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母在后面喊着吃饭谈论邱芳的事,其他人跟着拦,没拦住,钱谨裕蹬着自行车一溜烟的功夫出了村子。
郑桃儿自顾自的给丈夫缝衬衫,垂下眼眸抿着唇瓣,唇瓣隐隐往嘴里吸。农忙时节,小姑子在家能挣点工分,婆家大公无私让她到大舅家帮忙挣工分吗?小姑子到了找对象的年纪,其中的弯弯道子明眼人心里明白,到大舅家相看对象的呗。
婆家可没和她说小姑子到大舅家干嘛,丈夫回来发脾气和她没干系。
没把老三拦下来,钱母一直叹气。一家子干了半天农活,早就饥肠辘辘,她带着两个儿媳妇盛饭端菜,看到锅里的饭菜,她狠狠‘唾’一口气,从菜厨顶上拿肉渣,分量明显对不上。
钱母来回在院子里骂骂咧咧,钱家父子心情更差,老三气还没消,终究和他们生分了。
*
钱谨裕根据记忆骑着自行车到陆家村,估摸着有十二点三十多,多半人家已经吃好饭,在房间里躺着睡午觉,为下午上工养体力。
他不得不管钱邱芳的事,哪个村民见了未婚先孕的姑娘都要戳脊梁骨,一人臭了,沾亲带故的人也不会香。
原主想要添一份助力,倒是把积蓄拿出来给她买了一套像样的行头,两人没出意外订了婚。之后陆大舅经常接钱邱芳到家里住,在陆大舅家住少则一个星期,多则半个月,半年后钱邱芳怀孕,这档口陆传军家来退婚,定亲的钱也不问钱家要,一个星期后陆传军娶一位女知青。
钱家人想找陆传军说理,清白的姑娘被污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嫁人。陆大舅家极力撮合钱邱芳和陆传军,想让村支书给儿子安排好点的职位,钱家人闹开了,他们在陆家村的日子就难熬了,不知道和钱家达成什么协议,这件事不了了之,没过多久,也是陆大舅妈家搭线,钱邱芳嫁给突然病逝的年轻小伙。
冥婚—钱邱芳肚子里的孩子给死人做儿子。
好处全是陆大舅家,妄想让他出钱又出力,还要上交一部分财产给钱家父母,他钱谨裕脑门上写着‘冤大头’三字吗?
一个年轻的姑娘低着头走在前面,一个倒三角眼、颧骨凸起、紫厚的嘴唇、宽嘴巴,脱了鞋身高顶多一米六九点九,走起路来颠簸颠簸,伸出麦黄色厚掌…
“钱邱芳!!!”
熟悉的声音,冷的吓人。
“三…三哥!”钱邱芳哆嗦着往后退几步,手脚无处安放,眼睛虚空乱飘。想到两人的事已经过了明面,大舅妈让她出来和陆传军培养感情,长辈都允许了,她没啥好心虚。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三哥,对上三哥淡漠的眼神,心虚地瞥向陆传军。她偷偷看过三哥问朋友借的小说,里面有一段描述古代世家公子:媚而不俗的桃花眼,棱角分明的五官,薄凉的唇畔,修长的身材,书墨熏陶出来难以言说的气质…陆传军的长相和三哥各有千秋,像极了小说里描述的公子。
陆传军很快镇定,用眼神安抚钱邱芳,打招呼道:“钱三哥…”
“麻烦你告诉大舅妈一声,爸妈让我接邱芳回家,等会我要回县里,就不去那里坐了。”钱谨裕打断他的谈话,示意钱邱芳坐在后车座上。
“三哥,来的时候爸妈让我住到秋收结束,你别骗我。”钱邱芳用脚踢着小草,赖在离陆传军一尺远的地方不走。他俩的事还没定下来,她走了,陆传军和其他女知青好上怎么办。
听大舅妈说陆传军向村里一个女知青示好,偷偷帮女知青干活,分配给女知青轻活,女知青想要回城里没有接受他示好。她来后,陆传军没向女知青示好,开始和她走的近,陆传军爸妈对她特别满意,感谢她掰正了儿子的性子,亲切地拉着她喊闺女。
大舅妈说看到不错的小伙子,一定不能退缩,把小伙子握在手里,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钱谨裕面部表情柔和轻声道:“你嫂子快生了,回家帮你嫂子做饭,到时候三哥给你做一套新衣服?”
钱邱芳揪着衣服下摆,瞅着衣服上的补丁,三哥开的条件太诱惑人,她从小到大没穿过新衣服,全是捡三哥的破衣服穿。她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千万不能因为衣服放弃幸福。
她果断摇头,“爸妈让我帮大舅干活,我不回去,”眼珠子转了一圈,急忙开口,“秋收过后我回家帮三嫂做饭,到时候你再给我做新衣服。”
钱谨裕耐着性子又问几遍,得到的还是这几话。不能成为他事业上的助力,还想扒他的钱,钱邱芳—你找抽。
该说的话她都说了,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对象,又得到一套新衣服。她开心地甩着麻花辫回大舅妈…
“三哥,哎呦,你咋打人…”
对上钱谨裕似笑非笑的眼神,陆传军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他看透,干巴巴道:“不兴打女人!”
钱邱芳面朝大地,漂亮的麻花辫子乱成鸡窝,连连哀嚎,想要引来村民批判三哥。她忘了村民们都在家里睡觉,只有两个心怀不轨的人,大中午到河边散步。
疏松筋骨,心情格外舒畅。
钱谨裕柔声问道:“回家吗?”他若有所思瞥了一眼小河,踮起脚尖,作势把人踹进河里。
“回~我回还不成!”钱邱芳捂着脸一拐一拐坐到后车座,‘哇哇…’大哭,好丢人,好凄惨,陆传军铁定不跟她好,自行车缓缓往前移动,她不敢回头看陆传军神色。
俩人路过一座新坟,钱谨裕眼中溢满笑容,用哄小朋友的口吻道:“如果让我知道你私下里和陆传军见面,把你捆在这座新坟上,陪死人过夜怎么样?”他背对着太阳用柔和的声线说鬼怪的故事,捡着最恐怖的故事娓娓道来。
“啊啊啊啊~~”钱邱芳死死搂着三哥,顾不上恨三哥,眼睛不敢乱瞄,这条路上有好多老坟,“三哥,”她声线不稳,断断续续哽咽道,“我怎么感觉有东西跟着我们!”
背后衣服湿了。
钱谨裕握紧车头,想象着小姑娘眼泪鼻涕摸自己一身,一时难以接受。必须狠下心肠,他不在,钱家人定会把她送回陆大舅家,必须让她怕了,不敢去陆大舅家。有他陪在身边,说几段鬼故事就把她吓成这样,和死人结婚,一个人在阴冷的房间守七天死人的身体,还和死人同床一晚,胆不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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