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挺喜欢吃,也很能吃。小时候吃团年饭,崔明烟为了保持身材必须按照老师的要求忌口,对着满桌好吃的急得哭。她会安慰,“小姑姑别担心,我会把你的份一起吃掉。”
稍稍长大,崔明烟的演出开始有报酬了。她会采购大量的保养品,漂亮的演出服或者鞋子,但入口的东西也只几片菜叶子并水煮的鸡胸肉。为了戒除吃的欲望,每次假期她便带崔玉出去吃各种好吃的。崔玉吃,她看。
那一次,崔明烟也点了满满一大桌。三个人,六七个大菜,两三份小吃,还有饮料和配菜。她为他们讲解每一道菜的来源和制作方法,意思意思沾点汤汁尝味道,然后不断为崔玉布菜。
大房神往地看着她,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她做什么动作都是好看的,她偶尔皱眉他的心就痛了。崔玉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他稍微清醒一点,立刻站起来双手把花递出去。
崔明烟看看花,再看看崔玉。崔玉摊手,这是痴心人在说梦。
她笑了,眼睛弯弯的,“谢谢。”
她接了花,大房高兴得面皮发红,然没高兴两秒钟,她转手把花给了崔玉,“小玉儿,带回家插瓶吧。”
“好的,小姑姑。”崔玉接了花,眼尾扫大房一眼。
大房的笑僵了,但本人是打不死的蟑螂,还继续将礼盒送了过去。崔明烟垂眸看了一下里面亮闪闪的东西,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很坚决地推开。
“大房,你是小玉儿的同学。我来见你是谢你和你妈妈照顾她,礼物就不必了。如果你坚持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撤了。”崔明烟的不笑的时候,果然有些凌人。
崔玉悄悄看了大房一眼,少年人很明显是第一次有喜欢的人,也是第一次主动追求被拒绝,手足无措起来。她叹口气,笑着解围,将盒子盖起来塞他怀里,“快收起吧,小姑姑才不要你这种俗气的东西。对吧?”
崔明烟就笑。
大房随手将盒子放在崔玉身边的椅子上,跟着笑,但依然过份。吃东西盯着小姑姑看,说话还盯着人看,并且身体有越来越靠过去的意思。
崔明烟笑嘻嘻,“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他摇头,“你真美。”
崔玉低头,男人这种动物实在太脆弱。
崔明烟笑出了声音,既浅又轻,“小屁孩,懂什么好看不好看呢?”
“世上再没有比你更美的了,真的。”大房明显是个初哥,尽量表白自己显示真诚。可他不知道,越是在意越放不开,越放不开越窘迫,越窘迫越没有魅力。
直到吃完饭,崔明烟离开的时候丢下一句话,“好好学习吧。”
大房惆怅地看着她的背影青烟一样消失在人潮中,缓缓道,“老崔,确实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你在,我肯定已经扑上去了。你不知道,她身上有多香——”
最终他也没敢当面说出喜欢二字来。
崔玉听了他的废话,二话不说将玫瑰花束惯到他头上。他哎哟一声,花瓣漫天飞舞,没拔干净的小刺在他脸上拉了好几条印子。
“老崔,你疯了?”他大吼。
她则是愤怒道,“房白林,你个臭流氓在想啥呢,不要脸!”
“老子喜欢一个人,还要脸吗?”
“房白林太不要脸。”一个月后,崔玉很无赖地抓着赵子铭,“你知不知道他都干了啥?”
赵子铭亮了亮手机,“当然知道。他追小姑姑的方法还有我的功劳。”
夏涵抱着书从旁边走过,很大度地说,“我也站在女性的立场提供了一些小方法。”
元书昀好奇,“他都用了吗?”
“原来是你们搞的鬼?”她咬牙,“真是太不要脸了。”
赵子铭哈哈一笑,“咱们都是闹着玩儿的啊,哪里算要脸?他好像还去找一个远房的堂舅舅白诺支招了——”
崔玉无语,真是受够这些富二代了。
房白林所谓追求的手段,无外乎每天鲜花送到剧团,几乎能铺满从女舍到剧团大门的路;日常短信,不晓得从哪儿抄来的情话不要钱地发过去,几乎可比骚扰;但凡周六日便泡到剧团练功房外面,望眼欲穿。不知道他从哪儿找的关系,原本管理极其严格的剧团居然放任他的行为,只差登堂入室了。
更过份的是,他搞到了崔明烟半年的日程和日常作息,只要自己能摸出学校,便穿得十足骚包地开着跑车妄图接送。原本崔明烟的剧团生活十分单调,也不乏和她竞争并且抱有恶意之人。这桩绯闻出来,私下便有不少的流言传递,诸如包养、抱富二代大腿之类的鬼话便入了她的耳朵。
崔明烟本人倒是一贯淡定,只管拒绝房白林就是了。可崔玉却没办法忍,因为这事有可能影响到崔明烟的事业。她给她道歉,说不该引荐大房认识;崔明烟安慰她,根源其实是她免费赠票,让崔玉专心准备高考。
年轻小姑娘们不晓得厉害,自以为不理就行了,然而大人却看法不同。因此,舞团里看重崔明烟的老师将她父母请过去谈了一回话,她父母便拎着礼物上门找大嫂聊聊了。
崔明生的身体不好,纵然好奇,但被李婉强硬地打发出去逛圈了。
待俩年轻长辈把事情陈述完毕,李婉大吃一惊,只因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看看站一边忐忑的崔玉,将两口子发走,纠着女儿的耳朵吼,“怎么回事?”
崔玉能怎么说呢?只好说大房神经病了呗。
“千万不能让你白阿姨晓得了,不然真要出大事。”李婉有点恐惧。
她奇怪地看着妈,这事情在别墅里不是秘密,秦老师恐怕早就转告白女士了。
可李婉接下来的话才令她有点害怕,她说,“他们家对白林有安排,心很高。也是因为这个,夏涵不方便,所以硬把你安排进去——”
居然连夏涵都不够?
那么,白女士需要的必然是一位和房家相得益彰之人,崔明烟挡路了。
可要说白女士不知道崔明烟的存在也是假话,她明明私下鼓励崔玉跟着大房去看演出?如此看来,她不欲宣扬此事,连李婉都瞒着,根本是——
崔玉有点冷,只觉自己和小姑姑都成了某人磨儿子的磨刀石。
她老老实实将事情从开头到现在全给李婉讲了,丧气地问,“妈妈,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李婉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勉强安慰道,“是妈想错了,早知道不该让你转学。这个年纪的男娃,哪晓得轻重?”
“他们提了白林一个什么舅舅?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是不是白诺?”她询问。
崔玉不知道,摇头。李婉有些忧心,“如果是白诺凑热闹的话,怪不得手段那么龌龊。这个人真是荒唐透顶,你白阿姨也很讨厌他。可没办法,毕竟是有点近的亲戚——”
“可是小姑姑那边怎么办?”崔玉问,“我是不是该找大房说?”
“这个事情你不要再管了,好好准备高考,也没两个月了。你和他们不一样,必须要考个好大学的。他们申请大学早就有眉目了,时间一到就离开——”
崔玉心慌意乱,但也知道自己根本没好办法,只能收拾东西准备回别墅。
“小玉——”走的时候李婉叫住她,“记住妈妈给你说过的话。这世上好东西很多,人人都想要。可若是够不着还非要,就成了抢。寄人篱下不可耻,咱守本份,不妄想,拿该拿的,绝不妄想不该要的。懂?”
她懂,只是这一次头点得稍微沉重了些,并且对自己发出了疑问。
人,生来平等吗?
崔玉从城郊的家去别墅,得转三趟公交车,耗费两个半小时。一般她会带上耳机听英语,或者做成小册子的改错本,一路摇摇晃晃。
如同往常,晃到目的地已经是傍晚。
别墅的后门停了一辆红色的跑车。
她便多看了两眼,用钥匙开后门。
“小美女,崔玉是不是?”跑车门被掀起来,走下来一个全身各种铆钉的中年男子。男子头发倒了一吨发胶,根根冲向天际,脸上挂了一副巨大的黑超。
她推门往里走,反手关了铁艺门才转身,“你是哪位?”
隔着门,男子取下黑超,“我是白林的舅舅白诺,你也可以叫我白叔叔。你是李婉的女儿吧?一看就是,长得真像。”
他上下打量她,视线过胸臀的时候,眼睛里不知翻涌着什么。就是这个人给大房出了不知什么昏招,败坏小姑姑的名声?
崔玉本能地不舒服,全身汗毛扎了起来,往后退一步警戒道,“我不认识你,你要干什么?”
男子哈哈一笑,挥了一下黑超,“这死板板的样儿,和李婉一模一样。”他转身从车后座拎出来两盒子东西,“你跟白林一样叫我舅舅好了。这是他朝我要的东西,正好有空顺便送过来,你给他拎进去呗。”
崔玉没伸手去接,盒子越过围栏后落在地上溅起灰尘。
他看看地上的盒子,再看看她,手从她眼睛前晃过,“咋啦?闹脾气呢?”
“我不认识你。”她再一次强调。
“得,爱要不要吧。你家少爷求了我好久才得了这俩,等他回来收拾你。”白诺说完,黑超架鼻梁上。上车,大力关车门,车轰隆隆地冲向小区大门。
崔玉踢了一下地上的盒子,盖子被砸开,露出里面的内容来。两个用软布包起来的皮质包包,小小的标志哪怕是她这样孤陋寡闻的少女也知道。
必然是用来讨好崔明烟的。
她又急又气,拨通大房的电话吼道,“房白林,小姑姑都要被你坑死了,到底想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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