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小西天,大雪纷飞。
少女撑伞看着雪中练剑的少年,一招一式间已经渐渐有了他们师父的风采。和她不一样,她的师弟天生就是个剑术奇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女孩儿的关系,她虽然是师父的大弟子,却并未如同师弟一般修习师父独创的葬月剑法。
“丁丁师姐。”听到风声,少年收剑看向了来人。
十四岁的男孩子稍微长开了一些,却依旧很稚嫩,正是当年前往昆仑寻雪的叶凡。
“小凡,雪很大了,我们回去吧。”丁丁倾伞遮过叶凡头顶,她目前稍微要比叶凡高上一些。
叶凡倒是看着苍茫的雪原有一瞬间出神。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大雪。
被狼群追逐倒下的一瞬间,那时他想到了很多事情从自己离家,到在闹市街头遇到阿萝,再到自己偷偷溜出莫家堡的夜晚。
一厢情愿,跋山涉水的来到了昆仑,却发现将雪带回巴蜀这件事情根本是痴人说梦。他一次次的尝试,失败多少次也没关系,他想看到紫萝笑起来的样子。
可是那朵小小的兰花早已风干枯萎,一如那个曾经的小姑娘在他的记忆里渐渐褪去色彩。
她还能等得到他为她带回的那一捧雪吗?
叶凡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直到,凌冽的剑光划破了风雪,温热的血液染红了苍茫的雪原。
六年前,是他的师父救了他——
若是晚一点,这孩子怕是就埋在雪里了吧。王遗风偏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冻伤的小孩子。
这并不是他第一天见到这个孩子,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见过这个孩子很多次了。本以为他是这附近村庄里的孩子,却见他一连几次都跑到这大雪山上来,每次什么都不干,就是捧一捧雪就下山了。
没两天又能看见他。
王遗风觉得奇怪,便跟了他一路。才发现这孩子是每次雪化了他就又回来。
周而复始。一双小手全是冻伤。
“醒了?”
“先生……”
“你为什么要捧雪回去?”
“阿萝的身体很不好,她从来没有见过雪,也没有办法来,所以我想把雪带给她。”
王遗风没说话,这孩子心性倒是不错。
“我睡了多久?”
他怕他回去迟了,阿萝……
“你的脚已经冻伤了,暂且安心留在此地便是。”
“可是……!”
“不必多说,就算这样让你离开,这昆仑冰原你也是走不出去的。”
负手离开小西天的住处,小小少年眼底的清澈让王遗风心底不甚满意。
罢了,这一趟,他替他走便是。
正好他的修行也已经到了瓶颈,红尘一脉悟心悟道,以心入武。这千里冰原虽能让他获得一时的内心平静,却无法让他再进一步。
不去红尘,焉修红尘?
只是王遗风不知道,此去再无潇洒无拘的红尘传人,有的只是一怒倾城的“雪魔”。
“师姐,我们走吧。”
——阿萝,你还好吗?
苗疆,无心岭,五仙教圣兽潭。
“好痛,好痛啊,师父!不要拔了,头都要被拔下来了!”
“忍着!你难道想头顶长着草出去么。”
土拨鼠的爪子可真不好用,下次他得换一个爪子好使的。
“不、不想……可是好痛……这个真的能拔下来吗?”
“当然了,你又不是个土豆,睡一觉难不成还发芽了?”
紫萝很懵逼,她是被一只土拨鼠踢醒。
对,土拨鼠。
被踢醒的紫萝捂住眼睛,她看到了师父毛绒绒的屁股和尖尖的爪子。条件反射的小姑娘就揪住了那团绒毛。每一个动作,那种从骨头里传出来的僵硬敢和抹不去酸意都让她的行动分外缓慢。
被抓住屁股的师父顿时就炸了毛,一顿吱哩哇啦的乱叫,差点把身体僵硬紫萝直接拱下石床。
不过紫萝只是把自家师父推到了一边,她现在有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一时半会儿纠结都不知道从何纠结起。
比如她为什么会被一只土拨鼠踢醒,这只土拨鼠自然是她的师父附体的,可师父怎么回来这里?难道师父刨了她的坟?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不对,她现在是活着吗?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的头上长了一朵花!
然后就变成了她的土拨鼠师父正踩着她头想把那朵花拔下来QAQ
紫萝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痛炸了!
“这是做什么?你想把你徒弟变成傻子吗?”
一身白衣的公冶菡轻飘飘的像个仙子,紫萝愣了一下,她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可她并不认识这个年轻女人。
公冶菡拎着篮子走到紫萝身边,挤开了土拨鼠,掏出手帕沾了点寒冰泉水给被折腾的灰头土脸的小姑娘擦了擦脸,又给她整理了一下头顶上被揪的蔫不拉几,可怜兮兮的垂着的紫色小花。
“这是植株之法的正常现象,阿萝沉睡了六年,虽然有了冰蝉蛊的冻结和这寒泉让她的身体不至于木化的很严重,但是阿萝的身体机制还没有完全恢复,过些日子植株之术自然会脱落。”
紫萝听的出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寒泉中央的石床上,胳膊露在外面竟然完全感觉不到冷。动起来幅度稍微大些更是有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酸意。
“行了,你就别在这里帮倒忙了。”
公冶菡推了一把土拨鼠,后者不甘心的哼哼两声,四肢并用的跑走了。
紫萝想起来了这个声音,不久前……嗯,她的不久前,阿爹带她去看过病。
公冶菡用往生息替紫萝梳理了一□□内的植株之术。随着紫萝醒来,植株之术的效用就会随着重新鲜活起来的生命失去作用。
一边从篮子里把带来的东西取出来,公冶菡一边给紫萝讲着当年发生的事。蛊毒发作到后期的时候,紫萝已经记不清事情了。
如今她所处的地方是五仙教苗族部落圣兽潭瀑布后的一处寒洞。里面有一方千年寒泉,正是依靠着这方寒泉和每四十九天一的冰蚕蛊,才让紫萝的身体撑过了这凶险的六年。
紫萝在公冶菡的帮助下在圣兽潭的潭水中好好清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头顶上指甲盖大小的小花舒展着纤细的叶茎抖落水珠,看起来有精神了不少。
头发好像变长了,紫萝抓着及腰的长发比划了一下,又摸摸自己的脑袋,好像也长高了一点。小姑娘看着水里的倒影,觉得自己和印象里变化并不明显。
就在紫萝盯着水中的自己出神的时候,突然“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跳下了水游到了自己面前。
橙色的皮肤上是浅青色勾勒出来的一个教徽图纹,那是一只青蛙模样的生物。也就巴掌的大小,足生蹼,前肘偏生了一对小翅膀一样的鳍,后脑上还有两个尖尖的小角,呱脸上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正盯着自己。
“我说它跑什么地方去了。”公冶菡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小家伙。
紫萝愣了一下,把塔从水里捞了出来。
“这是……我的玉蟾?”
小家伙看到紫萝显然很是高兴,呱呱,呱呱的直叫。
“它是在你休眠后六个月出现的,”公冶菡替紫萝梳起长发,“阿萝,你要谢谢它。你能撑过这六年全靠它每天守着冰蚕给你结得茧,把营养分给给你。”
“嗯……”紫萝抱着自己的玉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植株之术虽然神奇,维持人两三年不死不是问题。可紫萝这一睡就是六年。就连公冶菡也不得不感叹苗疆蛊兽的神奇与忠诚。
它们与主人同生,愿意献祭自己积累的力量让主人获得短暂的极大能力提升,甚至在关键时刻能替主人去受命。
五仙教以五种至毒之物为尊,灵蛇,玉蟾,风蜈,圣蝎和天蛛并称五圣。普通的五仙教弟子虽然也能驱使蛊兽,不过那只是长年累月的训练与配合所致。
真正的五仙教弟子都以总有自己的蛊兽为荣。当然蛊兽也是分等级,万物有灵。五仙教挑选五圣使以及其传承者的时候,便会让挑选出来的弟子去寻找对应传承的蛊兽王。
紫萝当年见到的便是玉蟾王。
说是蛊,其实并不准确。正确的来说通过灵蛊血脉考验五仙教弟子就会获得一枚卵。卵会暂时性的寄生在自己身上,以自身的血脉为养分孵化。
只有以自己的血脉饲养出来的蛊兽才是最为忠诚的存在。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风险的,越是强大的蛊兽需要的适配程度也就越高。蛊兽孵化是一个对寄生体来说极为痛苦的过程,一旦开始就不会逆转,同生共死。
当年紫萝从玉蟾王那里得到的是五仙教中最为罕见的五种灵蛊中的金蟾蛊。
在紫萝之前也就只有教中已经升任的左护法的乌蒙贵得到过。
“可是,它怎么这么小呀!”紫萝有些苦恼的看着比自己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玉蟾,如果说六年前它就出生了的话,那它少说也六岁了。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她见过凤瑶姐姐的玉蟾:“人家的蛙,一岁就有半人高了……”
玉蟾:QAQ
“嗳呀,我没有嫌弃你……”紫萝看着伤心欲绝的玉蟾,手忙脚乱的哄着。
公冶菡看着急得脸都红了的小姑娘,掩唇轻笑:“这个问题去问你阿爹阿娘吧,我可不懂这些。”
爹娘……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等了这么久,他们也该着急了。”
“嗯。师父呢?”
“估计等在蓝孔雀那里了,我们走吧。”
“好。”
紫萝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玉蟾放到头顶。
玉蟾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紫萝脑袋上的小花,舔了一口,就保护性的圈住了小花,然后心满意足的看着小花晃荡。
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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