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越走越近,棠梨仔细分辨了两眼:“好像是偃月夫人和二公主?”
裴蓁也认出来了,她叹气:“真是无巧不成书,怎么偏偏就撞见她俩了呢?”
偃月夫人和二公主下了桥,走到枫树下的阴凉地。裴蓁盈盈行了一礼,招呼道:“真是巧了,偃月姐姐和二公主怎么在这,也是睡不着所以出来游园么?”
偃月夫人脸上浮出一丝嘲弄:“我们娘俩睡不着倒情有可原,毕竟一堆糟心事,裴家喜事临门,妹妹竟然也睡不着,大约是高兴的睡不着吧。”
偃月夫人本想让二公主嫁给裴炎,借此拉拢裴家,没成就算了,如今想把步长悠推出去联姻,偏偏又被捷足先登,她自觉被暗算了,正没地儿撒气呢,说话就有些夹枪带棒。
裴蓁知道她心里有气,不计较,只道:“人生在世,谁没遇上过一、两件糟心事呢,姐姐还是应当放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墙头自然直。”
偃月夫人继续嘲弄:“之前说裴炎一门心思建功立业无心婚事,我们娘俩还当他是个可造之材,结果转头就爱昏了,可真会说一套做一套。”
裴蓁皮笑肉不笑:“可不,前一刻还说女人麻烦,后一刻就爱昏了头,一个爷们,出尔反尔,也不怕人家笑话!不过也正应了那句话,缘来如山倒,缘去如抽丝。缘分这种事,强求不来。”
偃月夫人和裴蓁说话时,二公主一直在看裴蓁身侧的步长悠。虽然裴蓁没有介绍,但她已经猜出来了。
步长悠似乎察觉到这道略带些敌意的目光,回看过去。四目相对,如同两辆马车迎面撞上,谁也没躲,就那么僵持着。
二公主承认,老三的确是个美人,甚至能有心胸承认老三的确比她长得好。可一个被放逐在权利之外的公主,没有人教导,没有父亲宠爱,没有母家撑腰,一穷二白,只是美,有什么用呢?妓院里多得是这样的便宜美色,嫖一下能理解,娶回家做妻就不太能理解了。裴炎倘若只是单纯的看上了这美,因而要娶,裴炎的脑子有问题。
换而言之,二公主极度务实,不信情爱,只信共同利益。世间所有的关系,在她眼里不过是利益捆绑。比如她父亲和王后,比如她二哥和她二嫂,甚至连传颂的丞相和银镜长公主都是。所以当她听到裴蓁说缘分,忽然笑了,是那种听到了可笑的事情的发笑,她将目光从步长悠身上调走,淡淡道:“缘分这东西,今天有明天没的,摸不着也靠不住,我是不相信的,不过有人愿意做门徒,谁也不能拦。”
偃月夫人还想说什么,二公主拖着她走了。
两人走远后,裴蓁恨恨道:“我自认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可真没办法喜欢二公主。整日一副高高在上谁都配不上她,她却谁都配得上的样子,既然如此,何必让偃月夫人在太后跟前哭诉,嫁去谭国或者穆国,等太子继位,她就是王后了,不挺好的么?”
步长悠却反问道:“你不觉得她说得挺对吗?”
裴蓁不解,皱眉问:“什么挺对?人跟人之间的缘分靠不住?”
步长悠点点头。
哟呵,还点头,裴蓁有点气,瞪步长悠:“你的意思是说我靠不住?”
步长悠瞧她瞪圆的眼睛,缴械投降道:“靠得住,靠得住。”
裴蓁被这敷衍态度激到,她指着步长悠颤声道:“真该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瞧瞧自己的德性,太敷衍了,你若是男子,定是个吃了吐的负心汉!”
步长悠被逗笑,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道:“小美人,天地可鉴,郎君心里从没二人,只有你一个。”
裴蓁将她手甩开:“别在我跟前吊儿郎当,老娘不吃这套。”
步长悠便用另外一只手去摸她的脸颊,武将家的女孩子的脸跟其他女孩子的脸倒是没什么区别,都柔柔软软的,她问:“是不是要我把心掏给你,你才信?”
裴蓁斜眼觑着她:“你掏你掏,你要是能掏出来老娘就信你。”
步长悠便立刻说那还是不掏了:“掏出来我就死了,我死了,你怎么办。”
裴蓁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心口,谆谆教诲道:“不掏就不掏,你自己好好藏着罢。”
裴蓁本来还想说,遇到对的人再掏,可是一想,她要嫁给裴炎了,裴炎却不爱她,她也没机会去爱别人。真可惜,他们没有早一点碰上。
她们绕到西麋峰下,顺着石阶道往上。道旁一路紫薇花,紫红摇曳。她们走走歇歇,后来看到山门,就知道快到了。
过了山门,再上百十阶就到顶了。顶上砌出一块平台,四围石栏,地方很大,宣王曾在这里大宴过群臣,最左侧就是那座四层高的观景楼。作为离宫的最高点,站在楼上,能将整个离宫尽收眼底。步长悠很喜欢这里,还卷过席子、薄衾和枕头在这睡过觉。晚上风过,只觉天地浩大。体验是好的,只可惜第二天早上人就受凉了,又是头疼又是烧的,以后就不敢了。
山顶竟还有人,裴蓁一迈上台子就看到了,那行人也听到了动静,往道口看过来。
他们一见是裴蓁,就迎上来,几个人在栌树下站定,互相行了礼。
裴蓁笑着打招呼:“刚在山下看到偃月姐姐和二公主,没想到鄢春君和夫人、世子都在呢。”
鄢春君脸上堆起笑意,道了声是:“母亲近来忧思过度不思饮食,父王特准儿臣、臣媳和世子进来陪母亲顽笑,母亲觉得有些累,就让二妹陪着下去了。”顿了顿,“夫人怎么也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了?”
裴蓁道:“夏日炎炎,难免坐不住,就出来走走。”又对步长悠道,“公主,这位是鄢春君,公主的二哥,公主是不是还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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