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风雪逐渐收敛,橘发少女靠在香火柜上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沉沉睡去。
原本躺在香火柜上的夜斗突然睁开双眼翻身坐起,看到脚边小蘑菇似的少女忍不住皱起眉头叹了口气。神明将死灵收做神器给予名字的同时也会看到死灵生前的一切,弥音死亡的时候已经十六岁,然而他却只能看见一年前,也就是她十五岁时的部分经历。消失的一年,她的真名,以及她的死因,他一概不知。
能够隐瞒神明眼睛的谋杀,可不是用来对付一个普通女孩子的手段。同样的,一旦这个秘密真相大白,弥音对命运的怨恨与憎恶绝对会将她推入无法预估的深渊。所以他不能带她去做那些特殊的委托,更不能让“某些人”知晓她的存在,如果不想让悲剧再次上演的话。
“真是的,稍稍,有点麻烦啊……”他叹了口气重新躺回去,翻开手机戳了几下,得到对面的肯定答复后才阖上眼睛重新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气晴了起来,我是被照射在脸上的阳光给弄醒的。也许是因为着凉,也许是因为姿势不对,总之浑身上下没有一块肉是舒坦的,忍着酸痛勉强伸了个懒腰,披在身上的运动衫滑落在地,瞬间空气就变得清新起来。
“……”算了,看在它的主人只穿了件背心过夜的份儿上,还是别埋怨了。今天就去衣物捐赠箱翻一翻,说不定能找出几件能穿的。
我站起来把运动衫盖在躺在纳奉柜上睡得口水横流的人身上,果然不愧是神明么,雪夜里穿着个背心竟然没事儿!
衣服一盖在夜斗身上他就醒了,精神十足的从纳奉柜上跳下来,一只手撑着运动衫另一只手往袖子里伸,两只脚还一跳一跳的:“先去给你找两件衣服穿,然后带你去个地方。”
行叭,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然后,我们就衣物捐赠箱的选择发生了分歧并进行了友好磋商,最终我以“高档小区附近扔出来的衣服也会比贫民窟更新更好看”为由成功说服了他,这家伙换了个方向领路。
“河豚君到底哪里不好啊,你竟然能说出宁可光着被警察抓走也不愿意穿这种话!”他对于被我侮辱了偶像的事情耿耿于怀,然而我为了今后无尽的岁月里不要有不愿意想起的黑历史断然拒绝了他:“不,不是河豚君的问题,是你的品味问题。你说过,我是你的神器,要给你打工。但是如果一个老板不能让员工身心愉快生活无忧,那就一定会被炒掉,为了你的委托,为了我的心情,麻烦你不要从品如的衣柜里拿衣服给我穿,谢谢。”
他大约是没有听懂这个梗,踢踢踏踏埋头朝前走。
唔,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过等到换了个新社区这些情绪就消失不见了,夜斗比我还要激动万分的打开衣物捐赠箱拖出里面的箱子,打算彻底掀翻扑进去畅游新世界……
“喂!这些都是女装,你要不要表现得比我还激动啊!”我拦住他想要兜底把箱子掀个底朝天的动作,朝两边看了看,鬼鬼祟祟把这个盛装旧衣的箱子拖进暗巷,然后才慢慢放心寻找。
“这里有一件小洋裙。啊,这是什么?哦,校服。还有什么?小浴衣?哇!好多!”他把衣服扔得四处都是,一边翻一边对我进行惨无人道的人身攻击:“弥音,不是我说,虽然这里的衣服很多,可是……噗哈哈哈哈哈!你~穿~不~上~”他伸出手掌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我的身高,“矮矮的小弥音!噗!”
“我有一米六啊你这个混蛋!一米六!和兵长一个高度!你有意见?!”我涨红了脸恼羞成怒,“我还没有成年,还在成长期,将来一定会长高的你这个手汗男!”等我变成身高一米七气场一米八36D笑傲群雄的女王大人以后一定要你跪着给我唱征服啊岂可修!
“弥音酱真的有一米六咩?”他已经笑得和某银发天然卷MADAO一模一样,气得我只想照着他的小腿来一脚。
一通鸡飞狗跳之后我选择了一条英伦风小洋裙和一条浅色短裤,这些衣服被送来之前都是清洗过的,因此我毫无心理压力的踢着我的神主去给我望风,自己躲在暗巷里美滋滋的换了新衣服。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要在小洋裙下面再穿上条短裤?
请看看隔壁牛顿的棺材板。
反重力小洋裙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换衣服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腰侧有一个篆体“弥”字,大概就是名字的由来。这么一想,我果然就是叫做弥音的,对吧!
等我从暗巷走出去,夜斗一脸阴郁的盯着某个方向,我有些害怕他突然变化的气质,同时也知道这并不是冲着我来——他紧盯的那个方向,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高举马鞭抽打一个女人。那女人怀里似乎抱着一个孩子,作为母亲,她正在尽力保护自己的珍宝。
“贱人!都是些贱人!统统都是贱人!娶你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一点忙也帮不上,连陪人喝个酒也做不好!”男人狂怒的挥舞着手中马鞭,品质良好的皮革在女人肩头烙下一道道编织出来的精美花纹。
那个孩子,不,应该说那是个少年。他约莫有十二、三岁,被母亲紧紧护在怀中,除了眼睁睁看着她受罪别无他法。
社会价值与社会观念铸造出所有人,同样也束缚着所有人。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受迫于前面的那些价值与观念,作为儿子的他不可以激烈反抗父亲——这是母亲告诉他的理由,也是她忍受非人虐待的原因。她要保护儿子,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作为人的名誉。
然而她唯独忘记了的,是保护儿子的灵魂。
“弥器!”
夜斗压低声音喊了一句,饱含怒意。
我发现腰间“弥”字漂浮而出,视线发生变化,整个人不由自主朝夜斗冲了过去,等我反应过来时,近在咫尺的玻璃窗突然炸裂,我的眼睛盯住施暴男子的眉心、喉头、心口以及脾脏。
这种感觉很奇怪,没有什么暴戾或是无法抑制的高涨情绪,我并不想杀死这个男人,但是本能却催促我一眨不眨的瞄准人体上能够一击致命的弱点。
哦,原来这就是作为一把刀的视角。
夜斗击穿玻璃,又用我斩断了那人手中的马鞭,不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进、拔刀、斩、收刀、退,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如同雨燕在湖面蹁跹拂过般阻止了暴行的继续。他拎着我轻巧翻上这户人家的屋顶,这时候里面的人才发出受到惊吓的猪叫声——我是说那个只有本事打老婆的废物男人。
随着惨叫声的爆发,我发现四周的空气变了。无数令人不安的眼睛乍然睁开,颜色诡异的瞳仁疯狂旋转,刺耳尖利的非人之音高一声低一声响起,嘶吼的全是些“杀”和“死”之类的不详字眼。
“糟糕!这个年纪的小鬼真是难搞!”夜斗用空着的手抓了抓头发,我这才把注意力收回来转向他:“那些是什么,好恶心!”
“啊,你会觉得恶心厌恶才是正常的。都是妖怪,会将人类灵魂引入不归之路的堕落者。”他开始给我科普,“被引诱的人,一旦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界限,就会坠入看似快乐却永无解脱的活地狱之中,等待他们的是更大的空虚与更可怕的痛苦。”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些妖怪的目的有点过于匪夷所思,“我是说,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益处?”
夜斗懒洋洋的解释道:“益处?堕落的灵魂互相吞食,藉以弥补那种空虚带来的痛苦。他们也曾经是人,也曾经活过,如今却已经丧失了人性,彻底沦为恶鬼。”
“……这样啊,那该怎么办呢?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会有更多的人受害吧。”我觉得这种“我过得不好干脆把过得好的人一起拉下水”的想法简直就是黑泥毒瘤,必须杜绝。
夜斗将我变成的打刀抗在肩膀上相当冷淡的反问了一句:“你说怎么办?”
“果然还是……报警吧!”我在他脑子里振振有词:“你看,这个少年明显是被父亲的暴行激怒了嘛,我们要讲究一下基本法和因果律,要不是这个秃子当着儿子的面逼老婆给别人陪酒还抽她,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说,完全是这个秃子自己作死,那个少年如果看到母亲被虐待而不心生怨恨,他大概也就不是个人了。你觉得呢?”
夜斗收回差点从房顶滑下去的脚,气得就差把我甩出来和我大吵:“你是我的神器耶!当着我的面说什么报警找警察,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神主放在眼里!”
“那怎么办?替那个少年把他的秃子爸爸给砍了?不太好吧!这种打码镜头会对青少年心理造成重大不良影响。”我也很无奈,明明警察叔叔那么好用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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