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青涩的连痛楚和不安都未来得及学会隐藏的湛蓝眼眸,她在她叔叔身边,临走前下意识向后回头的一望,不知这短短的旅程是否在那姑娘的千疮百孔的心里留下了些许暖色的印记,重重疑问重重迟钝的不甘在埃迪的心头久久萦绕,他忽然高估了自己的良心和对那女孩隐秘不宣的爱欲,他远比他以为的还要舍不得那女孩。
他沉溺于莉莎的柔软和甜美,却自诩成熟男人历经世事的定力和原则。
理智和情感两极分化,而在艾莉莎离去的刹那,情感如滔天巨浪蓦的占据了埃迪的身体最高处,一时冲击让他思维混乱,失去了往常的冷静,甚至是冷漠。
毒液又不经埃迪的同意肆意窥视了他的思维。
并由衷嘲讽了埃迪。
【怂逼,怂逼,怂逼,埃迪你就是个怂逼!】
埃迪头一回没排斥毒液窥视他思维的行为,事实上他需要另一个人或是寄生虫来和他分担因艾莉莎陡然离去而骤生的空洞和微微发痒的灵魂。
“时间会治愈一切。”
埃迪无动于衷,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我们都会吓到她,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式。”
【虚伪的人类,埃迪,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毒液显然对于埃迪将可口的小甜点拱手放走的[伟大]十分不满,他乐于见埃迪自我纠结自我矛盾,甚至陷入莫名失恋的怪圈。
“她不适合和我们走一路,以后你会感谢我此刻的决定。”
【我不会】
埃迪哑然。
他努力说服自己,并和毒液抗争。
但显然毒液并不需要做什么打垮埃迪,他们是共生体,世上再没别的人像毒液一样了解埃迪的阴暗面。埃迪往回走了几步就自我厌弃一般扭头顺着艾莉莎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至少确定她安稳之后再离开,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埃迪着重强调“WE”。
毒液轻嗤一声,埃迪的后颈探出一丝漆黑粘稠如磁铁一样紧贴着肌肤的物质,他像蜘蛛网蔓延很快包裹住了埃迪的半颗脑袋,逐渐生成一只灰白色的怪物一样的眼。
【你无法下定决心做的事,我帮你】
埃迪:“不需要!你再溜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吃巧克力!”
难道在失去艾莉莎牌小甜点,毒液还要失去他仅剩的巧克力?
不。
【你会后悔的,埃迪】
毒液狰狞着脸落下狠话不甘不愿的回到了埃迪的身体里。
大概吧。
但至少埃迪希望艾莉莎印象里的他是个可靠的人。
遭讨厌的有毒液一个就够了。
【……我听见你的甩锅了,埃迪,你真卑鄙】
埃迪:“……”
约克领着艾莉莎回到他的小别墅,但显然,他还没来得及和他的妻子说明艾莉莎的情况。
情况有些尴尬。
“约克,公司下个月就要在纽交所上市,这种关键时刻发生任何意外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知道的。”
短发干练的女人单手按在阳台栏杆上,眉目间隐忍着不满,她不仅是约克的妻子,也是公司的董事,约克擅自决定的行为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约克皱眉:“我明白,但你要清楚,琼斯以前经常帮助我,他的孩子从华盛顿赶过来向我求助,我不能拒绝,难道你希望你的丈夫兼合伙人是个背弃兄弟的人渣?”
“你可以选择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去!”
约克压低声音:“她现在被通缉!还有,你声音小点,她会听到的!”
隔着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和紧绷的阳台气氛截然相反的是洋溢着温暖灯光和美味食物香气的客厅,角落搁在茶几上的加湿器吞吐着半透明的水雾,巴尔的摩近日的空气较为干燥。
浅色沙发上乖巧的不像是这个年纪跳脱的女孩,也许是知道约克太太对她的意见,面对约克太太花了心思做的披萨,只小心翼翼的吃了小小一块,尽管她饥肠辘辘,但她知道,这块美味的披萨并不是为她做的。
柜子上摆放着约克叔叔一家的照片,其中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笑的幸福灿烂,也许他此刻正在游戏街,或者是家庭教师的课堂上。
艾莉莎曾经也拥有一切,宽容慈爱的父亲,相对较为严苛的母亲,他们在大学城对面有家五十平米的咖啡厅,这在周围来说是个非常不错的店面,他们都这么认为,父亲还为艾莉莎准备了上大学需要用的一切物质,递来录取通知书的是个不错的学校。
一切都很美好,不出意外,艾莉莎会顺利上大学,在青春的年纪遇见一个类似约克叔叔这样善良又有才能的对象。
艾莉莎敏锐察觉到了约克叔叔忧虑重重的视线,她在努力不去注意,但对方的争吵声穿透薄薄的玻璃窜进艾莉莎敏感的耳朵里,客厅鱼缸里饲养的热带鱼摆动着长长的尾鳍游来游去。
艾莉莎显然无法再装作一无所知,只好抬眸朝着阳台的夫妇两人礼貌微笑,这抹微笑失去了它本该有的色彩和明媚,如隐入阴影中的黑白照片,它变得苦涩又胆怯。
她从不胆怯,但寄人篱下的情况让她失去了自信的资本。
即便她是个美貌又动人的姑娘,再没别的普通女孩能拥有艾莉莎这样自信的资本。
约克叔叔推开玻璃门,朝着艾莉莎走来。
“艾莉莎,听我说,你的情况很特殊,但你放心,我不会放任你不管,但可能,我会换一种方式帮助你。”
艾莉莎静静听着。
约克有些无奈沉重,他的公司如今在紧要关头,万一被敌手知道艾莉莎的存在不知要做多少文章。
“我在乡下有个房产,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将它转让到你的名下,只是以后只靠你自己了,我很抱歉。”
艾莉莎眼里蓄起了泪花,消瘦的脊背挺直着,哪怕肩头微微颤抖,她在努力抑制住恐慌和不安,但她并未反驳什么,这已经是约克叔叔能做到的最大情面了。
约克太太补救说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知道那些残忍的事不是你做的,但你约克叔叔的公司即将上市,还在审核阶段,你的身份特殊,我会给你一笔钱,你拿着钱去乡下,短时间内不要出现在这里了。”
约克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什么。就算他们夫妇再用金钱补救这个可怜的孩子,但失去了父母又背负罪名,足以打垮女孩脆弱的脊背,天知道她是怎么从华盛顿逃出来的。
厚重的愧疚感压着约克的心,他脑中闪现过琼斯一家曾对他的帮助。
但所幸,艾莉莎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她理解约克做的一切决定。
“这已经超出我想象了。”
艾莉莎轻声说着,“如果因为我的麻烦拖累了约克叔叔的公司,我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我很满意了,谢谢你们。”
约克太太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艾莉莎柔软的长发,“乖孩子,你弟弟就要放学回来了,你先离开吧,万一被他瞧见,噢,那个可恶的小混蛋,我实在没办法应付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窗外日暮西垂,橙黄的晕色蔓延在天际,这是巴尔的摩难得一见的美景。
路边的黑色福特车内,埃迪只能瞧见窗后他们的身影,并不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别墅的门被打开,约克夫妇送艾莉莎出门。
埃迪的手指不停地点着方向盘,眉头紧皱,“他们在干什么?”
毒液探出漆黑的脑袋,尖利的齿牙在黏腻漆黑的液体中阴森可怖,【可怜的小蛋糕被赶出来了】
埃迪没说话。
【我讨厌那个女人】
埃迪:“OK,我同意你这句话,但这是别人的选择,他们并没有伤害莉莎,只是……”
拒绝了她。
埃迪望着艾莉莎沉默的走向远处的站台,他驱动车子缓缓坠在身后,直至艾莉莎发觉了身后的车辆,转身打量时,埃迪摇下车窗,停在她的身边。
他说不清此刻的情绪。
但不论哪种拎出来都是对这女孩的不尊重。
而唯一深知埃迪在想什么的毒液此刻也没有出来捣乱。
艾莉莎很诧异能再次见到埃迪,她破涕为笑,也许她自己都未发觉,见到埃迪,她沉重到近乎绝望的心情稍微缓和许多。
“埃迪?”
埃迪顿了顿,才回答:“嗯,很巧,我们又碰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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