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Chapter.114.西游篇·恋僧（二十二）

    江流待在波月洞中倒是没有太多的不适，白旌细致入微，对他的习性倒是极为了解。

    白旌身着白色衣袍，步伐间衣袂飘飘，仙气十足。江流微微扯唇，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他本身长相便是极为俊逸温润如玉的，白旌失神的定定地看着他，丝毫不在意他的讽刺。

    江流笑的温润，说出的话却仿若寒冬腊月刺骨的霜雪:“不用白费心机了，妖精就是妖精，如今却是如何都成不了仙的。”

    白旌这些时日早已习惯了他的毒舌，面不改色的走近他，端来膳食，轻声道:“阿蝉说什么都对，用膳吧，你现在是凡人，不要饿着了。”

    江流定定的看着他，却还是坐了下来，他倒是不担心这白旌耍什么花招。他轻轻摩挲拇指，看着满桌摆满符合他口味的膳食，心中却是微微有底，孙悟空应该快来了。

    这西行之路，倒是有意思的很。

    若是他念着旧情与白旌在一起了，自然是等同主动放弃了神位，自堕为凡人。佛祖为了阻碍他回西天，倒是什么都算计的好啊。

    可惜，他或许是错估了他，也看低了他。

    他是彻彻底底的冷情，也并不需要这所谓的至死不渝的感情束缚他的步伐。他这个人，向来是以一报百的，既然选择算计他，自然也得接受这其中的因果不是？江流微微弯了弯墨色翻涌的眸子，随后轻轻垂下蝶翼般的眸子，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带着些许平常不见的蛊惑的气息。

    白旌抬头只轻轻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头，他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衣角，微微咬紧贝齿，眼眶微微泛红，带着些许翻腾的赤色。不要……不要一直看着他，会控制不住的，会让他更加讨厌他的。

    他对江流再了解不过的，他也知道江流最不耐别人总是看他。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应该的，他是天生的王。他愿意跪在他脚步，俯身亲吻他靴上的珍宝。他心甘情愿，只为他一个人的奴。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牵动心绪。他就像被他掌控在手心的傀儡一般，一举一动皆由他。

    白色的衣衫委迤在地，白旌眉目间少了三分媚色，却添了几分面对心上人的手足无措，漂亮精致的让人心动赞叹。江流自然是注意到了白旌的异常，他虽知道白旌如今陷入这副泥潭的模样有几分是他的原因，可他还是起不了什么所谓怜惜的情感。

    江流的世界很简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白旌如今这副模样，最主要的是他一直抓着他不肯放手，也不放过他自己，他的世界就只有得到与毁灭。这样尖锐的感情是江流所厌恶的。

    你凭什么认为你喜欢我就一定要我也喜欢你呢？你又凭什么理所当然？

    白旌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死死地叫嚣着，靠近他，靠近他，他是属于你的，他是完全属于你的……白旌轻轻抿了抿殷红的唇，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这样隐秘的小心思，如玉琢般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捻起一颗珠圆玉润的葡萄，尤沾着露珠的葡萄黑亮异常，漂亮的令人心生口腹之欲。

    他将葡萄递到江流嫣红的唇边，眼神带着些许期待与小心，水润的眸子微微发亮，像是个期待主人靠近的小动物一般。无害而单纯的可爱。

    但江流知道都是假的，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轻轻蹙起了眉头，神色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厌恶。像是突然被灌下了一壶冷水一般，白旌忽然轻轻颤栗了起来，他周身微微泛起丝丝暗沉的阴气，他低低的，带着些许哀求道:“阿蝉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我知道错了……阿蝉不要离开我……”他慌不择路的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头深深地埋在他单薄的衣裳中。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上千年的等待，天知道他再次看见他心底到底有多开心。他当时觉得，就这样死掉都很幸福吧？他不畏惧时光的蹉跎，不畏惧白骨化人痛苦将死的感觉，不畏惧诸天神魔，他只害怕遭到心爱之人的厌弃。这比让他死还痛苦。

    江流微微垂眸，面色未变，只是更加用力的挣脱开了他。他面色依旧是那般温润如玉，却带着冷然的漫不经心的口吻道:“贫僧劝施主，早日放弃是好。”

    “贫僧现下只是江流，并未曾有一丝对施主的喜爱。”

    “如今没有，以后也更不会有，还望施主早日想开。”

    白旌牙齿咯咯作响，好像是太冷了，整个人的脸色都呈青白色，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他的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丝毫太用力了，甚至渗出丝丝血迹，拧成血珠，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划出一丝暧昧的弧度。

    两人对峙着，突然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雀妖，小雀妖眉心一点轻逸的宝蓝色羽毛，漂亮的很。他匆匆的到来打破僵局，小雀妖声音带着微微的尖锐:“主上，殿外有一自称齐天大圣的人在叫嚣着要您交出他的师傅。”

    白旌冷哼一声，看了江流一眼，下意识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声音微微放柔道:“阿蝉，你那徒弟可真惹人厌烦，我先去瞧瞧什么情况。”

    见江流依旧面色不动，绯红的袈.裟衬的他愈发冷清，白旌微微掩下眸底的爱慕之色，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开了。他轻声嘱咐小雀妖道:“照顾好他。”

    蓝色尾翼的小雀妖微微垂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来:“是，主上。”

    待白旌走了出去，江流突然抚了抚稍微凌乱的衣裳，眉色不变:“悟空。”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带着肯定的意味。

    小雀妖笑的极无辜，慢慢幻化成一身着红衣，形容潇洒的男人。孙悟空一把抱住了江流的腰，声音微微低哑:“悟空很想师傅，悟空日后绝不会胡闹了，师傅不要驱逐悟空，望师傅原谅。”声音带着微微沙哑的难过与绝望。

    江流微微垂眸，墨色翻涌，他的声音与平日一般无二道:“嗯，如此，为师便放过你一次，没有下次。我们先离开吧。”

    孙悟空却是微微笑道:“师傅有所不知，这白骨精祸害了方圆百里的百姓与精怪，如今不除，恐祸患愈大。白骨精死后怨气太重，恐无法超度。”他眸色暗的没有一丝光亮，诡异的惊悚。

    江流并未注意他的神色，却是想，这悟空果然还是心狠呐。如今，他倒是有一个理由光明正大的丢下白旌，夺走他手上的双生石了？

    呐呐，可不能怪我啊，谁叫你为祸一方呢？谁又叫我……菩萨心肠呢？

    所以啊，为了大家，你去死好不好？

    我可是很需要你手上的那颗双生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