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比赛没有太多铺垫,直接进入了正题,郁久的注意力很快被电视吸引过去。
第一部分的比赛,蔺从安看过了现场。
但外行人只能看个热闹,此刻有郁久给他点评每首曲子的优缺点,他也渐渐看了进去。
到郑新和刘柯乔的时候,郁久特地介绍了一下。
蔺从安说:“我记得,你朋友,去医院看过你。”
郁久笑笑:“对。郑新弹得好一些,决赛有望。刘柯乔可能比较危险。”
蔺从安嗯了一声,又问:“初赛的时候,他弹了土耳其进行曲?”
“你还记得呀!”郁久惊喜道:“很厉害嘛蔺先生!”
跟着郁久,确实能了解一些古典音乐的常识。蔺从安对自己从没涉猎过的这个领域挺感兴趣,扫平知识盲区的过程本身,就足够有乐趣了。
郁久的黑键练习曲在倒数第二个,听完以后,蔺从安依然觉得震撼。
还没等他组织好听后感,就看见下一个小胖子,一只脚踏上了台。
蔺从安果断掏出了遥控器,摁了个静音键。
郁久:“……?”
蔺从安淡定道:“不想听第二遍。”
他俩不知道,此刻的社交网站上已经悄然掀起了一阵表情包风……
无数人圈了蜉蝣杂志社,一边黑人问号一边感慨——听说业余组“流行弹得真棒”耶!
你们的报道也做得好棒哦!
几天前,《蜉蝣》的前线报道,用词充满了对专业组的追捧,对业余组的不屑。
一句“流行弹得真棒”更是侧面表述了业余组的水。
作为国内知名古典音乐杂志,不少网友将他们视为专业的风向标,对业余组今天的表现完全不抱期待。
可是听了几个后,观众们渐渐发出了困惑的声音:…………好像还不错啊!?
前面几个人,好歹还可以用“虽然有进步但总体水平仍不够格”来形容,但是从郑新那里开始,即便是圈外人也感到了明显的水平差异。
单就这一曲的水平,放在上一届,已经能在专业组里排上名次了。观众或许说不出为什么好,但他们知道好。
毕竟谁没有耳朵呢?
社交网站上,青音赛的话题里已经被黑人问号表情包刷了屏,就在大家迷茫时,郁久上台了。
有之前关注了雪莱的照片事件的小姑娘,拼命地在青音赛话题里打哈哈,说小哥哥颜好,弹到五十分姐姐就粉你之类的。
可当郁久按下琴键的一刹那,无数抱着手机刷话题打字的观众,一齐抬起头看向屏幕。
太好听了。
那是能让见多识广的雪莱都沉迷的触键。
古朴中透着风趣,仿佛一杯令人身心舒畅的下午茶,融化在十八世纪暖融融的阳光下。
《黑键练习曲》本身不是叙事感很强的曲子,但经由郁久弹来,又是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他一身西装礼服,气质温和,又是加分的外表。
镜头在远景和翻飞的手指间来回切换,他弹奏期间,青音赛的话题足有一分钟没刷出新的帖子来。
半晌,等小胖子上了台,网友们才渐渐回过神来。
@江山又小雪:妈妈,我要举报这里有人开挂。
@成天不干正事儿:明明可以拼脸,为啥要拼才华?
@我的爱豆是奇葩:汪汪汪汪我哭得好大声,这个小哥哥是不是我们颜狗的新希望??迫不及待要等VCR出来了,我要看他说话!我要给他写同人!我要做他的抱枕抱着睡觉!!
除了典型的外行看热闹言论外,也有不少钢琴专业的学生冒了泡。
@秋求求秋:前年我是买票看的青音赛决赛现场,今年法村留学中只能守着电脑了,ps好卡啊这个网速……但是我不得不说,9号真的牛逼!专业学生都知道,触键的深度很不好练,有弹性又有质感的触键更是难得一见。我们专业以前有个学长,因为触键深被全校起外号叫雷神疯狂崇拜,我看见这个小哥哥就想到学长……
真的牛逼,钦佩!
这位网友的发言一分钟得了几千赞,然后他默默转发了自己,艾特了《蜉蝣》杂志——
@秋求求秋:@蜉蝣杂志社 所以你们看业余组的比赛时是不是迟到了?只听了流行曲?[狗头]
网友们纷纷[狗头]嘲讽,蜉蝣杂志社的主编办公室里,项建国和汪海对坐着吞云吐雾。
烟灰缸已经快要溢出了,他俩愁眉苦脸地把手机搁在办公桌上,锁屏一直跳出各种微博提示,叮叮咚咚响成催命的音符。
“老项,咋办?”
“问我咋办,我能咋办?都怪雪莱那个女人,要不是她一开始发什么照片,这个叫郁久的能被这么多人关注吗?”
“那也不一定……“汪海话说到一半,被项建国狠狠一瞪。
他俩是主编没错,但上头还有老板。
老板前天去国外出差了,要到下周才回来。
他俩只能祈祷老板出差时玩得开心快乐,就别开微博了吧。
茶几上的手机像个定时炸弹,汪海深深叹了口气道:“当初我们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不过就是狂妄自大了而已。
青音赛前几届的环境,都是以吹专业,贬业余为主的风气。
专业组吹得越猛,学界的含金量就越高,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局面——当然,业余组的水平低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观点,不知不觉中,本能地觉得业余组不配得到夸奖。
至于这次,他们也是综合多方面的考虑才将业余组一笔带过。因为小胖子的表演太糟糕,和郁久又是前后脚地弹一首曲子。一旦他们吹了郁久,必定要和小胖子的糟糕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如闭嘴。
谁知道这届观众这么张狂,还就把他们架到了火堆上烤呢?
你们少说两句不行吗!
当然不行。
网友们吹完了郁久,还要来嘲讽一下小胖子的同一首歌——“听了半天才听出来,这人竟然和上一个最帅小哥弹了同一首黑键!”
跟汪海与项建国的焦躁不同,郁久趁着小胖子弹琴的空档,去了厨房切了点水果。
弄了十多分钟,等他端着盘子出来,发现蔺先生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郁久放轻手脚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坐下来后也没有再打开电视的声音。
这片静谧的空间里,虽静但安宁。电视里开始放选手们的VCR,他配着字幕看着,发现意外的做得很精美,时间也不算短。
第一位选手是个哲学专业的大学生,女孩子,长得很秀气。
她在短片里介绍她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小房间,靠墙一台普通的立式钢琴。
“我从没想过靠钢琴谋生,所以正常地上了高中,考了大学。但我即使高考前,也没断了每天一小时的练琴时间,对我来说这是放松,又像是生活的一部分。”
她穿着浅色的连衣裙,腼腆地笑了笑:“能进复赛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我只希望能把比赛的曲子弹好,别的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编导组又采访了她的父亲。
老人家虽然白了头,精神倒不错,骑着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往家的方向来。车篓里有条拍着尾巴的新鲜活鱼。
他笑着说:“闺女考了个本地大学,每天回来练的时间更多了,她弹得好听,小区里好几个小孩的家长问我,能不能跟着我闺女学!”
他语气中透着压不住的自豪:“我说,等我闺女上电视呢,上了电视更多人要跟我闺女学呢!”
简短的VCR,选手整个人已经立体地留在了观众的心中。
郁久分了一瞬的神,等会儿自己的短片,会被剪成什么样呢?
短片播完后,选手上台,弹完了自己的表演曲目。随后是二号,然后就要轮到郁久了。
中间插了一小段广告,郁久撑着下巴发呆,没注意到蔺先生醒了。
“怎么不开声音?”蔺从安之前是有点累,但并没有睡得很深,这会儿小小歇了一下,还精神了一点。
郁久啊了一声,把静音键摁掉,嘈杂的电视背景音让凝滞的空气又流动了起来。
“到哪一个了?”蔺从安问从茶几上拿起果盘,递给郁久示意他拿一个。
郁久挑了一瓣柚子:“下一个就是我了。”
没过几秒,随着旁白,郁久的VCR开始了。
首先放的是他打工的咖啡馆,从徐佳佳和其他店员争先恐后的夸奖开始。
郁久的脸腾地红了。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蔺先生一眼,抢过果盘:“我去再切一点!”
说罢转头又跑进厨房。
蔺从安嘴角带了一点笑意,心绪又放松了一些,视线却舍不得离开屏幕。
郁久很上镜,漂亮的男孩子仿佛世界的瑰宝,眼睛里像盛着星星。
明明干的是非常普通的工作,但他坐在哪里,便能把哪里变成音乐厅。
导播还调皮地把他在车里的问话剪出来了。
电视里,郁久扒着车座问:“我们老板问,能不能拍店招牌啊?”
工作人员笑成一堆:“不行哦,但你可以自己发微博。”
“啊,那好吧,我可问过了!希望他不要怪我……”
咖啡馆的最后部分是小妹稚嫩的一笔一画,是朴实却动人的赞美 。
也许因为小妹是个残疾人,而这一幕也太过难得,镜头给了那本本子和字句很长时间,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下一秒,画面一转,便到了他们家的琴房里。
郁久坐在落地窗前,白纱窗帘被风吹起。
工作人员问他:“你学琴多久了呢?为什么没有把它当成专业呢?”
郁久认真答道:“二十年了,但中间有两年没怎么练。为什么没当成专业,是因为当时家里情况不允许。”
事先沟通过,工作人员并没有继续问他有关家庭的问题,而是换了个八卦兮兮的语气:“刚才我们看到,你家超级大,还特地装了这么大的琴房,摆了施坦威……你为什么还要去咖啡厅工作呢?”
郁久在厨房迟迟不回来,蔺从安知道他害羞了,也没叫他,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视。
电视里的郁久露出了个甜甜的笑:“都是我先生给我弄的,我自己很穷的,还是得工作。”
“啊,这么说你结婚了是吗?”
“是的……我先生,他是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
工作人员笑了:“很帅吗?”
“很帅啊!”
郁久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傻乎乎地笑了好几秒,才道:“我很爱他。”
说罢他顿了顿,又道:“我和爱钢琴一样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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