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寿礼

    七月十六是太后寿辰,彦卿提前两天告诉了梁忆瑾要进宫拜寿的事。

    “殿下怎么现在才跟我说,”梁忆瑾有些着急,“都来不及准备寿礼了。”

    彦卿不以为然,“祖母什么没有,你去库房随便挑些玩意,顾了场面就行。”

    话虽这么说,但梁忆瑾却琢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上回长安殿的宫女之所以不敢听殷曼易的,没把那碗加了铃花汁的甜酪给梁忆瑾,归根到底还是畏惧太后,这也就说明太后对梁忆瑾并没有那么排斥,只好不会玩阴的,所以正好趁这个机会卖卖乖。

    但是只有两天,能做些什么呢?

    彦卿低头看了看自己解了一半的腰封,再看看陷入沉思的梁忆瑾,抬手就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光顾着讨好祖母,不管我了?”

    梁忆瑾手中还攥着腰封的一角,回神笑了笑,“殿下是亲孙子敷衍太后也就罢了,起身初来乍到总不能头一回就敷衍了事。”

    “你这话说的,”彦卿哭笑不得,低着头似有些气馁地嘀咕了一句:“还以为你胆子大了些呢。”

    梁忆瑾拿出备好的寝衣交到彦卿手里,笑盈盈地对上他的眼睛,“妾身这欠着太后恩情呢。”

    彦卿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默了一瞬,道:“祖母不屑于做那些。”

    “所以呀,”梁忆瑾推着他往浴房去,乖巧十足:“妾身更是不能怠慢了。”

    彦卿抬脚迈入浴房,梁忆瑾停在门口没跟进去。

    “那你打算送什么?”

    彦卿背对梁忆瑾开始脱衣裳,他背部的肌肉为纹理如雕刻得一般,透着张扬的朝气。

    咣当一声,浴房的门被关上了,梁忆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妾身还得想想。”

    彦卿回头瞥了一眼,兀自暗笑:跑得还挺快。

    梁忆瑾也不是多矫情的人,都做了夫妻也没必要扭扭捏捏的,但一想到上回彦卿趁她不备突然把她拽进浴桶中,还是不由得面红耳赤。所以她现在很是警惕,稍稍发现苗头不对就先行撤退。

    趁着彦卿沐浴的功夫,梁忆瑾大概琢磨出了个点子,她打算亲手给太后绘一幅肖像画,就是怕时间不够。芊儿帮着梁忆瑾准备作画要用的材料,笑得得意,“奴婢等不及要看殷郡主气得嘴歪了。”

    “我懒得跟她较劲。”

    梁忆瑾在铺开的画纸上大致量了量位置,落笔前得先做到心中有数。

    彦卿洗得快,梁忆瑾来不及做更多,浴房的门就打开了,一股热气随之漫延开。

    “想好送什么了?”彦卿从身后捞住梁忆瑾的腰,下颔顶住她的肩膀。

    “想好了,但暂时还不能告诉殿下。”

    “那可以睡了?”彦卿似乎更关心另外一件事,胳膊微微用力,梁忆瑾的脚就腾空了,她就被这么夹着腰扔到了榻上。

    梁忆瑾的月信刚结束,有人着急也是情有可原。

    可偏偏他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梁忆瑾明显的心不在焉,就差直接把速战速决四个字宣之于口了。

    草草了事,彦卿窝着火,也不同她说话,背对着梁忆瑾生闷气。本来以为梁忆瑾能来哄哄他,谁知就这么等睡着了。

    但这一觉睡得不怎么踏实,夜半转身发现梁忆瑾不在床上,一下就醒了,转身下床,循着光亮而来。

    梁忆瑾刚揉完眼睛,一抬头就见彦卿手持烛台斜斜地倚在过梁处。

    “哎呦,吓得妾身都不困了。”

    “心里有鬼才害怕。”彦卿走近两步,将烛台放在书案上,低头一看,方才还睡眼惺忪的,这瞬间就来了精神。

    他抿着唇,笑着摇了摇头。

    “这世上有你不会的事儿吗?”

    其实画工还在其次,要命的是梁忆瑾只见过太后一面,却能画得如此传神。

    “有肯定有,怕是也不多了。”梁忆瑾毫不谦虚。

    “不得了啊。”彦卿绕到梁忆瑾身后,虚虚地揽住她的腰身,贴了上去。

    耳畔有温热清冽的呼吸洒下来,惹得梁忆瑾停了笔,“殿下?”

    彦卿含着她的耳垂亲了一下,随即将下巴抬高,不再影响她作画,嗓音低沉,“你画你的,我看看。”

    月影浮动,如烟如雾,笼罩着静悄悄的两个人。

    熬了两天,总算是赶在太后寿辰之前将画作完成了,梁忆瑾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熬小了。

    彦卿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画,不冷不热地吐了三个字:“马屁精。”

    “怎么说?”

    梁忆瑾揉着酸痛的手腕,目光幽怨。

    “这画中的祖母起码小了有十岁,”彦卿抬手一指,“额头,眼尾还有嘴角处的皱纹,你都酌情减了许多。”

    “有吗?”梁忆瑾装傻,娇滴滴地把自己的胳膊伸过去,软声道:“又酸又疼——”

    彦卿睨她一眼,“谁叫你要出风头的。”

    虽是责备,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总是带着宠溺纵容的意味。

    梁忆瑾变本加厉,抓着彦卿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腕上,眉头微蹙,楚楚动人:“殿下给揉揉。”

    “不管。”彦卿不懂声色地抽回手,语气戏谑,“我也得去敷衍了事地挑一挑寿礼了。”

    *

    第二日,梁忆瑾特意选了一件朱砂色的衣裙,既喜庆又不至于太过扎眼。东珠制成的耳坠衬得肤色更显白皙动人,人一动,圆圆的耳坠跟着轻轻摇晃,颇有些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灵动。

    彦卿看看她,再看看穿衣镜中的自己,想起醉酒那晚说了一半的话:

    梁忆瑾,也就只有我配得上你。

    这话中虽透着轻狂,实则已经落了下风。

    彦卿低头正了正腰封,走过去拉住了梁忆瑾的手。

    “嗯?”梁忆瑾回头看他。

    彦卿淡然道:“今儿要是再碰上什么事儿,得罪的人活交给我。”

    你还是演你的柔弱端庄。

    梁忆瑾甜甜一笑,却也知道怎么讨得他的欢心,脚尖轻踮,柔软的唇瓣擦着彦卿的耳廓,吐气如兰:“那等到晚上妾身再谢殿下。”

    彦卿不动声色在她的细腰上狠狠地捏了一下,将心中欲念宣泄了千分之一。

    *

    寿宴在太液池举行,歌台舞榭,凉风徐徐,果然是个好地方。

    虽是家宴,却也热闹异常,偌大的堂厅备了四五十张食案,除了皇子皇孙也就是殷家的外戚了。殷曼易还是那副神气劲儿,梳着高高的发髻,看上去能比梁忆瑾高出一头。

    但梁忆瑾压根儿顾不上理会她的挑衅,她在意的是初次见面的文治帝。

    方才在侧间单独请安,梁忆瑾就觉得不对。大楚国力昌盛如斯,但它的君主浑身上下无不诉说着颓丧和凄凉。

    文治帝像一棵正值壮年却从中枯萎的柏树。

    此刻,他貌合神离地坐在太后和皇后中间,却同这两人或者说同所有人之间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人,最至高无上的象征,此刻却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更让梁忆瑾不解的是,这样的场合后宫里什么样的小人物都挤着跑来露脸,彦卿的生母温贵妃依旧没有出现,也没有人一个人问起她,大家好像非常默契地将这个人遗忘了。

    殷家的人一个个都红光满面的,特别是安国侯殷俭荣,一身暗红色的衣袍,领口处压着金色的花纹,富贵又喜庆。他送给太后的寿礼是一块两人高的寿字石,据说是从太湖运来的,巧夺天工,远远看去的确是个寿字。

    旁人的寿礼都悄无声息的摞在一旁,偏偏这块石头摆在堂厅的正中间,颇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宴席刚开始没多久,就见魏琬琬手抚胸口由婢女扶着从后殿出去了。

    许是吃坏了东西,梁忆瑾猜测。

    容不得她多想,这边殷俭荣端着酒碗恭恭敬敬地朝着彦卿而去。他俯身在彦卿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彦卿下意识看了梁忆瑾一眼,起身同殷俭荣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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