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久刚弹完一曲,正在跟蔺先生说话,闻言惊奇地转过头。
“你想弹?”他问道。
孟昌武趾高气扬:“没错!”
郁久和蔺从安对视一眼,眼睛弯弯地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他。
“给你。”
孟昌武:“…………”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为什么这个人一点都不捍卫自己的宝座!?
郁久本来就准备走了,因为算算过了好一会儿,得回去看看叫到了多少号,不然今晚岂不是白排队了。
临走前遇到个小傻逼,噎他一下的感觉也不错。
就是这个人……有一丢丢眼熟。
郁久没有多想,把那人抛到了脑后。
孟昌武坐到琴凳上时,才发现想比试的对象连人都不见了。
他憋屈地弹了首曲子,忙不迭地离开,转到人群外围时,才看到他哥正对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哥?”
孟昌文沉默半晌:“刚才那个,好像是郁久。”
“…………什么!?哥你再说一遍!?”
***
回到串串香门口,正巧叫到了郁久他们的号。
坐到桌前,郁久拿着菜单感叹道:“幸好刚才没跟那个小傻逼掐起来,否则岂不是吃不上饭了。”
蔺从安:“实在吃不上,大不了换一家。”
郁久想想也是,笑眯眯地勾了些自己喜欢吃的菜。
“蔺先生有什么忌口吗?”
“不要辣。”
郁久呆了一下:“我记得你能吃辣的……?”
平常阿姨在家烧菜,除了炒青菜和鸡蛋汤,别的菜或多或少都要放一些辣椒。
“不是我,是你不能吃。你感冒了,点个清汤。”蔺从安冷静道。
郁久:“…………”好恨。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妥协之后问蔺从安:“那再点一份辣汤底吧?我记得你很爱吃辣的,来串串店不尝尝辣汤有点可惜。”
郁久能为他着想,蔺从安当然愿意。扫了一眼菜单,索性点了个变态辣。
这家店相当红火,菜品质量也很不错。
吃惯了高档餐厅,偶尔来这种平民馆子,确实有不一样的感觉。
郁久见蔺从安适应良好,自己也很高兴,吃到后来两人都有点撑了。
郁久摸摸肚子,问蔺从安吃饱了没。
蔺从安点点头,站起身来:“我去一趟洗手间。”
餐厅内部没有洗手间,蔺从安出门,按指示牌去了商场公用的那个。
他左手轻轻顶着胃部,不太舒服。
他找了个隔间,锁上门坐了一会儿,脸色发白。
这样的疼痛他很习惯,也很有经验,知道再过一会儿就会消失,他只要静静地等一会儿。
两分钟后,又有人说着话进来了。
“我找小莫要照片了,我就不信了,刚才那个怎么可能是郁久!?”
“八九不离十了。你要了照片正好对照一下。”
“哥你怎么也不盼着点好?”嘟嘟囔囔的声音停了一下,伴随着水声又继续道:“如果他真进了决赛,名次姑且不谈,媒体肯定会对着他大报特报的吧……毕竟他真的有噱头。”
另一人沉默了一会儿,阴沉道:“那又怎么样,不过是十几年前的称号。只要他没拿到冠军,媒体就只会说他没落了。”
“……哇,哥你好有道理……他都长这么大了,下一届比赛他都超龄了吧!还钢琴神童呢……怕不是要把人笑死!”
“呵……”
蔺从安皱着眉,等到两人离开以后,掏出手机。
胃里还在绞痛,但比之前缓和了一些,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郁久”两个字。
[“钢琴神童”郁久——十二岁的天才!]
点开页面,是门户新闻网的稿子。距离现在年代久远,行文用词都不太一样,但关键信息很明确。
有个十二岁的孩子,在青音赛的青少组舞台上,夺冠了。
配的照片是颁奖仪式,郁久站在最中间,笑得眼睛都眯不见了。他左右站的大孩子们,全都比他高出头和肩,他独自凹陷,称得上构图破坏者。
不过论年龄,确实是高中生和小学生的差别,就光看手,郁久都比别人小了一圈。
蔺从安恍惚想起来了,他为什么见郁久的第一面就觉得眼熟。
这个新闻,他小时候也是看过的。
现在网上除了这条新闻,已经搜不到什么别的东西,但当年郁久刚夺冠时,盛况一度盖过了成人专业组的正式比拼。
那时候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他,称他为天才。
后来突然就没了消息。
胃部只剩下轻微抽痛,蔺从安面不改色的回到了餐厅。
郁久已经玩了好一会儿手机了,见他回来担心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不舒服吗?”
蔺从安否认,反问他:“在看什么?”
郁久啊了一声,把手机凑过去给他看:“我手机结了账,然后跳出个抽奖!但是要先答题,我没敢现在就按……我成绩不太好,怕不会。”
郁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蔺从安嗯了一声,示意郁久点开始。
两人凑得很近。
他们自己没有察觉,外人却很容易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
“第一题,秦始皇的姓氏是?A、秦;B、赢;C、赵;D、胡……”郁久读完,发现页面上还有个倒计时,现在已经只剩下十秒了。心里一急:“秦始皇不是叫嬴政吗?赵是什么……不对,他儿子好像姓胡啊!”
他赶紧求助地看向蔺从安:“蔺先生!”
蔺从安把视线从他乱蹦的小揪揪上移开,眼带笑意:“就是B。”
两人之间距离极近,近得连睫毛的弧度都能看清。
郁久发现蔺先生的睫毛又长又直,视线下垂的时候,投下的阴影能清晰地映在下眼睑上。
鼻梁侧面还有一颗极淡的小痣。
郁久心猛地跳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地停顿了。倒计时还有三秒,蔺从安快速抬眼,以为他没听清,伸手摁下了B选项。
收回手时,掌心下缘擦过了郁久的小拇指。
“回神。”蔺从安揉了一下郁久的脑袋:“下一题跳出来了。”
“哦。噢!”郁久急忙转头读题,把刚才的恍惚丢到一边。
题目都不难,他们很快答完,拿到了一张下次再来吃的二十元抵用券。
郁久高兴地存进自己的微信账户:“下次想吃的时候,我们再来呗?”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蔺从安一直不太吃这些,这还是自己今天硬要来,才打乱了他的日常安排,遂补救道:“没关系,你不想吃我可以叫别的同事来……”
蔺从安打断他:“可以。”
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后顿了顿,点了接通。
郁久见蔺先生没有避开自己,有点高兴,但也没有凑过去听,而是把口罩戴好,随身物品检查了一下。
蔺从安听着电话,没有出声,看着郁久收拾好了以后,一手揽着他的背一同往外走。
“我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走到电梯口,蔺从安才出了声,对面提高声音说了什么,他打断道:“信号不好,挂了。”
郁久:“……谁啊?”
蔺从安:“我母亲,问杨冰妍的事。”
郁久反应了一下,想起杨冰妍是谁,撇撇嘴:“是我骂她的,伯母要骂就骂我好了……”
蔺从安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出了商场,郁久下意识地掏兜摸烟,但看见蔺先生在身边,手一歪摸上了那个小铁盒。
铁盒里的糖早在很多天前就吃完了,但郁久还是习惯用它,把其他糖拆开包装装进去。
郁久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又拈了一颗橘子味的,问蔺从安吃不吃。
蔺从安:“试试。”
郁久站在他的右边,而蔺从安的右手正拿着手机。
郁久抿抿嘴,伸手把糖塞到了蔺从安嘴边。
蔺从安下意识地张开了嘴。
嘴唇干燥温热,与手指一触即分,郁久猛地缩回手,脸腾地热了。
两人都没说话。
司机把车开来,他们和平常一样上了车。
郁久把热乎乎的脸靠近了车窗玻璃,一直盯着外面看,仿佛车流美如画。
回到家,郁久跟蔺从安打了个招呼就进了琴室。
今天他练习量远远没达标,还得再努力努力。
郁久一练上琴,对时间的感觉就会变弱。
等到他察觉不早的时候,已经是夜里近一点了。
出了房间,客厅留着一盏落地灯。郁久去洗手间冲了个澡,出来刷牙的时候习惯性地瞄了一眼镜柜里的穿耳器。
一二三四……嗯?
牙刷在嘴里停顿了一下,他瞪圆眼睛又数了一遍。
……是真的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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