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客气了,水我自己倒就可以。”
“陆兄不远万里来助我成事,区区一杯水,也累不着。”
“殿下客气,殿下能解天下危难,我沅南山自是要倾力而为。”
二人一番互相客套吹捧的时候,郁圆坐在书生旁边安静如鸡,她还没有从方才扛凳子的尴尬情况里脱离出来。
刈王殿下微微一笑,一双本就有些弯的眼睛彻底弯成一对月牙:“此次父皇让我接待陆兄还有个原因,陆兄是聪明人,我就不绕关子了。”
书生将杯子放在桌上,他视线微微停在郁圆用筷子戳点心的手上,眼底带了些笑意:“殿下直言便是。”
郁圆玩够了,便用筷子把被她戳的千疮百孔的点心夹起来放进嘴里。
刈王殿下笑吟吟道:“沅南山系心天下大事,每逢天下劫乱都能见到沅南山弟子解危救难。”说到最后,他语气平淡,“我父皇他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怎么清醒,想和沅南山攀个关系。我有十几位未出嫁的皇妹,如果陆兄愿意,可以挑一个或者好几个娶了好让我父皇攀个关系。”
“……”郁圆险些噎住,书生递过来来杯水,她连忙接过灌了下去。
坦白说,书生对当今皇帝的想法并不意外,从百年前师父第一次下山开始,就不断有君王权贵想用婚嫁来困住沅南山,不过基本属于白日做梦。
书生道:“还劳烦殿下帮我回绝。”
刈王殿下短短叹了口气:“自然。我早就劝过父皇,不过他毕竟身居高位久了,总把一切想的太简单。”
书生浅浅一笑:“我说句殿下可能不喜欢听的话,这天下其实从来都不属于谁。”
这句话着实挑战了整个胤朝皇族的权威,不过刈王殿下一点也没生气,甚至非常赞同:“可惜这个道理我父皇这辈子都想不通透。我倒是可以想透,不过也不被允许。”
书生听完不再多说,对郁圆道:“阿圆,京城繁华,要不要同我一起出去走走?”
刈王殿下这才去看一直静静坐在书生身侧的女子。郁圆一袭黑衣,眉目如画,皮肤白净,额间一抹红色凤羽印记颇为扎眼,灵动的双眼此刻正好奇地看着书生和刈王殿下,长睫微微翘起如蝶翅。虽不是倾城佳色,可那灵动出尘的气质确实让人一定睛便难以移开。
她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什么?”
她刚才没仔细听。
刈王殿下见过的美人许多,自己的几个皇妹里就占了这胤朝天下十美一半多,但此时仍是稍稍有些心悸。不过他毕竟是个沉稳的老狐狸,崇影先生信中说,此女乃东荒神女,于胤朝国运有极大助力,不是他该发痴的对象。
刈王殿下冲着一脸迷茫的郁圆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肃阳城虽不及古青辽,不过也值得二位游览一番。”
郁圆这才反应过来:“哦,行啊。”
刈王殿下又贴心道:“待会我会让人备些银两送来,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刈王殿下没再多留,挥挥衣袖掩上门便离开了。
郁圆见外人走了,便直接开门见山:“小书生,你来这究竟是做什么?”
书生对郁圆并不隐瞒,道:“二十几年前,胤与北关赤戎族为争夺荆童关开战,胤有七万军马,北关赤戎有三万军马。彼时胤国力强盛,军强马壮,自是有极大把握赢得北关赤戎族。不过这场战争的结果出乎意料,胤国七万兵马皆死于巫术。”
郁圆瞪大眼睛:“巫术?”
书生道:“这是师父说的,胤国说法是瘟疫。”他喝了口茶,“在胤建国以前,是周国,周以前是古青辽,青辽之前是古十四国。师父说古十四国时期,诸王皆依附神明,举国大肆建造神祠。神亦有欲望,古十四国的做法使其欲望凌驾于天下。后来真神押罗将在凡界作威作乱的一众神仙封进了万神殿,自那以后又因天道所限,这天下便极少见到神仙了。此次我下山来,便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郁圆道:“你是说,北关赤戎族用的巫术是神仙做的?”
书生道:“并非,当初作乱的神明皆被封入万神殿,若有遗漏,押罗真神不可能放置不管。师父他怀疑……有神器作乱。”
郁圆惊讶道:“那咱们还要到荆童关去?”
书生摇摇头:“不必,我只需在京中查探,剩余的那些交给我的师兄弟便是。不说这个了,我还以为你要再过几天才能化形呢。”
提起这个,郁圆来劲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化形啊?”
书生简单解释道:“我水囊中的水取自北荒伏诛池,师父说此水于你有益化形。”他指着盘中被郁圆折腾的七零八落的糕点留下的点心屑,“制作这些点心的豆子和米便是泡过了池水。”
郁圆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这样。”她揪了揪小书生的袖子,小声道,“你刚刚都说了的,咱们出去逛逛呀。”
面对这小孩一样的性子,书生只觉好笑:“也好,出去逛逛。”
肃阳城的春日正有繁花嫩柳。
书生虽然身体不太好,不过他话倒是很多,郁圆手里捧着荷叶糕一个劲的吃,书生则把自己原本的打算和现如今的计划娓娓道来:“我本打算参加科考,直接通过考取功名,来引导下一任君王除去北关赤戎。不过现今我发现刈王殿下的确是明君之才。”
郁圆很是应景捧场:“为什么这么说?”
书生道:“我下山前,师父就说了,刈王品性非当世之人,称其亦有仙缘在身。不过,”他眉间微蹙,“我总觉得师父有些不太喜欢刈王。”
郁圆吃东西的时候是嘴角是笑着的,可以看出她对食物的热爱之心:“你不是说你师父一直夸他吗,那不就应该是挺喜欢的?”
书生微微摇头:“夸赞不一定是喜爱。师父爱才,不过也有自己的喜恶。”
郁圆捧场感慨:“你师父是个很厉害的人。”
书生思索片刻,回想道:“你当初被师父塞到鸡窝里的时候,你那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郁圆:“……”先等她神色淡定地把糕点咽下去再说不行吗?!
郁圆道:“我那时候怎么说的啊?”
书生道:“当时你还是个小黄鸡,你说的我也听不懂,不过师父说你在骂他。”
郁圆心想她没用她可爱的小尖嘴把书生师父啄成秃头就是她的善良,腹诽之余她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为什么要把我塞鸡窝里。”
书生迟疑道:“应该是因为实在没有给你住的地方了,山上一共五个院,我们师兄弟八个人都挤不开。不过那只母鸡早就被师父炖了,正好给你腾出个空来。”他突然认真道,“我和几位师兄弟小时候都以为你是母鸡呢,还在等你长大炖汤喝的。”
“……”郁圆突然就有些想哭,原来还有人想吃老凤凰炖汤的吗。
书生长长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中充满了吃不到肉的心酸:“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大概是四年前,二师兄他想抓你炖汤喝,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当时就化成了人形,把他揍了一顿。”
郁圆皱起眉,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印象中有一个长相憨态可掬的小胖子被自己揪着头发痛殴,拳拳到肉,哀声痛呼。
“哎呦,我错了!我再也不吃鸡了!”
“别打了!我真的错了,你再打我就要被你打死了!”
而自己,那时候恶狠狠地挥舞着小拳头:“你才是鸡!吃你自己去吧!去你妈的!”
……原来过去的自己还骂人了,骂人是不对的,要反省。
郁圆吃完手里的荷叶糕,在心里对着不知在何方的二师兄道了歉。
书生斟酌着说:“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你不是……母鸡。师父把二师兄罚了一顿,不过他似乎也是留下阴影了,从那以后也不吃鸡了。不过也好,从那以后他就瘦下来了。”
郁圆把道歉收了回来,她觉得以后二师兄得对自己说句谢谢,毕竟减肥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书生道:“我小时候都没想到能见到凤凰呢,那时候总觉得能见到师父师娘就是莫大的幸运了。”
郁圆拍拍手上的糕点屑:“听你的说法,你师父是神仙吗?”
书生道:“是或不是,不过师娘是的。说出来你也许知道,就是半神挽生。”
郁圆听到这个名字,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根弦突然颤了颤,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叶常,这哪来的小鸡崽子?”一个白发少女穿一身黑衣,模样精致好似人偶,她毫不客气的用脚尖轻轻碰了碰郁圆的身躯,“死了还是活着的?”
“方挽生,出门在外你就不能有个正经样子,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你用脚踢?”那个叫叶常的男人样貌清冷,说话却语气十分丰富,“这么可爱的小鸡崽……”
这疼惜的语气和方才嫌弃白发少女的语气截然不同,他一只手拎起小鸡崽的脚把她平放到自己手心,满是心疼的摸了摸郁圆的脑袋。
然后记忆中的郁圆选择张开嘴一口叼住了叶常的大拇指,非常凶狠。
“……”郁圆摇摇头,将记忆中男人的惨叫摇出自己的脑袋。
书生用好奇又担忧的目光看着郁圆:“怎么了?”
郁圆睁大眼睛,声音软软的:“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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