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蔚然洗完出来，换程砜去洗，他就先进了程砜的卧室。
四下打量一番，房间一点儿都不乱，东西摆放得相当整齐，整体和他的卧室差不太多，除了没有他的那么多海绵宝宝，就是普通男生卧室的布置风格。
墙上贴着复仇者联盟的海报，还有DC家的丑爷和小丑女。床头柜上摆着一盏床头灯，一个盒纸巾，几本漫画。书桌上码了一溜教科书和资料，还有一摞本子、几支笔以及三个不同颜色的悠悠球。
那三个悠悠球从款式上看应该是一套的，都是合金轴承型，保养的很好，能看出程砜非常爱惜它们。
徐蔚然拿起了红色的悠悠球，抛出去后又飞快地拉回手里。他只知道这种最最基础的动作，对悠悠球的全部概念还都停留在小学时期。那段时间悠悠球风靡一至六年级，小男生们几乎一夜之间人手一个。当然，真正会玩的没几个，最牛逼的小学生也顶多是会定时而已。
把悠悠球放回原处，徐蔚然在书桌前坐下来后。刚那些埋没下去的情绪又翻涌上来，这回独处了，实在是掖不住了。
掏出手机给关越发了条消息，说如果姥爷问起来，让关越帮忙打个掩护，就说在他家住一晚，不回去了先。不是不能说在程砜家，主要是姥爷姥姥都还不知道程砜是谁，关越跟他玩那么多年了，最让人放心。
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姥姥：“喂？”
“喂，姥姥，我是然然。”
“然然啊，怎么还没回来啊？这都那么晚了，在外面不安全的，赶紧回来。”姥姥的语气有些焦急。
一想到自己伙同关越一块骗家里，徐蔚然就一阵愧疚，声音也就低了。
“那个，姥姥，我今天晚上先不回去了，关越非得让我在他家住一晚上，您就放心吧，没事的。”
“哎哟，你们这俩孩子啊，一玩起来就忘了形，不准玩太晚啊，明儿早上还要上学的。”
“好的好的，我们知道的，姥姥你和我姥爷早点休息啊，把门锁好……”
挂断电话，徐蔚然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又坐直身子看手机。他没有摁灭手机屏幕，就对着那亮着的桌面发呆，等暗下去的时候再点亮，一连重复了好几次，手机电量都下降了一格。
终于，点进了应用商城，搜到微博，点了下载。
这几步简单的操作，徐蔚然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抬不起来了。
邓亮那傻B说他“怂逼”，在一些事情上，一定程度上，并不是毫无道理。一直以来，他确实是在回避着关于他母亲的一切。
那个女人靠演技现在红的如日中天，但是也从不缺黑料。娱乐八卦最具口水量的“男女关系”，她一直在此方面热度不下。什么“夜会某当红小鲜肉”、“与导演编剧豪饮”等等，标题都透露出令人作呕的八卦气息，真真假假又无从得知。
徐蔚然自觉不恨她也不爱她，十多年来未曾有过一分一秒的相处时光，就相当于一个陌生人，又何来爱恨可言？
如果不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姥爷给他开的个人账户里会突然多出一大笔钱，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尽管那些钱他一分都从未动过，账户上的数字变化，只是一种变相提醒，提醒他确实是有个母亲的。
可如果对她没有任何感情，他为什么又不能像其他那些毫无关联的旁观者那样，去关注她的消息，去津津乐道她的八卦呢？对于她的事情，徐蔚然看似漠不关心，实则是难以直视。
徐蔚然想不通。
手机桌面上很快就有了微博图标，徐蔚然点进去，账号好久不用，输了几遍密码才登陆上。一点搜索，热搜第一就是“徐佩珊大婚”。
徐蔚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开了。
“9月××日晚，当红女星徐佩珊工作室发博，称徐佩珊即将和某富商结婚，婚期敲定十一国庆……”
文案不长，下面配了徐佩珊的九宫格图，每一张照片上的她都妆容精致，艳光四射。
徐蔚然没有兴趣再往下翻，也不想进徐佩珊的微博，退出后将手机锁屏，放到了桌上。
他闭上眼睛，不知道姥爷姥姥知不知道这件事。姥爷天天上网，应该是知道的，那姥姥呢？
姥爷曾经说过，他一辈子教书育人，带出的学生中不乏杰出人物，可是到头来却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没教好。
十六岁时极度叛逆，喝酒打架和社会青年厮混，并和一男人私奔，怀孕后被抛弃回到父母身边，不顾父母反对生下孩子，口口声声说那是他们“爱情的结晶”，随后又丢下孩子背井离家，最终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混得风生水起。这就是徐蔚然他母亲徐佩珊前半生的真实写照，也是她始终对外界隐瞒的秘密。
如果让徐蔚然来评价徐佩珊，除了“任性”和“自私”，他找不出更贴切的词。
一个人，不爱自己父母，不要自己儿子，十多年不曾回家看他们一眼，只管自己在外面活得精彩，潇洒。这样的人，就是一个不肯承担责任，从始至终只爱自己一人的，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
可她却是自己的母亲。
那又怎样呢？徐蔚然攥紧了双手，问自己：那又怎样？她是我母亲又能怎样？
这些年，从他懂得人的品质起，他就非常听姥爷的话，要行得端坐得正，要尊老爱幼，要有责任心有担当，要尽善尽美等等。他把徐佩珊当作前车之鉴，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她的那些恶劣习性，不让它们在自己身上出现。
徐蔚然对邓亮说的那句“一个人到底怎么样，跟他有没有母亲，他母亲是谁没有任何关系”，也是对自己说的。
我和她不一样，我永远不会是她那种人，永远，永远不会是。徐蔚然一遍遍对自己重复，慢慢松开拳头，最终脱力地跌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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