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河的演技,总体是对得起他一线演员的身份的。
然而却败在了声音,导演精益求精,前后试了三四次,还是先就这样了,让他回去了,也没说可以,没说不可以。
第二个来的,是印双旭,郑导对他的脸很满意,身材也是。
试镜到中途爆发那里,就被喊了停。
“双旭啊,他是你的情人,你们是要滚床单,知道伐?”郑导皱着眉道,“让你拿出爆发力,不是让你打架,或者把他揍死的,你的凶狠劲儿啊,差点色气,明白吗?”
印双旭一个妥妥的钢铁直男,冷是在这里犯了难。
他之所以遇到瓶颈期,就是戏路受限了,人设太直男,本人也太直男,稍微擦边其它题材,就总是演不像。当然也有人吃这口,但在郑导看来,想在自己这部戏里找出路,是行不通的。
林未觉忍住了没有笑。
第三个是秦广言,前两位犯的毛病,他总算都避过去了。
演技,OK的,色气,也到位了,台词功底也好。
老演员,也比较会带戏,即便是在没有台词的时候,或是连动作都不需要有的时候,眼神、气质也能比较自如地转变,林未觉和他对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进了状态。
“什么意思?”
秦广言问他的时候,眸色微微闪动了一下,当手指被握着,落在对方领结上的时候,甚至还不由自主碾磨了一下,指腹碰触到的,是光滑、柔软的高级布料,质地很好。
“意思是……你现在摸的这条领带,价值八千元。”蓝斯礼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跳跃,像是个指尖舞一般,一路跳过手腕、手肘,朝他肩膀上走去,“衬衫,定做的,穿了几次了,价值大概一万多吧。”
他的另一手顺着口头的介绍,来到腰腹,一个个指着报价,“腰带贵点,六位数,还有裤子、鞋子、袜子、内裤……”
秦广言手指青筋忽然暴起,将他猛地向前一拉,几乎撞进怀里。
蓝斯礼非但不怒,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在他耳边继续用微微黯哑的嗓音念,
“你不喜欢这种奢侈的东西,你对这些不屑一顾,大可以将他们都扯坏了、撕了、烧了去,你要是敢,我就当你真不是个俗人,信了你不爱财的鬼话,你要是不敢,就拿着我的钱滚、蛋。”
他还想说,你不敢,我就给你多少多少钱,可没等他给出个价钱,就突然感到天旋地转,被人狠狠翻了个身,摁在身后的落地窗上。
那些八千,一万多,十万多,数也数不清的数字金钱买来的东西,一下子就被撕去了。
“蓝斯礼……有钱人都像你一样不要命吗。”
他的动作近乎粗暴,从背后抓着这个少爷的小臂,令他动弹不得,可贴在脑后低语时,语调却是冰冷的,看不清神情的状态下,听起来近乎带了残忍意味。
可蓝斯礼知道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他能听出来莫海的压抑隐忍,感觉到那呼吸有多烫、多么粗重,就连咚咚的心跳声,都几乎传入他的耳朵了。
镜头之内,秦广言的眼睛死死盯着身前的人,长腿向前弯曲着,将可怜的、皮肤白嫩的少爷压制在玻璃上,像是最锋利的钉子,将蝴蝶钉成美丽的标本。他的声音很冷,呼吸却急促而沉重,脸上逐渐涌上动了情的血色。一切都证明着,他在忍,而且忍了很久、很久。
郑导让他们结束的时候,林未觉动了动有点发酸的手臂,伸了个懒腰,完全没有紧张的样子。
结果就被郑导盯着看了半分钟之久,“付苏,你自己感觉怎么样?他们三个,哪个感觉对起来最有感觉?”
“郑导,”林未觉笑了笑,装傻道,“不是还没试完所有人嘛,等都过一遍了才好比较啊。”
还剩一个顾千执呢。
作为临时要来试镜的,甚至连替身演员都没当过,之前只是个歌手,还在乐坛沉寂了多年的人,郑导原本都差点要忘记他了。
甚至从一开始,郑导就没想过,这样一个靠钱进来的,能比其它几个专业的更合适,只打算让他走个过场,安排个小角色应付一下得了。
可仔细一想,眼前这个付苏,也是靠钱进来的。
甭管怎么进,都是人自己的事,最后看演技如何,才是真本事,才算一视同仁,这道理郑导也明白。
“行吧。你休息五分钟,咱们再来一场。”
林未觉整理好身上的衣服,拿了瓶矿泉水就往外走去,到了隔壁间。
在正式开始之前,他总有几分钟时间,可以和下一场要对戏的演员熟悉熟悉,聊聊天什么的。
前脚他进了门,顾千执后脚就跟了进去,反手将门啪嗒一声撞上了。
“来来,我跟你说说戏,这场呀……啊嗷!”
林未觉一声叫了出来,酸疼的,“你干嘛?”
“给你揉揉。”
低头看去,顾千执坐在他身边,认认真真地给他揉着右手小臂,那里在刚才对戏的时候,被扭了好几次,其中一个还是打架似的很用力,看着就疼。
都青了。
“没事……回去睡一觉贴个膏药就好了。”林未觉有点不好意思,顾千执的手指很干净漂亮,像极了钢琴师的手,指甲也修剪得很短,整整齐齐,按揉在手臂上的时候,酸疼一股股窜过去,舒缓些后就开始发麻。
“嗯,我知道。”
说是不管用了,林未觉只好由他去了,“那个,我说戏了啊,那三个人,你想胜过他们其实也容易,用力用在地方就行了,咱们也不用全都拼在演技上。要我说,第一个跟我契合太差,他台词不行肯定不过关,第二个缺少色气感,第三个呢,其实对人设理解不到位,你在这方面超过他就好。”
“人设?”顾千执手下没停,语调平淡地抬眼看他,“不够病态,还是不够动情?”
“就你现在的这股感觉就好。”林未觉笑着说道,坐在他旁边,“莫海是个变态没错,但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极端、隐忍、且动了深情的人,他的爆发力,那些看起来很凶狠的动作,还有话语,并非来自于他的病态或者残忍,而是他在不知觉间,已经对那个浪荡的少爷动情了,动了情,却不知道如何宣泄。”
顾千执的动作慢了下来,身上那一层被遮掩的冷气终于散去些,开始认真听讲。
“他想宣泄,却觉得爱上这种人很不好,所以拼命忍,可对方不识趣地来勾引他……”林未觉一点点分析着,“他越忍,那股感情就越是在心底发酵,到了被勾引的时候,他甚至是无辜的——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要用全部的意志力去忍、去克制,眼前的人却可以这么游刃有余,还能将他当成个寻常的炮友情人?”
林未觉勾着他的脖子,笑着凑近了些,“凭什么呢?就算是这么想着,他在凶狠地撕扯那些昂贵衣服的时候,也没想着真的撕坏他们,他是一辈子只有一个伴侣的人鱼,脱下一件衣服的时候,就有着重新为对方穿回去的打算,可他还是弄坏了……因为他忍不住了。”
如果说秦广言的那段戏,到底有哪里还不够完美的话,那就是差了一个‘情’字。
可要求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演员,在第一次试镜里,就对着陌生的、完全没有默契的搭档,表演出色气的同时还要隐忍,残暴凶狠的同时还要深情,病态中还要带着委屈不甘,原本就是太严苛的标准了,这样的要求,本该等到正式开拍的时候,拿到片场再慢慢说才对。
“好,我知道了。”
林未觉说了一大串,拿起矿泉水又猛灌了一大口,“怎么样,找得到感觉吗?”
“不确定,”顾千执缓慢地说道,“去试镜之前,可以让我再练习一下么?”
“当然啊。”
话音落地,整个房间忽然陷入寂静,只剩下陡然加重的呼吸声。
一个经过允许的、理由正当而充分的、蓄谋已久的吻,夺走了这不到四分钟的,剩余的全部休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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