大军初到边关,侯林一边修整,一边派了斥候打探敌情,终于在第三日决定出兵,探一探敌军的虚实。
这是没把握的仗,侯林自然不想派贾敬和牛登这两个帝王近臣前去。他派的原是齐国公府的一个旁支子弟,四十多岁,从前也上过战场,另外还点了一个北静王麾下的佥事。
但牛登立功心切,为人又好弄险,再三求了侯林,到底是让他领兵,把那两人都做了副将。
贾敬想了想,把这次带过来的几个贾家子弟塞了进去,全当历练了。牛登见此,也把牛家的几个子弟也塞了进去。
至于他们的安危,是不用担心的,贾敬和牛登都派了人,专门照应他们。
贾敬此举,也是让他们知道,之所以带他们过来,不是混功劳的,而是让他们自己拼功劳的。
这几年,贾敬在族中威严日盛,这次选的又都是有上进心的,倒是没有人抱怨。
他们驻扎边郡的第四日,侯林派出去试探敌军虚实的那队人马才刚出发不到半日,站在临时搭建的架子上瞭望远方的贾敬,便看见有一队残兵败将狼狈而回。
这是怎么回事?这才多久,牛登还没与敌军短兵相接吧,怎么就败退了?
贾敬心下生疑,急忙下了瞭望台,匆匆到大帐禀报侯林并北静王。
——他们修整好之后,两个帅帐就合并了。北静王自知理亏,行事之间隐隐以侯林为尊。
“将军,王爷,西北方向有一队人马向大营方向而来。看兵甲像是我大夏军队。只是,一行人形容狼狈,颇像是吃了败仗,狼狈而回。”
侯林心下一动,北静王已是霍然起身:“西北方向?是星儿!”
贾敬这才知晓,北静王世子所谓的袭击侧营,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只是……那边有瓦剌的营帐吗?
不容他多想,北静王已是匆匆而出。侯林怕他关心则乱,急忙跟了出来,吩咐贾敬:“吩咐前军戒备,以防有诈。”
“是。”贾敬疾步而出,召集前军将士兵刃出鞘,全面戒备。
“诶,你们干什么?”北静王气恼道,“那是我的星儿!”
贾敬剑尖朝下,执剑拱手:“王爷,这些人虽然穿着我大夏兵甲,但也有可能是瓦剌人假扮,为谨慎起见,还是戒备些的好。”
北静王除了已经快成年的世子之外,只有一个年仅八岁的庶子,平日里一向对世子爱重的很,听贾敬言语,似有诅咒世子之嫌,他又岂能不怒?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倒指点起本王打仗来了!”北静王怒道,“让开,本王要去迎接我儿。”
贾敬为难地看了一眼侯林,见侯林点了点头,他一挥手,示意将士们让开一条路,让北静王出去。
北静王急忙走了出去,后面的缺口立刻合拢。
不多时,那群人就近在眼前。贾敬示意弓箭手张弓搭箭,喝令那些人停下。
那些人慢慢地放慢了马速,甚至下了马,牵着走到了跟前。
原本就驻守边关的王将军低声对侯林道:“领头那几个,卑下认得,都是北静王世子的近卫。”
侯林问道:“世子可在其中?”
王将军仔细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卑下没看见哪个像世子的。”
侯林面色一变,道了声:“坏了!”心里的想法却正好相反。
——太好了!
这三个字,便是侯林内心的真实写照。
而那头,北静王已是厮声询问起了水星的下落。水星的几个亲卫“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其中一个颤声说道,“路上遇上了瓦剌人伏击,世子他……他被瓦剌人给捉去了!”
“什么?”北静王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他的近卫一边喊着“王爷”,一边七手八脚地扶住了他。他一把推开搀扶的人,双手一个用力,便揪住回话那人的衣领子,愤恨地吼道:“那你们怎么回来了?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见他情绪激动,失态至此,侯林急忙上前安抚:“王爷稍安勿躁,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将世子救出才是正理。”
“对,对,救星儿!”北静王仿佛才抓住了关键,松开了那人的衣领,回身猛地捉住侯林的手,“修国公,咱们得救星儿。”
“王爷放心,王爷放心。”侯林只得先安抚他,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会让他知晓了。
待北静王情绪不那么激动之后,侯林将他领到了大帐,商讨军务。北静王对待瓦剌的态度,简直是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
先前他似乎是被瓦剌人的凶悍野蛮骇破了胆,商讨军务时多有推脱之处。而如今,却又太过积极了,一心想着出兵去救他儿子。
而侯林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是允了北静王亲自领兵前去的请求。
须知,用兵之事,最忌讳心浮气躁,更何况北静王此时堪称心烦意乱?
就在贾敬不解之时,侯林转头就安排贾敬给北静王做了副将,让他好生辅佐北静王。
贾敬挑了挑眉,拱手应了,就耐心等待侯林的下一步指示。
果不其然,在出兵之前,侯林暗中嘱咐了贾敬:“北静王心神不宁,行事难免莽撞,你万事以保存兵力为上。”
这意思也就是说,如果北静王陷入险地,他可以不救咯?
或者说,贾敬可以理解地更深一层,直接让北静王有来无回?
贾敬觉得,他们离开京城之前,圣人定然也像侯林叮嘱他一般,叮嘱过侯林。
不过也确实,哪个天子会待见异姓王?
贾敬郑重地点了点头,次日一早,便跟着北静王一同出兵了。
一行三千人马,到了距离敌营五里外的一片高草中隐藏起来,北静王便特地派了一个斥候出去。
两个时辰之后,那个斥候返回,带回了世子被单独关押在王帐一侧的一个小帐篷里。
贾敬眸光一凝,眸光淡淡地从北静王身上扫过。
——看来,这北静王一脉在边境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瓦剌人中也有他的眼线。
这让贾敬不得不怀疑:既然有眼线在瓦剌人中,对于扣关之事,为何不能早做准备?
得到了世子的消息,北静王便拉着贾敬和另一个姓崔的副将,开始策划如何将世子救出。
崔副将提议趁夜袭击,在瓦剌营中点火,待瓦剌人炸营之后,抢出世子,趁乱撤走。
这个提议得到了北静王的大力支持,贾敬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唱反调。
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是黎明之前;一个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也是黎明之前;偷袭最好的时刻,自然也是黎明之前。
他们一行人绑了马蹄,塞了马嘴,悄声无息地潜入敌营。
北静王一声令下,众人一边策马在营中胡乱冲撞,一边或砍倒或拔下营中照明的火把,看见帐篷就扔个火过去,看见穿着瓦剌服饰的人就杀。瓦剌大营突然遭袭,登时乱做一团,一个千夫长一边挥舞着马刀,一边哇哇啦啦地喊叫,很快就组织了一批人手。
北静王道:“不要恋战,咱们冲过去!驾!”一踢马肚,三千人马登时化作一道洪流、一柄利刃,从刚刚组织起来的那队人马中直冲而过,留下一路的尸体。
贾敬第一次杀人,手还有点儿抖。但当他伸出舌头,添去嘴角温热的液体,那又腥又咸的滋味儿在口中蔓延开来,他却突然又兴奋了起来。
他想:我果然是家的男儿,骨子里流的是贾家的血,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感觉到这种无与伦比的兴奋!
这是他前世考中进士,在金銮殿上面圣的时候,都没有过的兴奋与满足。
策马扬刀,手起刀落,或有敌人斩于刀下,或有火把被刀锋挑起,投入人群密集的地方或就近的营帐。
贾敬分明是第一次上战场,那些烂熟于心的东西分明也只是纸上谈兵。可是,第一个敌人死在他刀下的那一刻起,父亲与叔父所教的东西,竟已经开始融会贯通。
“快,这边!”北静王一边催促众人,一边领着众人往瓦剌人的王帐附近冲去。
贾敬一边跟着他冲,一边留意左右的情况,眼见离王帐越近,瓦剌人便聚集的越多,行动之间也越有章法,他便知晓,今天是目的,是达不到了。
“王爷,不能再冲了!”贾敬策马上前,劝阻北静王。
北静王虽然心急营救世子,但他也不是傻瓜。如今的境地,对他们很不利,如果他执意再往前冲,怕是他们都回不去了。
“走,回去?”深深看了王帐一眼,北静王咬了咬牙,带着人调转方向,寻着人少的地方,一路冲杀出了敌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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