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腥风血雨秦绵是一概不知的,她满脸烧的通红地躺在床上,额上还不断的冒冷汗。杨大夫诊过脉以后,得出结论:“少夫人内虚外耗,可经不住折腾了,这次一定要好好将养,免得落下病根,将来受罪。”
“大夫,我们娘子何时才会醒呢?”青桃问道。
杨大夫:“我开一副药,给少夫人喝下去,发发汗,烧退了人就醒了。”
杨大夫开好药以后,碧薇送他出去,正看到那两个东厂番子伫在琴瑟阁门口,吓了一跳。壮着胆子问了,才知道是顾劲命他们留下来的。碧薇回来后不住地夸赞:“这顾统领真是个大好人。”
冬枝正在拿着绢帕给秦绵擦汗,闻言叹了一句:“傻丫头,那是你没见到他们东厂伤天害理的时候,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忠直之士死在他们的酷刑之下……”
“咦?冬枝姐姐,这位顾统领不是刚刚救了你吗?我瞧着他也挺好的呀。”水蓝天真的道。
“话虽如此,可他……娘子,您醒了!”冬枝双目含泪。秦绵昏迷了一下午,眼睛睁开时有些疼痛干涩,她动了动虚软无力的身体却很快就被冬枝按了回去。
“娘子,您还病着呢,得卧床静养。”
“冬枝,你的脸没事吧?”秦绵声音沙哑又无力,紧紧地握住冬枝的手。
“不碍的,娘子,我这张脸有什么紧要的,只要您能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舍。”冬枝话音一落,主仆两个顿时都红了眼眶。
“哎呀,娘子,冬枝姐姐,咱们别说这些伤心事了,对了娘子,顾统领让人送来了好几匹冰丝云绢,现在在东厢搁着呢,他还派了两个人在我们院门外守着呢。”
“非但如此,顾统领还救了冬枝姐姐,把王管家狠狠打了一顿,真是解气。”
几个丫头为了哄秦绵开心,一人一句,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她。秦绵靠在窗前,冬枝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了药,让她躺着继续休息。
顾劲今日的相助,可能是出于孟长安的授意,也可能是他自发的行为,但这恩惠无论如何也得记到孟长安的头上,若非他派顾劲亲自来送布料,顾劲又怎么能救下冬枝,惩戒王管家呢?
也许她该送一份谢礼给他?今日孟长安在正堂中好像对熏香十分厌恶,而大夏朝的习俗向来如此,富贵人家喜爱熏香,他平日进出宫中,想必很受折磨吧。
不喜欢熏香,那会喜欢花果自然之香吗?秦绵暗暗思索。
——
厂督府的书房中,孟长安正在看着一堆奏折,把一堆满是废话的请安折子捡出来搁在一边,再过滤掉那些上书宦官误国,请皇上杀了他这个奸佞的。孟长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手上的折子被他随手丢在一边。
直到翻开刑部侍郎陶静的奏折,他嘴边的冷笑才渐渐收回。陶静这封奏折上奏的是慧文殿大学士秦翰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经查证属实,请皇上尽快发落。
孟长安正蹙眉看着奏折沉思,书房的门一声轻响,扰了孟长安的思绪,顾劲推开门一身风雪的走进来,把沾了雪的披风脱掉给了守在门口伺候的小厮。
“督主,您吩咐属下送到长宁侯府的御赐布料已经送过去了。”顾劲拱手向孟长安复命。
“恩,你见到秦娘子了?”孟长安正用朱笔在请安折子上逐一划上一个阅字。
“回督主,没见到,秦娘子病了,属下到的时候,她的婢女正在挨罚,请的大夫也被府中的刁奴赶了出去。”
孟长安把手中的折子一扔,冷哼一声:“长宁侯府真是好做派,看秦翰下了狱,就不把人家的女儿当人看了。”
“多亏属下到的及时,把那刁奴惩戒了一番,还留下两个手下看着秦娘子那边。”
孟长安手中的笔顿了顿:“你能帮她一时,却不能救她一世,秦家眼看败落,她的命捏在长宁侯手里,只能任人家搓圆捏扁。”
顾劲觉得那对主仆有些可怜:“秦翰的事,就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孟长安处理完手上的折子,搁了笔,又在一旁的铜盆中净了净手才回答顾劲的问题。
“依着皇上的意思,抄家流放都是轻的,不管那些事秦翰有没有做,这个罪名他都背定了。”
“他错就错在与太子走得太近了,太子年富力强,皇上忌惮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秦翰有辅臣之能,在文官中素有威望,皇上怎么能看着他倒向太子的阵营呢?”
“这事虽然三皇子和长宁侯都掺了一脚,但皇上正好来一招借刀杀人,否则秦翰平时规行矩步,哪有借口处置他?”
顾劲:“明白了,督主的意思是皇上为了平衡皇子的势力也必须处置秦翰,让太子失去这个左膀右臂。”
“皇上老了,儿子又一个个长大,都盯着他那张龙椅呢,今后的日子可能不会平静了。”孟长安擦干了手上的水,负手站在桌案后,欣赏着壁上那幅傲雪寒梅图。
顾劲:“若太子倒台,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他向来看您不顺眼,若是一朝得势,恐怕头一件事就是要对付我们东厂。”
孟长安笑了笑:“你错了,太子、三皇子、四皇子,无论哪个登了大位都会视本督为眼中钉肉中刺,第一件事就是要从本督手中夺权。”
他忽然敛了笑转身面对顾劲:“到了本督手里的东西,谁也休想再拿走。”
孟长安的眼睛里充斥着深不见底的权欲和野心,书房中的地龙分明已经烧得够暖了,顾劲还是觉得冷,从心里透出来的寒冷。
——
连着几日的将养让秦绵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了,虽然还是瘦,但气色好了很多。顾劲那天留下来的两个手下都已经回了东厂,但长宁侯府的人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那日王管家被杖刑一百的阴影还笼罩在他们头上,谁知道东厂的人还会不会再次上门替秦绵做主。
秦绵正倚在榻上绣着一个香囊,那天孟长安随身携带绣着梅花的绢帕,她料想他应该是很喜爱梅花,因此她也在香囊上绣上了几朵梅花。
青桃忽然掀了门帘满脸怒容的走进来;“娘子,奴婢刚才让凝珠去领炭,谁料那王嬷嬷说句没有了,就把凝珠打发回来,我们屋里的炭眼看就要用完了,这可怎么是好?”
秦绵淡淡抬眸:“人家不给,你还能去抢不成?你去找冬枝拿钱,去外面买点吧。”
“可是这数九寒天的,家家都紧着用呢,奴婢带着凝珠出去转了一圈都没见到卖的。”青桃急的跺脚。
秦绵凝眉想了想又问道:“那咱们屋里的炭还能用多久?”
青桃:“就算俭省着用,也就这两天了,奴婢们冻着倒是没什么,您才刚刚大病一场,哪能挨冻啊?”
秦绵看着手上即将绣成的香囊,只需再往里填充些干花瓣果皮之类的,就能给孟长安送去了。
“不妨事,暂且忍忍,我们总会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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