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久叼着烟站在天台上,夜风吹得他额发乱飘。
面前是高高的防摔网,他叹了口气,打开手机求助百度:[怎么样来钱快?]
网友的智慧是无穷的,郁久翻了几页,总结下来:一、犯罪,二、中奖,三、卖身,四、重新投胎。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下楼。
找到一个彩票投注站时,店主已经要下班了,郁久买了二十块的福利彩票,双色球。
报号码的时候他犹犹豫豫,店主操着浓重的口音问他:“小伙子,要么想好了明天再来?”
郁久连忙摇头,脑袋后面的小揪揪跟着晃:“那最后就01到09吧。”
二十块的彩票揣到兜里,郁久才发现开奖日在三天后。
而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郁久原地愣了半天,转身打了个电话,一小时后,他出现在了秋城某著名高档娱乐会所。
纸醉金迷的酒吧,衣香鬓影的贵人,郁久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一个穿西装的主管问他:“你是张隆介绍来的?”
郁久局促地点点头。
对方哈哈笑了一下:“挺纯的,有什么特长吗?”
“弹……弹钢琴,算吗?”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出了满脸的褶子:“算,当然算!弹得怎么样啊?要么去台上弹一个我听听——哦,你最好真的会弹,要是太难听被贵人们嫌弃了,我们可是要你倒赔钱的。”
郁久并没有露出主管想象中的惊惶或者胆怯,反而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我会弹。”
主管接到消息,有人让他今晚把这孩子卖个好价钱,展示他就是第一步。
这孩子漂亮得让他吃惊,对他感兴趣的人不会少。
郁久被一个穿得稀奇古怪的男人领到休息室换了衣服,白衬衫黑西裤,用一根红色橡皮筋扎起来的小揪揪也被拆散,重新用发胶理好,用闪亮亮的钻石发饰别了起来。
郁久对着镜子别扭地看了两眼,帮他弄头发的男人笑嘻嘻地说:“在我们小鸭子届,你就是今晚最靓的崽!”
郁久还没进入小鸭子届的自觉,傻乎乎地心跳得快了几分。
不管发生什么,今天过去他就能弄到钱,然后就能参加比赛了。
酒吧的灯光很暗,但小舞台上有一束光从头顶罩下。
之前唱着沙哑情歌的女歌手充满敌意地看了郁久一眼,抱着吉他下来了。
郁久坐到了钢琴前。
“曹公子,今晚怎么没谈兴?我们这儿的姑娘您看不上?”
舞台不远处的一个卡座里,有几个男人正搂着姑娘碰着杯,桌上的洋酒折射着琥珀色的光。
被叫曹公子的人打了个哈欠,随手捏了捏怀里姑娘的屁股:“看不上不至于,没意思倒是真的。”怀里的人变得僵硬,姑娘脸色发白,一时笑不出来。
曹公子瞥见了更是扫兴,把人推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洒金轩真是越来越不上道儿了,这妞儿都放不开,要不是为了安全,我都不爱来了……”
为他捧哏的哥们讪笑道:“是是,下次咱们换个地方哈,换一个。”
曹公子撇撇嘴:“行了,谁还不知道你……你们不就是想问我爸关于那块地的事儿吗?”
桌上其余四五个男人闻言都竖起了耳朵,桌上静了一瞬。
还没等曹公子开口,突然,一阵流畅的钢琴音洒向了全场。
曹公子一愣。
他忘了自己的后半句,眯起眼睛朝台上看——只见之前抱着吉他的女歌手不见了,换了个白衬衫的小哥,脑袋后面扎着个小揪揪,乍一看还怪可爱的。
他坐在钢琴前,弹着一首神秘而跳跃的古典音乐,曹公子知道自己听过,但说不上名字。
很好听。
会弹钢琴的很多,但一下子能把耳朵抓住并不容易,曹公子突然对台上的人产生了一点兴趣。
和他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他扫视了周围一圈,随口答应其他人呆会儿说,边先下手为强地站了起来。
钢琴小哥穿着洒金轩的制服,在这里默认就是可以下手的对象。
他耐心地站在舞台边上等待郁久弹完,没想到不起眼的钢琴曲越来越激昂,郁久全情投入,到高潮部分时,竟吸引了大半个酒吧的视线。
一曲终结,余音袅袅,郁久停顿三秒,手心出汗。
见没有人有新的指示,犹豫了一下,又敲响了一个音。但还没等他继续弹下去,有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人上台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郁久收回手,点点头站起来,跟着下了台。
一些人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曹公子看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小家伙,心情颇好地哈哈笑了两声,突出的门牙像个兔子,郁久瞄到一眼就想笑。
想想不合时宜,还是忍住了。
脱掉了在舞台上的光环,此刻的郁久很生涩,被曹公子捏着手倒了一杯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悬没一个白鹤亮翅给人来个过肩摔。
乱糟糟的话语中几杯酒下肚,郁久已经有点头晕了。
曹公子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调笑着凑到耳边问他:“是第一次吗?”
郁久眯着眼睛,颓丧地点点头。
曹公子心中更喜:“你今晚跟了我,做得好我说不定考虑考虑包了你……以后你吃香的喝辣的,在家躺着数数钱,多好?”
郁久对躺着数钱一点兴趣也没有,喝得上头也不忘干巴巴地问:“明天你能给我多少钱?”
曹公子被这不解风情的质问惊到了:“就今晚?你想要多少?”
“……五十万。”
曹公子抽抽嘴角,怒极反笑:“不得了,洒金轩现在可不得了了,你一晚上五十万?你卖的是身还是肾啊?”
郁久:“…………卖肾卖不了这么多。”
曹公子被扫了兴,周围的狐朋狗友连忙上来打圆场:“嘿小东西,我们曹公子是看得起你才点了你!你把他伺候好了,以后何止五十万啊,五百万五千万都不在话下嘛……”
郁久抿抿嘴,脸色强装的笑意也没有了,苍白一片:“明天就要五十万。”
曹公子暴躁地一脚踢上郁久的凳子腿。
砰地一声,郁久摔在了地上,额头磕到了桌角。他眼前一黑,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附近一些人的注意,但没有人上前看一眼。
曹公子等郁久捂着头站起来,才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道:“一晚上洒五十万的,非要找也不是找不到。”
他卖着关子:“小爷我长年混在这儿,酒吧开门迎客,只要有钱的,什么人都能进来。但能赚钱的都不是白痴,花爹妈钱的心里也有数,你想要一夜卖出五十万,在这儿,基本不可能。除非——”
郁久睁大眼睛看他。
“除非你去勾搭蔺先生。”曹公子声音小了点儿,似笑非笑。
郁久疑惑:“蔺……先生?”
“嗨瞎说什么!”捧哏们连忙插嘴:“蔺先生是什么人!?哪能看上这种小玩意儿?……况且人家也不常来,哪能说勾搭就勾搭……”
那人话说到一半,眼睛就直了。
他们口中的蔺先生,正与好友一起穿过大厅中间的小道,去往里头的卡座。
“…………”捧哏憋了憋,艰难道:“……巧了,巧了。”
郁久巴巴地往那边看,只看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背影。
曹公子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很心动?”
郁久抿着嘴点点头。
“你再上去弹一个,弹得好听了,小爷我教你怎么勾搭蔺先生。”
酒吧灯光昏暗,郁久喝得身上脸上都发热。
他一步步重新走上台,想了想,弹了一首相当炫技的《钟》。
如果说之前的《即兴幻想曲》只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的话,这首钟可以称得上震慑全场了。
郁久弹完,正准备起身,后背就被人按住了。
他有些不适,但没敢说话,只听那个龅牙曹公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钢琴,练了多少年了?”
郁久感觉压着他的力道松开了一些,微微挺直了背。
“二十年了。”
“所以你就敢自抬身价了?”
郁久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无从解释,只得沉默。
身后的人冷笑一声,手里还拿着个酒杯,转到侧面想说什么时,手一抖。
金色的酒液滴落下来。
郁久条件反射地拿袖子挡了,另一只手挡住了曹公子的杯子!
曹公子被打了手,一时惊怒:“这琴又不是你家的,这么宝贝!?我就是把这杯酒倒上去了——”
他话到半句,手上动作配合,电光火石间,就见郁久纵身一跃,整个人挡在了钢琴上。
琴键被按下一片,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自己的后背被酒液浸透,好不狼狈。
趁着酒吧里其他客人没有集体投诉之前,主管擦着一脑门子的汗,把舞台上的冲突转移到了舞台下。几步路的功夫,那曹公子冷静许多,一脸无趣地说:“算了,你这样的,倒贴我我也不玩。”
郁久的衣服往下滴酒,小揪揪也耷拉下来,低垂着头,看着很可怜。
曹公子暗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想勾搭蔺从安吗?只要你豁得出命去,蔺先生说不定真愿意掏这五十万。”他的龅牙龇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狰狞:“蔺从安他……有怪癖。”
主管听到这儿,忙不迭的溜了,只剩下他们这桌其他几个人,一脸惊恐地听曹地广在原地大谈那不可描述之人的名字。
郁久咽了口口水,曹公子继续道:“蔺先生喜欢虐待人,见血都是小事,不知道把人关在房间里玩什么花样……我只知道有一次,他朋友给他弄了个小男孩儿,他把人玩到医院去了,住了半个多月的院。”
一捧哏听了,补充了点有证据的:“蔺先生凶得很,自从他接手蔺氏,股价是上去了……就是秘书一个劲儿的换,很多人受不了他……脾气特别差。”
……
你一言我一语的,郁久很快听出了结论:有个蔺先生,恐怖大魔王,有钱。
郁久抿着嘴,长长的睫毛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酒。他给曹公子以及这桌上的人敬了一杯:“谢谢你们。我……我去找蔺先生了。”
曹公子之前憋的火差不多散没了,这会儿倒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看热闹心思,咧嘴劝道:“这五十万不好挣啊,说不定会死哦?”
郁久给自己壮了壮胆,苍白着一张脸,一步步地往之前蔺从安去的方向走。
接近目标那桌时,有侍应生发现了他诡异的走位,连忙冲过去:“哎哎,那个谁,曹公子呢——”
郁久脚步不停,摆了摆手,侍应生落后一步没抓住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声称“绝对不能让来历不明人靠近”的最危险卡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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