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行厉脸色变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便面色恢复如常了。他不想让人看出端倪来，别人自然半点都看不出。
江行厉的内心戏自然谁也不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不过就是出于礼貌轻轻瞥了眼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而已。目光从顾彤身上淡淡挪开后，江行厉望向高明山，等他的解释。
高明山是著名导演，国内外得过的奖项，双手双足都数不过来。但在江行厉面前，他还是颇有些谦虚的。
“江总也别这样看着我，说实话，我也想一睹江总风采。”
高明山一直有个心愿，就是想请江行厉出山，跟他合作一部戏。但他也知道，这位江影帝自从息影后，便一心打理家中生意，再没进过娱乐圈。
这回难得有人敢说与他搭戏，高明山倒是抱着瞧好戏的心态。他是光明磊落之人，自然不会跟一个毛丫头计较，所以，他这才擅自做主把人先领过来的。
都说这是个天才，他想见识一番。
江行厉又瞥了眼顾彤，才对高明山道：“恐怕要让高导失望了，既然当初退了圈，如今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江氏只是这部戏的投资方，选角的事，还是得陆总跟高导自己决定。”
顾彤说要跟江总搭戏，不过就是一个引起高明山注意的噱头。现在既然引起了高明山的注意，那么，能不能跟江行厉搭戏，已经不重要了。
但她大费周章闹了这一出，势必是要表现一下自己、为自己博取一个机会的。所以，顾彤连忙道：
“是晚辈不自量力说错了话，希望江前辈不要跟晚辈计较。”娱乐圈里，都是分三六九等的，这江行厉虽然退出圈子多年，但他在圈内的影响一直都在。
论资历论人气，此刻的顾彤，自该尊他一声前辈以示恭敬。
方才卫瑾一进来便哭，被陆平昇眼神暗示制止了。她心里想的是，这顾彤既然敢直接点名跟江总搭戏，说不定是私下里怎么搭上了关系，江总认得她她才敢这样。
可一番话听下来才知道，江总根本不认识她！
卫瑾又气又得意，一口气没憋住，嘴巴一瓢，立马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朝陆平昇走去，特别伤心地说：“陆总，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我以为她真的跟江总有些交情呢，所以她辱骂我的时候，我一直忍着不敢吭声，生怕得罪了谁。”
“可现在才知道，她根本什么都不是。早知道这样，我何必受她的那些气。陆总，这个人太有心计了，您不能让他试戏。”若不是顾及这里还有别人在，卫瑾能一屁股坐进陆平昇怀里。
江行厉跟高明山二人，权当没听见没看见。
陆平昇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只冷脸睇着卫瑾。卫瑾是怕陆平昇的，余光瞥见了，立即站好了身子。
高明山或许还能给江行厉点面子，但对陆平昇，他是丝毫不客气的。
“陆总的私事，我管不着。但是这戏的事，我却做得了主。”高明山索性开门见山说了，“陆总，你既然找我导演这部剧，就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选角色只看演员适不适合这个角色，而不看她背后有什么关系。”
“刚好今天江总也在，我们把话说清楚。这位卫小姐，想进《盛世长安》剧组，我得亲自考她演技。”
陆平昇：“高导……”
“陆总先别说话，等我把话说完。”高明山是真的不在乎陆平昇，直接打断他的话，完全不给他任何替卫瑾说情的机会，“我知道她跟陆总关系不一般，而陆总也有心想捧她。她演技如何，我暂时不清楚，但是她人品什么样，我看得一清二楚。论心计，谁比得过卫小姐。”
顾彤不由睁大眼睛，这倒是意外收获。
她素来知道高明山有原则，但没想到，这位前辈竟然这么刚，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陆平昇留，这可还当着江总的面呢。
卫瑾气得直咬牙，却不敢在高明山面前放肆。
陆平昇态度谦和，打着圆场说：“她不懂事，如果哪里得罪了高导，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她一个孩子计较。”
“陆总言重了。”高明山精得很，才不会落了陆平昇的圈套，他笑着摇手说，“我怎么会跟一个小辈计较，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圈内人笑话。只是，他仗着自己是陆总您的人，狐假虎威，买通面试的人，给几个前来试戏的孩子穿小鞋……我有些不明白，她这样做，是不是陆总授意的？”
顾彤站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只道这有文化的人骂起人来，真是脏字都不吐的，好一个爽字了得啊。
若这陆总说是，那么他就是承认自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很明显的人品有问题，这可还当着江家人的面呢。可若他撇清自己说不是，那卫瑾就更别想进《盛世长安》的剧组了。
这陆平昇，进退两难。
陆平昇自然也看出高明山话中陷阱了，他沉默一瞬，才对卫瑾说：“去，给这位小姐道歉。”
“我……”卫瑾怎么肯在顾彤面前低头，这要是传出去了，让她脸往哪搁，“陆总，我……”
“去！”陆平昇还挺冷的。
卫瑾不敢不听，过来给顾彤道了歉。
顾彤说：“我还有两个同学，我们一起来的。不管能不能进剧组，希望她们可以先试戏。”
顾彤没理会卫瑾，却也没让场面尴尬。
陆平昇直接按了座机号，让自己助理带顾彤两位同学进来。
高明山见好就收，看向江行厉道：“江总曾经演过《盛世长安》的电影，这次又投资这部剧……如果有时间，不如留下来看看几个孩子的戏吧？”
江行厉抬腕看了眼腕表：“我还有十五分钟时间。”
算是答应了。
高明山递过去一份文件：“长孙皇后的最后一幕戏，三分钟时间消化，然后演给我看。”
顾彤刚要伸手拿，被卫瑾一把抢过去了。在场的除了顾彤外，三个男人皆蹙了下眉心。
卫瑾看完了，顾彤才接过来看。
高明山说：“既然先看完了，那你就先演。”
卫瑾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无实物表演。
最后一场戏，就是长孙皇后薨逝在太宗怀里的那场戏。因为江行厉不答应屈尊搭戏，所以，卫瑾跟顾彤都是自己演。
顾彤大概扫了下剧本，然后专心看卫瑾。
卫瑾想必是做足功课的，那部电影，她应该细细琢磨过。所以，顾彤看到的整个画面，就是卫瑾在竭尽所能模仿影后林兮颜的表演。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个动作，都几乎一模一样。
但演戏这种东西，是有灵魂的。不能吃透剧本设身处地去感受，不能用心去演，就只会叫人出戏。
顾彤知道，就卫瑾这样浮于表面的浮夸演技，别说高明山和江行厉，便是陆平昇，估计都看不上。顾彤侧头朝陆平昇看去，果然，他面容清冷一脸的严肃。
卫瑾演完了，高明山没有评价，只对顾彤说：“到你了。”
正好这个时候，陆平昇的助理带着夏如茹叶清一来了。顾彤冲她俩点了下头，然后走到了中间，开始表演。
夏如茹叶清一见状，立即安安静静一边站着不说话。
电影有电影的演法，电视剧有电视剧的演法，一个大屏幕一个小屏幕，自然不一样。卫瑾把大荧屏的那一套拿到了小荧屏来，自然违和。
况且，电影最讲究的是真情流露，到了卫瑾那里，只剩下生搬硬套。
顾彤也知道，高明山肯定是想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十三岁嫁给了十六岁的太宗皇帝，两人是少年夫妻。这一路上的腥风血雨，长孙都陪着太宗走过来了。从太原起兵，到驻扎长安城，再到玄武门事变，到贞观之治……长孙是太宗妻子，更是他的战友，太宗对长孙的感情，自然没人能比。
但长孙再大度，再贤良淑德，她若爱太宗，便会介意他宠幸后宫别的女人。
从前朝公主到世家寡妇，从突厥女子到亲弟之妹……但凡有些胆识有些特别的，太宗皆来者不拒。一个一个的往回娶，后宫里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长孙身为皇后，是片刻怠慢不得。
虽然太宗心里最重要的还是长孙，但他心里，同样也爱别的女人。
所以，长孙病逝前，情感应该是极其复杂的。顾彤甚至觉得，有一种情感是解脱。
顾彤演的或许也没那么好，还够不着高明山的标准。不过，她吃透了角色，她知道要表达什么，也知道怎么做能更好的去把这种情感表露出来，这就足够了。
卫瑾却还看不上顾彤的表演，翻白眼说：“也不过如此。”
陆平昇冷厉剜了她一眼。
顾彤表演完毕后起身给高明山鞠了一躬，旁边夏如茹叶清一立即拍手鼓掌。顾彤看向她们，冲她们轻轻摇头，二人立马放下手。
高明山问江行厉：“江总觉得如何？”
江行厉说：“高导是内行，我相信你的眼光。”之后起身，跟左右道别，“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陆平昇跟着起身，要亲自送江行厉出去，江行厉让他止步。
夏如茹叶清一被陆平昇的助理请着去面试厅，按着正常流程试戏。顾彤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们，所以，打了招呼后，先回宿舍去了。
下午五点半，顾彤接到了夏如茹打来的电话，说是她跟叶清一一试都通过了，就等三天后的二试。
又问顾彤想吃什么，说她们正往三食堂去，给她带饭。
顾彤没什么胃口，只说清淡的就行。高明山那边没给答复，她心里也很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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