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侠弹了一首土耳其进行曲。
曲目对于这场比赛的水平来说是选得太容易了,但无奈选手表现得非常好。
轻重之间自成节奏,有气势的地方也壮丽恢弘,蔺从安以一个外行人的身份,觉得挺好听——虽然跟郁久还是不能比。
之后陆陆续续出来几个水平还不错的,一会儿革命一会儿军队的,各个慷慨激昂,总算不那么催眠了。
这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三点,观众走得差不多,评委也都很疲惫了。
但没有一个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因为他们手中的名单上,还有个让人感兴趣的名字——郁久。
郁久眼看一个个选手被叫上去,最后剩下了自己。
终于被叫到的时候,他打起精神,带着灿烂的笑容一步步走上台。
“各位评委老师大家好,我是业余组的,郁久。”
评委们没人说话,他坐到钢琴前。
这一幕场景,突然和他少年时最风光的时刻重合了一瞬。
他准备好的曲子是肖邦的《黑键练习曲》,节奏明快跳跃,难度高。
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想任性一下。
起手开了,是比赛最初小胖子弹的《E小调圆舞曲》。
与那个小胖子不同,他的E小调活泼俏皮,轻盈浪漫,快与慢之间的节奏卡得极准,听起来像翩翩飞舞的蝴蝶,洒下泛着荧光的蓝色粉末。
悠扬的圆舞曲回荡在大厅里,近距离感受的所有人,都被那股铺面而来的从容优雅震住了。
郁久弹完,深呼吸一口,才笑容满面的站起来。
评委们久久没有人说话。
是郁久,是碾压业余组的水平。
音乐厅中一片寂静,郁久顿了一下,视线下意识地在观众席中找蔺从安的身影。
两人视线相接,蔺从安抬手给他鼓掌。
观众席剩下不多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拼命拍响巴掌。
评委们这才惊醒了似的,低头在名单上勾画。
初赛没有点评环节,郁久鞠了个躬就准备下去,却突然被评委席一个老太太叫住了。
“……郁久啊!”她声音中带着些难以置信:“这么多年了,你去哪儿了?”
郁久脚步一顿,回头笑道:“谢谢教授记得我……我一直在弹琴。”
郁久刚走下侧边的台阶,就看到蔺从安朝他走来。
“蔺先生!”他开心地冲过去,下意识地张开手和对方拥抱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弹得很好,一时得意忘形,抱了十多秒才意识到有点逾越,红着松了手。
蔺从安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看着那根坠着金色小星星的发绳横竖不顺眼。
但他没说什么。
“回去。阿姨已经做好饭了。”
郁久高兴地笑道:“好啊!”
***
初赛结果很快就下来了。
郁久收到短信的时候正是三天后的中午,他正好轮休,蔺从安也难得回家吃饭。短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郁久还以为是广告什么的,因为手机正好在手边就顺手瞄了一眼。
“当时佳佳姐就很不高兴,牛老师还跟她杠,说什么她才是……是………………啊!蔺先生!!”郁久一推碗,把手机抓在手里摁开:“我好像过了!!我接到通知了!!!”
蔺从安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也不妨碍他理解郁久的兴奋。
“恭喜,组会委就发了个短信吗?”
郁久扒着手机一直往下划,聚精会神地看完才道:“说明天去音协开会,晚上也会挨个儿打电话!”
“几点?”
“早上八点。”
蔺从安点点头:“那老规矩,我送你去。”
郁久理智上知道这是应该的,但离目标更近一步的喜悦还是挡也挡不住。
第二天郁久开完会,没有再去咖啡厅上班。
蔺从安晚上回家的时候,竟久违地看到他坐在饭桌前。
郁久见蔺从安回来,强笑着打了招呼,指着桌上的菜说阿姨做完饭刚走,让蔺从安快点吃。
蔺从安去洗了个手,坐下后倒没有第一时间动筷。
“怎么回事?会开得不顺利?”
郁久筷子在手上拿了半天,闻言也放下了。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大赛组会委说,进入复赛的业余组的选手,每人都要专门拍一个日常生活和练琴的短片,要介绍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最好还要讲讲学校父母什么的…………”
郁久低下头:“我……我不是很想讲我家里的事。而且现在他们也都不在了。”
蔺从安想了想:“说说现在的生活不可以吗?你在咖啡厅是怎么利用下班时间练琴的,观众一看就觉得励志。要讲家庭也可以让他们到家里来拍。”
“……这样也可以吗?”郁久惊了。
蔺从安给他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炒山药:“你嫁了个好丈夫,苦尽甘来。随便怎么说,制作组会润色的。”
郁久小心翼翼地说:“万一你的身份被挖出来……”
蔺从安笑了:“挺好,那就在我们集团官博上公布。你不愿意?”
郁久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蔺从安笑起来真好看……说了什么完全没听见……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郁久晚上失眠了。
早上开会的时候,听着编导话里的要求,他真的以为自己得带摄制组去自己的老家。
然后被迫哭着对全国人民介绍,自己很惨。
他很怕这个。
郁久睡不着,爬起来去了琴房。尽管琴房隔音很好,他还是怕响动吵到在主卧睡觉的蔺从安。
然而轻轻地按键根本解决不了烦躁感,郁久烟瘾犯了,想得手抖。
但自从住到这个漂亮的大房子里,他还没有在里面抽过烟。
他上班时在外面抽,回家前也抽一支。但今天他心情不好,中午就回家了,一直没想起来出去抽。
要不要试试阳台?别墅二楼有个露台,他没有上去过,但蔺先生带他参观的时候,他注意过那儿。
开阔的空间,到第二天应该没味儿了吧。
郁久说干就干,揣上烟和打火机,到了露台的玻璃门前。
但两扇玻璃门中间的锁有点奇怪,郁久没见过这样的,捣鼓了半天也没弄开。
烦闷愈发严重,还有点心慌。郁久看着这扇怎么也打不开的门,手心冒汗,甚至很想一脚踹飞它。
许多不好的念头翻来覆去地在脑袋里滚,郁久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
“!”他猛地转头,却是举着手机电筒的蔺从安。
“怎么了……?”他穿着睡衣,眼睛眯着,有点凶。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困倦和疑惑:“你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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