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孤儿寡母的,贾敬原本也无意为难。他就是想要吓吓夏氏,让她收敛点儿,免得日后母亲与妻子对上她,轻不得重不得的,反被这泼妇给拿捏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夏氏的胆子竟是这样大,竟敢学着人放印子钱!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端看做的人权势够不够,有没有人翻出来追究了。
不错,他的确是有意给圣人和太子递把柄,以便让他们用着放心。但绝对不能是这种把柄!
做这种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一旦被翻出来,再怎么浓的圣眷也不管用。圣人便是为了平息众怒、为了民心,也要重惩。
因为,在大多数平民百姓的心里,做这是要断子绝孙的!
夏氏做这事,是真的惹怒了贾敬。因为她一个无权无势的旁支媳妇儿,敢做这种事,仗的肯定是宁国府的事。
幸好贾敬发现的早,若是让宁国府的对头发现了,捅出去,便是贾敬长了一百张嘴,谁又会相信,这事他毫不知情呢?
但也因着这事好说不好听,贾敬又不能真的处置了夏氏。若不然,他这样欺辱孤儿寡母,干这种以前从来不干的事,难免引得有心人探究。
这怎一个憋屈了得?
因此,无论夏氏如何哭求,哪怕脑袋都磕破了,贾敬依然无动于衷,任由年少气盛的贾赦对她冷嘲热讽,顺便恐吓。
直到王氏也忍不住出言求情了,贾敬才放下一直没喝一口的茶,叹道:“本来她做出这种事,无论是国法还是家法,都不该容她的。只是我那琩哥儿侄儿实在年幼,我也不忍他失怙再失恃。只是……”
夏氏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双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对生的渴望。贾敬话锋一转,她便是心头一颤,眼中几乎要流露出绝望来,不自觉便染上了丝丝缕缕的哀求。
王氏却是个明白人,立时便听懂了贾敬的未尽之意,连忙保证道:“敬儿放心,我往后一定严加约束她,不叫她再做出有损家族声望之事。”
一旁的贾赦哼哼了两声,道:“婶子这样温柔的人,怕是治不住她呢!”对于夏氏的泼辣不讲理,贾赦可谓是印象深刻。王是族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自从娶了媳妇,家里上下都叫夏氏把持了。要不然,也不能叫夏氏瞒着她,做出这样的大事。
夏氏连忙道:“我都挺婆婆的,我往后都听婆婆的!”
王氏沉吟了片刻,道:“琩哥儿小小一个人儿,见风就长,衣服、鞋帽什么的也耗得快。你往后也少出门,只管给我孙儿做针线也就是了。”
这些时候,夏氏焉敢说半个“不”字?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既然有婶子做保,我就饶你这一遭。”贾敬道,“你只需告诉我,究竟是哪一个引你入行的便是。”
贾敬可不相信,若是没人在夏氏耳边念叨,她能想起来做这种事。
“这……”夏氏目光闪烁,“没……没有人。”
“是吗?”贾敬笑了。明明他长得风流俊秀,这么一笑也是海棠争艳,但夏氏却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就像是大半夜的,突然撞见了个罗刹鬼。
王氏又急又气:“夏氏,事到如今,你还想包庇谁?”王氏平日里话不多,事更少,但心里却清明的很,知晓贾敬绝不是那等任人糊弄的主儿。若是夏氏老实交代也还罢了,若敢再弄鬼,她这张老脸也不好使了。
夏氏跌坐在地上,咬着嘴唇不说话。
贾赦不耐烦了:“哥哥和她费什么话呢?干脆把她休回去得了。大不了,把侄儿和婶子接回宁国府去供养。”
此言一出,王氏不禁心中一动:若是孙儿能在宁国府长大,自然是比在外边长大强的。
但夏氏虽太过泼辣了些,平日里对她的供养却是从不缺,对琩哥儿更是掏心掏肺。若是要舍了夏氏……罢了,她一个老婆子又能活几天?琩哥儿日后指望的,还得是亲娘。就当琩哥儿没那个命享福吧!
想到这里,王氏叹道:“能叫你这么讳莫如深的,只能是你娘家人了。只是,你也不想想,日后你可是要进我贾家的祖坟的。夏家待你再亲,能亲得过琩哥儿?”
夏氏这才动摇了:“是……是我兄弟媳妇儿。”
王氏更是叹气:“你那兄弟媳妇都坑你多少回了,你怎么还信她?只怕帮你收账的,就是你那兄弟吧?”
夏氏羞愧地低下了头:“是。”
贾敬问道:“剩下的账册,也是在他们家咯?”
夏氏点了点头。
贾敬霍然起身:“这事你不用管了,好好照顾琩哥儿才是正经!”说完,便带着贾赦走了。
兄弟二人出了门,叫了几十个贾代化的旧部,连口气都没喘,一行人直奔夏氏的娘家。
这事表面上看起来,是夏家通过夏氏,利用宁国府的权势谋利。但贾敬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说别的,就只说夏氏的弟弟若真有这脑子,凭着和宁国府的关系,纵做不了官,谋个小吏的缺儿还是可以的。这不比放印子钱来的稳当?
一行人到夏家的时候,夏氏的弟弟并不在家里。贾敬一声令下,让人把夏氏的老娘、弟媳妇并两个小侄子都给绑了。
贾敬一挥手,就有人提着其中一个小孩儿走到了夏老娘和夏氏的弟媳妇曲氏面前。
贾敬声音温和地问夏老娘:“你儿子到哪儿去了?”
夏老娘嚷嚷道:“你们要干什么?信不信老娘我报官,大家不安生!”
贾敬心中焦急,也不跟她废话,朝提着孩子那人递了个眼色。那人立时会意,“啪”的一巴掌,打在那孩子屁股上。
那孩子不过四五岁年纪,打他的人又是练过的,很知道怎么用力,才能既不伤筋骨,又能让他更疼。这一巴掌下去,那孩子哭得声都变了。
夏老娘心疼孙子,曲氏也心疼儿子,两个女人疯了一样嘶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有本事冲着我来!”然后就是心肝肉的一阵乱喊。
贾敬等了片刻,见两人还是只顾胡搅蛮缠,又哭又喊的,就示意那人再打。
然后,他又等了片刻,见这婆媳二人还是只顾撒泼,就让再打。
第三巴掌下去,就是再蠢的人也明白贾敬是什么意思了。两个女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贾敬。
——她们还是第一回碰见这种人狠话不多的主儿。
见他们不闹了,贾敬才大发慈悲,又问了一遍:“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再不说,就拧断这俩孩子的腿。”随着他的话音,那人已经捏住了孩子的一条腿。
见识过夏氏之后,贾敬已经明白了:遇到这种滚刀肉似的泼妇,你跟她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反而你越是讲道理,她们就会觉得你是一个脸面大过天的人。然后,她们就会充分发挥自己的“不要脸”,胡搅蛮缠,得寸进尺!
所以,贾敬干脆就把道理给省了。反正他是一介武夫,简单粗暴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呀。
这不,直接拿了她们的软肋,三巴掌下去,她们不就老实了吗?他就不信了,遇见他他这么个狠人,这婆媳二人还敢赌他的仁慈心!
婆媳二人当然不敢赌了。实际上,被贾敬这一系列动作给镇住的两人,根本就不认为他会有“仁慈”这种东西。
夏老娘双手被绑缚着,就伸着脚竭力踹了曲氏一下:“你这丧门星,还不快告诉大人,你男人去哪儿了?”
曲氏颤声道:“他去刘家庄收帐了。”她知道,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当家的回来了,她肯定免不了一顿大,在心里已经把夏老娘这个老虔婆骂了无数遍。
——嫁到他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这会儿他却是忘了,平日里夏老大漏的银钱,她也没少花用。
贾敬一个眼神递过去,已经有人拽了孩子身上挂的长命锁,带着五个人去刘家庄找夏老大去了。
贾敬又问:“账册藏在哪里?”
眼见曲氏眼神闪烁,贾敬笑了笑,直接就说:“你要是不知道,我就扭断你儿子的手。”
曲氏一惊,急忙道:“我说,我说,你别动我儿子!”
贾敬蹙眉:“废话真多。”
曲氏吓得浑身一抖,再不敢说有的没的:“在床底下,有块儿地砖是松动的。账册都在那匣子里呢!”
贾敬立时让人去翻,但匣子找着了,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贾敬面色一变:“不好!”
夏老大绝对不是去刘家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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