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怪,单薄的青春里,我无所事事,轻薄桃花魅惑了我的眼,你青色的衣襟如春水涨满了我的眼。 ——李湘怜·《朝堂传记》
乐匆匆,似黄粱美梦。梦中叱咤风云的少年,一生一世,三春好梦恰似一场烟雨。一枕黄粱,梦醒时,发现黄米饭未熟,而自己除了倦累一无所有,风尘仆仆携寂寞上路。
父亲曾于我八岁那年带我去寺庙算命,我当时尚年幼,只知道,那高僧曾说我不得所爱,孤苦一生。未曾想,竟是一语成谶。
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母亲早早离开人间。父亲仍旧忘不了母亲,他真的很爱很爱我的母亲,他拒绝了所以妄想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他怕我受委屈,他对我说,我是他的宝贝女儿,他要将我许配给一个好人家。
我十分听父亲的话,这一生,如此也尚可。
直到,我第一次听到了一名叫重华的新科状元。
听说,他容貌极盛,是大明第一美男子,一头异于常人的银发。
听说,他才气过人,多智近妖。
听说,他升迁极快,是皇上的宠臣。
听说,他洁身自好,武艺高强。
听久了,我对他愈加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啊,才担得起如此高的评价,我想见见他。少女心事总是希望会有一位佳公子,翩翩如玉,对自己倾心相许。我自然不例外。
道听途说的多了,我在心底竟也可朦朦胧胧描绘出他隐隐的轮廓,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怀着这样隐秘的心思,我爱慕上了画卷上心中的少年郎,时时搜集关于他的讯息,我并未真正见过他,也未曾买过绘有他容貌的画卷。
画,以心为作,方可临摹出重华的半分风华。
传闻重华风华绝代,我不想让庸俗的画卷来破坏我心底的爱恋与崇敬。
直到,我第一遇见他。
他一直以为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在我家中,其实并非如此。
大明寺庙的后山有一片桃花林,一汪桃花潭,景色姝丽,美不胜收。正是桃花盛开的好时节,落英缤纷,那时正是早晨,我起的早,晚了桃花林的人多,嘈杂不堪。我喜静。
在我刚刚抵达时,远远便是瞧见一位青衫公子,银发束起,手持玉笛,挺拔如松,端的一身潇洒风流。笛声清幽致远,奏乐人眉目如画,我的心猛然一撞,脸上微微灼热,手心甚至有汗溢出,他便是那个,倾尽天下颜色的重华么?
桃花瓣绮丽漱漱落下,落在他的发顶,眉梢,肩膀之上。他浑然未觉,我便是看的痴了。
我浑然不知自己是在看花,还是在看人。显然,那人,比下了羞涩新桃。重华,远远比我绘出的少年,要完美的多,这反而令我只觉玷污了他。心中涌上几丝愧意。
在我发呆的时候,笛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遥遥看了我一眼,眼中似乎带着满天星辰,无情胜有趣。我顿时羞赫了起来,脚步匆忙的离开,身后,似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我心跳如雷。
第一次见面,甚至我们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偏偏爱上了他,就好像,这是等待了多年的宿命。
再一次见面时,他与父亲在庭院下棋,一来一往,斗的不亦悦乎。我对棋艺也有涉猎,虽并非个中高手,但也不赖,自然得以看出,父亲,是比不过他的。
父亲叫我去取酒,我自然是愿意的,毕竟,我很想见见我心悦已久的少年郎。我想近近地看着他,我想……嫁与他。
接下来,父亲离开,他却并未有离开之意,他的视线其实从一开始就一直注意着我。我并不觉得冒犯,相反,我很欣喜。欣喜着心爱的少年看着我,如同尝了蜜饯一般甜。
自此,重华时时来我家。这一来二去,我们也是熟悉了起来,他也时时给我带一些小礼物,甚至有他自己雕刻的桃木簪,极为逼真,我心甚悦。
我非他不嫁。
百花宴上,他终于说要娶我,我的心情简直空前大好,兴奋的睡不着觉。
一月后,我身穿红嫁衣,一脸羞红的嫁给了他。我成了他的妻子,重华成为了我的夫君。
他很疼爱我,不让我受委屈,即便我无法生育。我找了无数法子,都无法生出孩子,我是遗憾的。我想为我喜爱的少年,生下他的孩子。
他抱住我说,没有事,他说女子生孩子会有危险,他说他舍不得我痛,他说他爱我。但他眼底,自始至终都是淡漠,漠不关心的淡漠。我在他不经意的时候,了解了他。
他是真的无情,我为此痛苦过,但他对我却是极好的,他对我很温柔,他很疼爱我,他很少让我独守空闺。他其实不了解我,他不知道他的妻子早已知道他不爱她,他也不知道她的妻子对他的爱究竟有多深,他更不知道他妻子日日生活在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况。
哪怕是虚假的爱也没关系,只要,你不抛弃我,只要,你依然对我温柔。我便知足了,我知道,他生来无心,他不爱任何人,包括那个皇帝。真是应了那高僧一句话:此生不得所爱。
我不揭穿他与皇上的关系,我心知肚明,我开始练武——小时候有功底,练起来也不是很艰难。面对日渐频繁的杀手,我明白,我必须靠自己。我不能死,我不能白白的把重华让出去,我不能让父亲绝望。
最后的最后,皇帝死了,新皇上位,新皇也是爱慕我的重华。我突然产生了失去他的预感,我害怕了起来,我开始让重华明白我的局促不安。他始终沉静如水,我害怕,却无法。
我的仿徨,他不懂。
果然,我预感成真。新皇癫狂的样子我亲眼所见,所以,我设计了父亲的假死,又故意营造出重华与我一同失踪的样子,掩人耳目。我不知重华去了何处,但我必须保全我的父亲。
安顿好父亲,其实一度我是绝望的,我想死。我也真这么做了,那一刻,我放弃了父亲,我选择了死亡。我看不透自己,但我忍受不了这份爱的折磨。
我没死。
我苦笑,如此,我便只能好好照料父亲,守着那份珍贵无比的回忆了。
至于新皇的残暴,与我这隐世之人也无关了……
我总梦见,当日在桃花树下,少年手持玉笛,眯眼对我温柔浅笑的样子。那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绝世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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