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街上的人还不多,野猴儿拿着一个小包袱塞进怀里,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悄悄从驿馆后门溜出去。他找了个僻静的巷子,换了身乞丐服,把脸涂黑,解开发带,扒拉扒拉乱糟糟的头发,然后一瘸一拐地往驿馆走去。
驿馆的守卫拦住他,“干什么的?”
野猴儿觑着眼睛看他,“俺来找孟大人。”
守卫对视一眼,“你是什么人?”
“孟大人曾经说过,如果有官银的线索就来找他,说会重赏俺。咋?这么大个官儿还赖账?”
守卫道:“孟大人不在。我带你去衙门吧。”
这去了衙门没准儿他也被弄死牢里去了,野猴儿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官老爷赖账啦,官老爷赖账啦!还要把俺抓起来打板子啦!”
住在街边的百姓推开窗户围观。
守卫骑虎难下,僵着脸道:“你先起来,去衙门等孟大人过来。”
“俺不管!俺不管!官老爷说他就在这里!你们别想骗俺。”
再让这乞丐吵下去,就把崔大人给吵醒了,两个守卫几步走过去,要把他抓起来。
崔景行在楼上推开窗户,见野猴儿耍无赖那劲儿,摇头笑了笑,然后高声道:“怎么了?”
守卫仰头行了个礼,“是一个讨饭的乞丐。”
野猴儿反驳道:“是讨赏的!是孟大人叫俺来的。”
崔景行似乎在思考,片刻后说道:“让他上来吧。”
守卫对视一下,“是。”一个守卫送野猴儿上楼,另一个跑去衙门叫人。
野猴儿上楼后对崔景行行了个大礼,然后才贪婪地看着他道:“这孟大人不在,您做主?”
崔景行道:“说吧,若是你说的线索是真的,我会替孟大人奖赏你。”
“您是官老爷,您可不能赖账!”
崔景行神色有些不耐,“孟大人如今不在,你爱说不说。”
守卫踢了野猴儿一脚,“崔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野猴儿耸了下肩,“昨个儿半夜,俺看到有一群人抬着几个箱子去城西的铁匠铺了,八成抬得就是银子。”
“你大半夜的为何在街上乱转?”门口传来一声呵斥,赵捕头带刀进来,对崔景行行了个礼。
野猴儿瑟缩了一下,缩着脖子,小声埋怨道:“说的倒是轻巧,您给俺找房子住啊?”
崔景行道:“半夜三更抬着几口大箱子,即便里面装的不是官银,那也很可疑。赵捕头,去查一下吧。”
“是。”赵捕头转身就要走。
崔景行叫住他,“事关官银,我同你一道去。”
赵捕头有些犹豫道:“外面炎热......”
“无妨。”崔景行起身,拉了拉身上披着的披风,把披风的帽子往下扯了扯,遮住差点露出来的花花草草。
崔恩想要上前帮崔景行整理衣服,却被崔景行抬手挡住,“走吧。”
赵真在门口听到动静,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往铁匠铺子走去,刚到铁匠铺子门口,赵捕头一声令下,“给我搜!”
铁匠铺子的伙计想要问话,却被衙役推开,外面的百姓慢慢聚集过来。
赵捕头小声道:“大人,如此大张旗鼓,若是里面没有官银,恐怕难以向百姓交代。”
崔景行不动声色地把锅甩回去,道:“你下令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
赵真突然插话道:“搜都搜了,表哥做事太过瞻前顾后了。”
“......”
铁匠铺子不小,但也只用半个时辰就里里外外的搜完了,里面除了新收购的材料,完全没有其他异常。
崔景行看了野猴儿一眼。
野猴儿信誓旦旦道:“俺绝对没有看错!”
崔景行没有说话,今日若是找不出线索,日后他想要继续查下去就没有公信,更加难办了。他撩起衣摆走进去,绕着铁匠铺子走了一圈,时不时地到处摸摸。
铁匠铺子的老板跟在他身后,不停地碎碎念,“大人,小人可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
崔景行突然顿住脚步,他停在一个架子前,架子落在地上,几把斧头靠着架子立在地上。
“大人,这是昨个儿新打出来的,一会儿就有人来取货了。”
崔景行弯腰捡起一把斧头,还挺重,差点闪了他的腰。他扶着腰不动声色地把斧头放回去,然后拿起第二把。
草叶子贴在他的胸口,晃了晃,嘲笑崔景行力气小,然后发出一道绿光附在崔景行的手臂上。
崔景行再拿起斧头的时候,顿时觉得轻松许多,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胸口的衣服,依次拿起第三把。直到他拿起第四把的时候,那斧头突然就拿不动了,仿佛长在了地上一样。
崔景行回头去看赵捕头,“你把它拿起来。”
赵捕头早已派人把周围的百姓驱散,他慢蹭蹭地走过去,握着斧柄一抬没有抬起来,然后双手握住也没有拎动。
崔景行看向老板。
或许是铺子里太热,老板的额头蒸出了一层细汗,他时不时地用手抹一把额头,不停地眨着眼睛道:“这个,这个斧头不是一般人用的,所以重了些。”
草叶子不屑地扭头,顺着崔景行的衣服爬到他的袖口处,贴着他的手腕。
崔景行察觉到草叶子的动作,配合着它又去拿一遍斧头,这一次他拿起来了,只不过只拉起来斧柄,斧柄连接着一条铁链,斧头中空,链子藏在斧头里一直埋入地下的青石板里。
崔景行握着斧柄,慢慢把链子拉出来,只听不远处的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不一会儿那处露出了一个地窖。
“这......”赵真几步走过去,地窖里摆着四口大箱子,他笨拙地跳下去,将箱子打开,里面露出雪白的官银。
崔景行看了已经腿软的老板一眼,“在下不才,略通机关之术。把这些箱子抬回驿馆,将临河县往年的账本一同送到驿馆。这个铁匠铺子里的人暂时收押。”
“大人!”赵真手忙脚乱地从地窖里爬出来,“这铁匠铺子的老板是河渠令张远的妻弟,此事定然与张远逃脱不了干系!”
崔景行点头道:“本官会一一详查。”说罢,崔景行也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回了驿馆。
过了两个时辰,账本和官银一同被送到了驿馆。崔恩和赵真拿着秤将银子一一称重,仔细检查数额。崔景行翻阅账本核对官银损失。
银子多,账本更多,三人一直查到半夜才全都弄完。
崔景行合上账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赵真死死地握着一块官银,咬牙道:“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害了那么多人,张远真是该死!”
崔景行忽然道:“错了。”
赵真看向他,双目赤红道:“大人觉得张远不该死?”
“自有国法治他。”崔景行看向账本道,“但该治的不止是他一个。这些官银的数额与账本不符,按照账本核查下来,应该还有一倍之多的官银下落不明。”所以涉及贪污的应该不止张远一人。
崔恩微微一怔道:“会不会是账本造假?”
崔景行道:“账本造假只会把缺款往少了造,不会往多了造。去牢房提审铁匠铺老板。”
“可半夜三更外面寒气太重了。”崔恩不赞同崔景行半夜跑出去。
崔景行道:“夜长梦多,保不准有人要杀人灭口。速战速决没准儿还能打个措手不及。”
崔恩只好多给崔景行穿几件衣服,把护膝给他戴上,“若是腿疼了,少爷可一定要说。”
崔景行点了点头。
即便是提审犯人也有个章程,像崔景行这样突然半夜造访的实在不合规矩,但他官儿大,耍起官威来,这些小狱卒也不敢怎么着。他们只好放崔景行进去,然后去通知衙门里的大人。
一个狱卒领着崔景行往老板的牢房里走去。
崔景行不紧不慢地跟着,打量着牢房里的景象,“死囚也在这里?”
狱卒笑道:“死囚自然不能跟他们关在一起。不过大人想要看死囚的话,真得去和衙门要文书了,这我们实在做不了主。”
崔景行道:“好好带路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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