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霍家做日用品发家,如今是集零食、饮料、日用品一体的传统业豪门。
霍家如今的当家人是霍老太太的长子,霍明慎,霍明慎又有两个儿子,长子霍江纵,次子霍江逸。
霍江纵,29岁,才学超众,能力过人,国外名校毕业后进家族企业工作,集团二把手,CEO,地位不可撼动的继承人。
霍江逸,25岁,名校毕业,艺术鉴赏能力过人,自由人一个,20岁大学毕业后在国际艺术品拍卖市场游走,收藏家、艺术品交易商。
兄弟俩说来只相差五岁,性格却天差地别。
霍江纵沉稳、内敛,能力强,工作上总能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人生格言:“把这个项目/人/团队/方案撤掉。”
霍江逸人如其名,自由散漫,心气儿比天高,不按常理出牌。人生格言:“这个好,买了,包起来。服务员,刷卡。”
霍江纵上次回家是三周前,当家夫人霍太太亲自召唤,在家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白富美相亲群聊宴,但求这继承人长子能看中哪家的小姐谈个恋爱。
霍江逸上次回家也是三周前,因为担心被父母逮住按着头进公司上班,只能假扮园艺工人回老宅看望老太太。
综上可见,兄弟俩有钱不闲,高富帅,生活里却还是有不如意的地方。
——不知霍家谁提起,又或者说,这么多年始终有人记得,江南许家的那位小姐。
今年,那位许小姐正式官宣年满二十,达成了法律认可且婚约上约定好的结婚年龄。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这样——
作为继承人,霍江纵身上担负着整个家族的希望和未来,没人希望他娶一个家道中落、如今连亲人都没有的年轻女孩子。但婚约已定,霍家传统又迂腐,无法推诿。
作为一个家都不回整天在外浪的富二代,霍江逸身上承载着霍家上下的不满,大家一致认为这小儿子既然不能以自己的能力和脑力为家族事业发光发热,贡献一下肉体给家里解个围总是可以的吧。
“所以,”霍江逸摊在沙发上,向躺在摇椅里的霍老太太总结目前的情况:“这一家子大概都疯了,不敢悔约死要面子还舍不得亲儿子,就让我这个捡来的养子去顶缸。”
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穿着西服的霍江纵开口:“不要因为不满不忿就否认自己是亲生这个事实。”
霍江逸鼻腔里轻轻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
躺在摇椅上晃啊晃地霍奶奶却脑子灵光地抓住了重点,她侧头,瞥眼看向茶几另外一头的大孙子:“既然顶缸的是江逸,他不愿意找我老太婆抱怨我能理解,你来干什么?”
“所以,”江纵从容地开口,把剩下的属于他那份的总结补全:“在我觉得自己可以、也很想和许小姐进一步发展一下的时候,全家上下却一致认为我该把人拱手推给我这位至今没上过一天班的啃老族弟弟。”强调:“亲弟弟。”
霍奶奶摇啊摇,不愧是大半截身体没入黄土的老人家,听了这话竟也十分淡定,点头:“哦,懂了。”
霍江逸却坐起来,面露不满地朝向霍江纵嘲讽:“是啊,我啃老,你为家族发光发热,高管,继承人,CEO,霸道总裁。”
霍江纵点头,神色从容:“是这样没错。”
霍江逸喷他:“那有种你娶。”
霍江纵回怼:“我是这么打算的。”
霍江逸伸手往外一指:“去,跟你爸妈说去。”
霍江纵:“说过了,你爸妈表示这种事情还是让你来,毕竟你闲着也是闲着,谈个恋爱结个婚再生个孩子一点不耽误你剁手买东西。”
霍江逸:“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影响我对艺术品市场的鉴赏敏锐度。当然如果你爸妈真的这么想的话,我不介意明天闪婚后天再闪离。”
霍江纵:“冷静点,一时冲动解决不了办法。”
霍江逸:“那亲哥你倒是给我一个足够冷静的解决办法?”
霍江纵扬眉。
霍江逸也冲他扬眉。
终于,躺在摇椅上摇啊摇的霍奶奶慢吞吞开口:“你们奶奶有话要说。”
兄弟俩一个转头,一个抬眼。
霍奶奶老神在在:“你们争论之前,是不是应该先问问许小姐的意思。”
江纵、江逸齐齐看着她。
霍奶奶轻哼:“争什么争,别自我感觉太良好,许家往上数,几代都是名门,女人们都是大家闺秀,还没点自己的主意么。”
霍江逸思考什么,回头,看向霍江纵:“你爸妈未必愿意主动去联系对方吧。”
霍江纵看他,琢磨道:“不是有你么。”
霍江逸立刻把身边一个锦盒捧起来摆到茶几上,又掀开盖子,露出里面那对清代围棋罐:“我谢谢你了亲哥,说好的,我只帮你拍个瓷器当礼物,没道理还要把我自己倒贴进去。还有,那对爹妈你伺候,我不伺候,信不信我这一秒露面,下一秒从行头到司机到职位、办公室、助理、项目全给我安排好了,明天就上全武行,保镖架着扔进办公室,24小时一秒不间断地监控我为集团发光发热。”
说着站起来,一步跨过茶几,摇椅边弯腰低头,恳切道:“奶奶,我下次爬墙进来看您,您好好的,多吃多休息,有空我和您视频讲段子。”
说着起身走人。
霍老太太躺着,忽然抬起脖子,扬声冲着他的背影:“别爬墙,上面有电!”
霍江逸已经走到了厅外廊下,转头比了一个OK:“知道,电不死,已经收买好负责电力系统的小张了,断电再爬。”
说着一个飞吻,转身快步离开,几秒就没了人影。
霍奶奶:“小崽子,属鱼一样,滑不溜秋。”
说着眸光瞥一侧:“大崽子,你呢?”
霍江纵低头看了眼那对最终以518万成交的清代围棋罐,站起来,十分带范儿地系上西服前襟纽扣:“捡来的弟弟就是靠不住,我亲自去趟江南吧。”终究是他自己想要争取的人,亲自来吧。
霍奶奶微微笑,满脸的褶子舒散开:“去吧,奶奶给你撑腰,你爸妈要是反对,让他们来跟我说。”
三天后,江南小镇,石板街雨前巷巷口停了一辆又高又大又气派的宾利。
霍江纵站在铁门紧闭的老宅前,被几个阿姨团团围住。
“哎呀,这不是当年许奶奶去世时候过来料理丧事的那个小伙子么,这么多年不见,真是越来越帅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啊,棉棉不是昨天就走了吗。”
“棉棉没跟你说?”
“奇怪,谁告诉我棉棉结婚去了?”
霍江纵听着面前阿姨们的聒噪,如同一脚扎进了鸭群里,只听到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等群体的声音低下来,他才礼貌打断道:“抱歉,各位阿姨,请问许家现在没人了吗?”
“当然没人了,棉棉都从博物馆辞职了,昨天就走了!”
*
时间往回退,一天前。
许棉告别师父师母,坐长途车去往海城。
大清早出发,中午抵达,车站吃了一顿KFC,一切顺利。
她和沈长青夫妇视频报过平安,看时间尚早,便坐在车站广场的椅子上休息。
海城今日艳阳高照,蓝天当头,白云似锦,广场上人来人往,多是拉着行李赶路的匆匆过客。
许棉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来往行人,觉得这种感觉十分陌生,却隐隐让她期待。
她是来海城奋斗的打拼者,俗称:海漂。
而海城有上千万的海漂族,从今天开始,她将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或许成功,或许失败,但未来可期。
灿灿阳光下,一切看似都很美好。
许棉对着不远不近地虚空傻乐了一下,笑完后敛起神情,摸出手机,点开微信上一个备注哥哥的联系人。
要不要联系?
许棉依旧在犹豫。
算了,他应该很忙,还是等她安定下来再说吧。
许棉默默告诉自己,又暗自在心中鼓劲:加油,你一个人可以的!不用一开始就麻烦别人!加油!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又用手机导航搜车站路径,拉着行李箱直奔乘车的站台。
她今天有个拍卖行的面试。
行程上是有点仓促,好在抵达海城的时间早,赶过去也来得及,反正面试准备她早就做好了,有机会就把握。
加油!
许棉一点也不觉得累,脚步轻快地拉着箱子往前走去。
面试地点在锦丰大厦13层。
抵达之后许棉看大厦前台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看着好说话的样子,便过去打招呼,把行李寄放她那里。
前台看看她,问:“面试吗?你去哪一层?”
许棉:“13楼,忠正国际拍卖行。”
前台恍然:“哦,那家啊。”眼底的眸光带着审视地打量,没说什么,只道:“那你加油吧。”又加了一句:“多小心。”
许棉没在意最后三个字,笑着道谢,转身往电梯间去。
等电梯的时候,她拿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整理了一下装束,心里依旧在暗自鼓劲。
没事,我们不能总做温室的花朵,总被身边人保护对吧,什么都要有第一次,面试也一样。
加油,加油。
正鼓劲鼓得心神澎湃,一个语气带着明显不耐的男声由远及近。
“许可证这种东西你别和我说,我能办我找你?”
“没有许可证我营什么业?天天办公室喝茶扫雷?”
“为什么扫雷不打网游?你这个问题问的好。要不你打电话问问电信宽带?”
“吃饭?不吃,我穷,518万花得我肝疼。”
许棉本来没留意对方,心里正为人生第一次面试紧张呢,哪儿有功夫听别人打电话。
直到那声“518万”钻进耳朵里,她忽然想起了那对差点让周馆长干掉一瓶速效救心丸的清代围棋罐。
她那天回去后特意查了,丹舟春拍的瓷器里,那对清代围棋罐的价格并不是她在视频里看到的五百万,最终交易价格其实是518万。
对此,官方的解释是这样:竞买人非常喜欢该件拍品,在成交之后,又与拍品委托人一见如故,因此又多出了十八万,既表达对围棋罐的喜欢,也算是和围棋罐原主人诚心诚意地交了个朋友。
网传的另一个说法却是这样:硬出二十万也不想要四开头的价格,你告诉我他出十八万是为了交朋友而不是想凑个“我要发”?
许棉当时就觉得有道理,此刻又听到518,暗说老板们果然都一样,都喜欢吉利数字讨彩头。
518,518,我要发,我要发。
许棉:我也想发。
身旁,男人挂了电话,上前一步,又按了一下电梯键。
梯门刚好打开,男人率先进去,许棉跟上。
进了电梯,她伸手按楼层,看到13的键亮着,收回手,站定。
梯门合上,电梯上行。
安静。
过了几秒,男人忽然看向许棉:“你……”
许棉莫名转头,眨眨眼看半张脸被大墨镜遮去的男人,抬手指自己:“我?”
男人眉心轻轻拧了下,想了想:“哦,你是新招的那个助理。”
许棉看向男人反应过来:“你是13层的——”
男人瞥她一眼,单手插兜:“什么叫13层的,我是你老板,喊我江总。”
许棉讶然,顿了顿,还是客气道:“江总。”
江总?什么江总?她不是还没面试么,对方怎么认出她的。
许棉一脑袋问号。
又暗想自己当初投的职位不是瓷器部门业务岗么,什么时候成了助理。
13层到,梯门敞开。
叫江总的男人没动,许棉下意识先抬了步,刚走出去,一眼看到正对梯门的墙上挂着一个指示牌“忠正国际拍卖行欢迎您”,有个箭头示意往右。
许棉往右走。
走了两步,脖子后劲的领口被抓着轻轻一拽。
戴着大墨镜的江总一手插兜一手拎小鸡似的将她带着往左去:“认不出老板连公司在哪儿都不记得吗?这边,出电梯往左。”
又道:“隔壁那骗子公司的大门你最好一步都不要踏进去,别占了骗子的晦气影响我这边的运势。”
许棉倒着走,眼看着“忠正国际拍卖行”七个大字近在眼前,听到这番话,心里咯噔一跳。
骗子公司?
“!!!”
边退边走,再侧头,一个还没挂起的立在墙下的招牌金光灿灿——
富海宝莱拍卖有限公司。
许棉忽然意识到一个真相:这位江总其实认错了人。
江总已经几步走到公司门前,终于松开手,按指纹,推门进去。
许棉转身,面露事态骤然巨变间的茫然,眼睁睁看着那道敞开到最大的玻璃门缓缓地、缓缓地回弹合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一把伸手撑住了即将合上的玻璃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必然为你打开一扇窗。
许棉抬步,坚定地爬进这扇上帝为她打开的命运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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