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整整一夜，许念念辗转反侧，一时想起上辈子的点点滴滴，一时又思量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直到凌晨两三点钟，方才闷头睡去。到了第二天早上，许明朗敲门叫她吃床吃早饭。许念念才匆匆收拾好了，忙又吃了早饭，这才闷头拿起书包，准备上学。
富贵闲人当太久了，回头再来当中学生，她便觉得有些不适应。
正想着，推门出去，许明朗便伸手拦下她来，笑骂道。
“我看你还真是过晕了，大礼拜天的上什么学呀？该不会你连星期几都弄不清楚吧？可见你平日没把心思放在上学上。就这样，还想逃避补习呢，人家小黎哥不嫌弃你愚笨就不错了，你还那么多意见。”
许念念凭白挨了哥哥一顿说，心里自然是也有点不痛快。倘若换作别人说她，她或许就忍了。可是在亲哥面前，她却忍不住反驳道。
“你可是我哥，怎么能对我这么没信心呢？说不定，我下次考试成绩就上去了。”说完，她就拿两眼看哥哥，满脸义正言辞的样子。
许明朗见她在家里也不怂了，居然还敢反驳，一时心中大乐，又说道。
“要让我对你有信心，得先拿出点样子来。也别等期中考试了，这个月底的月考，你考得不好，就让小黎哥当家教吧。”
许念念顿时就急了。“人家黎哥说不定将来还要考大学呢，咱们能不能别总随便麻烦人家？”
许明朗见他妹子着急了，跟猫崽子似的，伸出小爪子，却不会挠人，张牙舞爪的，反倒显得三分可笑，七分可爱。
他一时心痒，又笑道。“我看你就是想逃避补课，找这么多借口干嘛？”
许念念却说道。“哥，我说真的，就算是好朋友，你也别太麻烦黎哥了。或许你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无心的话，他就当真了呢。”
黎浩哲这人最重承诺。上辈子，就因为许明朗一句话，他便实打实地照顾了许念念的一辈子。
可这样被誓言束缚的人生，各中酸甜只有当事人明白，旁人看了只会替他惋惜。都说许念念这种女人实在配不上黎总，反而拖了他的后腿。
许明朗见妹妹突然沉下脸來，一副严肃样，便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又说道。
“好了，你也别想太多，小黎哥他根本不考大学的。”
“你怎么知道？他的成绩又不差？”许念念问。
许明朗想了想，说。“他心思野着呢，做梦都想天南地北地去闯荡。只是答应过他母亲，成年前不会乱跑，不然的话，小黎哥连高中都不想念呢。他的心思和普通人都不一样。”许明朗说这话时，脸上带了几分羡慕。
许念念却一时呆住了，她原以为她已经够了解黎浩哲了，却不知道他年轻时竟还有这种梦想。
不管怎么说，这辈子，她是不会拖黎浩哲后腿了，黎哥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许明朗看她脸色仍是不好，便又问道。“这丫头又在瞎想什么呢？”
许念念却说。“算了，我去学习，把成绩提高，就可以不用给黎哥添麻烦了。”说着，便向着自己房间里走去。
许明朗却忍不住笑骂道。“你早努力点，至于现在费这心思吗？”
许念念却没再应声，只是随手关上房门，坐到了带三个抽屉的实木写字台前面，伸手摸着靠着墙排放的中学课本。挨个拿出来看了看，小心弹去上面的尘土。
这才拿出教材来，开始做昨天老师布置下的功课。
正赶上刚上初三，老师又带着把初中知识从头到尾捋一遍。
许念念到底是被填鸭式补习后，考上过大学的。现在这些课业，她倒也应付得过来，只是还有些生疏。
有些题目，她随手就做出来了；有些题目眼生，她翻教材，很快就能找出思路；还有一些彻底忘了，需要重新看书补习。
许念念倒能定下心思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就这样，一上午，她也没出门。
倒是许明朗偶尔从窗前经过，顺便往里看看，见妹妹真的在用功读书，也就不打扰她。就连电视也关了。
一直到中午十一点，许念念读了一肚子书，正是晕头转向的时候，偏偏肚子又叫了起来。
自打回来之后，许念念就没想让哥哥再继续做饭喂她，反而打定注意，要做很多好吃的，把瘦竹竿似的哥哥喂得白白胖胖的。
想到这些，许念念便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准备做饭去。
只是到客厅一看，许明朗却不在了。
许念念思量着，说不定哥哥又跑去找霍子航了。一时她也不着急找人，打算等做晚饭再去叫许明朗回来。
许念念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却见家里实在没有什么食材了。
这年月，冰箱并没有那么普及，普通人家都习惯当天吃菜当天买。
特别是九月里这样热的天气，买来新鲜的菜放不了两天就不好了。
许家后院原本倒是有个地窖，夏天把菜放在那里，气温低，还能多放几天。
可这些年，地窖也跟着园子一起颓败了。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许家兄妹俩都不太喜欢往后院去。
许念念摆弄着昨天剩下的黄瓜，又看了看墙角放着的鸡蛋。倘若要凑合着来，倒也能做蛋炒饭或者鸡蛋炒黄瓜。可这大休息日的，谁家还不吃点好得呢？
许念念就盘算着再去菜市场一趟，买些肉回来。最好是炖上一锅红烧肉，也给哥哥打打牙祭。不然，就卖点肋排，或者牛肉也行。
她翻出哥哥昨天塞给她的一块多钱，不太够。
菜市场里，五花肉要价一块七毛五分钱，好的要一块九一斤；牛肉要价两块二一斤。怎么也得买二斤才够许明朗吃。
没办法，许念念只得继续回房里翻零钱。
之前，她虽然不和许明朗说话，可许明朗从不亏待她，总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没事就喜欢给她塞个块八毛的，基本上就没断过。
按理说，许念念也算同学们中的小富婆了，手头也有不少闲钱来着。
可怪就怪在，青春期的许念念是个小财迷，总喜欢把自己的钱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现在可好，许念念死活想不起来，三十年前的她到底把钱藏到哪里了？
许念念在屋里一阵好找，才从枕套里面又翻出了三块钱一小笔。
她把所有零钱归拢在一处，统共有四块多钱。她拿着钱准备去菜市场买肉了。
刚准备出发，却见许明朗推门进了院子，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袋子。
一见许念念也正准备出门，他便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许念念忙说道。“正打算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烧饭呢。”
许明朗却笑道。“看把你能的，会个炸酱面，就以为厨房是你的天下了。今天，哥得让你知道知道，还是你哥更有能耐。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便打开袋子，在许念念眼前晃了晃，又解释道。
“我让表舅舅从鱼塘里捞了条鱼，舅妈都给收拾好了，又教了我怎么蒸这鱼。今天，哥就露一手给你做蒸鱼吃，包管你吃了这回想下回。”
许念念看他满脸得意之色，也忍不住弯起眼睛笑道。“这还真是难得，咱们好久没吃鱼了。那今天就让我来给哥哥打下手吧，哥也顺便教教我怎么做这鱼。”
一听妹妹捧他，许明朗心里越发高兴起来。他本来就打定主意，要给念念补身的，原本也没想着买鱼，太复杂的东西他也不会做。
可他出门的时候，刚好遇见隔着亲的表舅曲大奎。
曲大奎年轻时也是个混不吝的刺头，也曾因不服管教进去过。后来，大奎浪子回头，娶了个贤惠的媳妇，生了自己的闺女，也就收敛起性子来。
这二年，他又包了大队的池塘养鱼，家里也算挺富裕。
旁的亲戚会不待见许明朗这种不上进的刺头小痞子，可曲大奎却很喜欢他，每次见面两人都会聊两句。
一听许明朗要买肉给许念念补身，曲大奎就说要送他一条好鱼，还念叨了吃鱼的好处。
许明朗自然不愿意占他便宜，到底给了鱼钱。还特意跟大奎媳妇学了做鱼，这才巴巴地拿回来，想烧给他妹妹吃。
倘若是原来那个死性的许念念，或许根本看不出许明朗这番复出。许明朗就算做了鱼，也会觉得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反倒落了个没趣。
可现在许念念已经脱胎换骨换了魂，自然不会再浪费哥哥这份心意。
许念念就算会百十种更好的做鱼方法，却还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哥哥主厨做这道清蒸鱼。
清蒸鱼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又是收拾好的鱼，只需切两刀上锅蒸就好了。可这道菜的关键却在于调味。
许明朗是听表舅妈说的，记了个七七八八，有些东西却忘了。许念念悄悄就给补上了。
许明朗看着她放姜，便忍不住说道。“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放这姜片了。”
许念念随口解释。“咱妈做鱼的时候，一定要放姜的，说是去鱼腥味的。”
许明朗又上前一看，只觉得许念念动过之后，葱丝排放在盘子里，整盘鱼都变得好看了许多，倒有点像饭店里的正规菜了。
一时他又想起，母亲还在的时候，每年过春节家里都会有一盘鱼。许明朗忍不住有些疑心，该不会母亲的每个拿手菜，妹妹都牢记在心里了吧？
想到这里，许明朗眼圈微红，嘴里却笑骂道。“就只知道记吃的，让你记个功课，你记不住也学不好。偏偏这些做饭的小窍门，你记得可熟了，还能融会贯通了。”
许念念当场就不愿意了，抗议道。“哥，你就等着看吧。我那些功课也记得可好了，以前那是我还没发力，一发力就考上高中了，根本就不用找家教。”
许明朗看着妹妹气鼓鼓地吹着牛皮，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妹子稍微放开点胆子，整个人就变得鲜亮了许多。
在外面，许念念或许怂得不敢说话，胆小得不行。可在他这个当哥的面前，她却是放松又自在，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许明朗突然觉得，这样的怂包妹妹倒也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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