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朝臣诸公或是跟着曹恒一起闯宫门的伴读们,齐刷刷地看向曹恒,曹恒顶着那么多的目光,倍压力,面上丝毫不显,从容不迫地与上座的女帝作一揖,“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为损刑。有善于前,有过于后,不为亏法。”
“儿臣擅闯宫门,犯了宫规,当罚。”曹恒掷地有声地引商君书中之言,有功者犯刑也要当罚,她纵为天子女,并无功于社稷,犯了宫规有什么理由不罚的?
一群人听着头皮那叫一个发毛啊!女帝陛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你们这一群该怎么的罚?”
虽然问的是曹恒,杨修张口道:“陛下,法不责众。”
一群郎君娘子们本来为杨修刚刚把他们点了出来让女帝陛下注意到他们,正恨得杨修牙痒痒的,结果一听这话,立刻感慨杨修实在是高明,法不责众,多好!
但是,这就想让女帝陛下放过他们?呵呵……
“法不责众啊!德祖啊,朕想起了当年朕是怎么出主意让你法不责众的救子建兄长的。你应该也没忘了,虽然法不责众,朕也与武帝说了,为免有人钻空子,每次做了什么都来个法不责众,责以示警。当年,你们挨了多少板子?”曹盼提起了往事。
杨修被提到了这段历史却只觉得那是与女帝合作的开端,是好事,而不是黑历史,再由女帝问起,虽是挨了打,杨修很是淡然回道:“当日闯司马门的人,皆杖二十。”
这个数字曹盼也记得,确实如此。
“阿恒,两个选择,一起罚,每人杖二十。只罚你,杖四十。”曹盼如此地跟曹恒道出两个选择,一干人……
“陛下。”一直没有出声,居于曹盼左侧,同样是相貌出众的翩翩君子与曹盼唤一声。与在场的诸公相比,这位很年轻,他却是大魏首相,尚书令左仆射周不疑周元直。
曹盼听到周不疑出声,询问地看了周不疑,等着周不疑说话。
“既以宫规而处,宫规规定闯宫门者杖四十,陛下为何只道二十?”周不疑挑刺的问题,曹盼一眼看了曹恒。
曹恒已经非常自觉地接话道:“左仆射。母皇给出的两个选择,责以众人刑责减半皆因事由我起,他们是我的伴读,当行之责是陪我做我想做的事,错不在他们而在我。闯宫门当杖责四十,依乾清律我与他们皆是功勋之后,减半责杖理所当然。”
“而第二个选择,我既为主谋,熟读宫规律文,却明知故犯闯出宫门,罪当加一等,因母皇之故,得减一半刑责,便是不增不减,行杖四十。”
一番有理有据的道来,周不疑不再说话,曹盼道:“所以,决定权在你手上。”
曹恒毫不犹豫地道:“事由儿臣所起,他们不过是听从儿臣的安排,儿臣一人受罚,绝不牵连他人。”
一群伴读听得百感交杂,刚刚他们生怕曹恒选第一个,但听到曹恒选了这第二个,看着跪在地上的曹恒,心情越发的复杂。
“陛下,我愿与殿下一同受罚。”一个十四五岁的郎君跪下吐字,一个胖子,一个身材粗犷的女郎也跟着跪下,“陛下,我愿与殿下一同受罚。”
……有了这三个在前,无论是真心或是假意,余下的人都一同跪下道:“陛下,我等愿与殿下一同受罚。”
曹恒却已经扬声道:“不要忘了你们是我的伴读,如同我让你们随我一同闯出宫门你们得听我的,现在要怎么罚,也由我说了算。”
言简意洁,曹恒一双沉寂的双眼扫过一行人,无人敢与之对视,事情就那么被曹恒一言定下了。
“来人,将公主拉下去,杖四十。”曹盼一声令下,刚刚的黑衣妇人已经带着两个女部而入,站在曹恒的面前,“殿下,请!”
女帝之令,谁敢不从,周不疑再道:“陛下,公主毕竟是女眷,请以鞭刑代之杖刑。”
“诸卿以为?”打反正是一定要打的,用什么东西打,要换的话,曹盼询问在殿众臣的意见。
“臣附议!”一个个都对改刑没意见,杖刑打的是臀部以下的位置,鞭刑打的是背,相比而言,还是打背吧。
“听见了?”曹盼与黑衣妇人说了一句,妇人应下,即请了曹恒入侧殿内行刑。
一鞭一鞭打在肉上的声音叫跪在地上的一群少年少女听得都甚是心惊,虽然不闻曹恒的痛叫声,只是从那烛火映照可见,挥鞭的人绝对没有半点手下留情。
这可是女帝陛下唯一的女儿啊,陛下也是狠得下心,一群少年少女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父母会说女帝陛下可怕。
“陛下,四十鞭刑已毕。”还是那一个黑衣妇人数着刑数已毕走了过来与曹盼回禀。
“让阿恒出来吧。”曹盼不以为然地开口,黑衣妇人应了一声,出入扶着曹恒走了出来,曹恒的背上可见渗着血渍,那粗壮的女郎上前扶住她。
曹恒脸色发白的,四十鞭挨下来能动,那都是曹恒的身体不错。
“诸卿都吃饱了吧?”这个时候曹盼问了,那本来陪她吃饭的臣子听着她那一问,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多谢陛下款待。”
“如此,都散了。你们也都回家去。”曹盼发了话,谁也不敢久留,应声地纷纷退去。
本来刚扶过曹盼的女郎一被曹盼下了逐客令,一个个都不敢久留,只与曹恒咬耳朵道:“殿下,明天我们再来看你。”
曹恒虽然脸色发白有些惨,还是很淡定地点了点头,墨问在走过曹恒之时,与和他同样正好错身而过的周不疑一笑,周不疑视如不见,夹在中间的曹恒最注意到的是曹盼轻轻扫过的眼神,……
“痛?”人都走完了,曹盼走了过去问,曹恒道:“不痛母皇还打来作甚。”
曹盼点点头,“言之有理。”
“回吧!”说话已经伸手去扶过曹恒,本来扶着曹恒的女部随着女帝陛下亲自出手,都退到了身后。
十二岁的曹恒有曹盼的肩膀那么高了,可惜与曹盼的性情截然不同。性情不同也就算了,曹恒长得与曹盼更无几分相像,要不是孩子是曹盼生的,真怀疑是不是从哪儿捡回来的。
曹恒被女帝陛下扶着,抱着曹盼的手臂走回寢殿,“母皇当初没说我闯出宫门会挨罚的。”
“朕也没说过不罚。当初朕已经提醒过你了,私闯宫门杖责四十。你没闯出去,又因过于年幼,打你四十大杖,你早就没了。况且你要是早几年闯出宫门,还能给你一个年幼无知的脱罪理由,你如今十二岁了。”曹盼扶着曹恒,母女并肩而行。
偌大的洛阳宫,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曹盼从曹恒出生以来,除了曹恒刚满周岁,诸葛亮率蜀军夜袭汉中,她只能将曹恒留在洛阳,亲自领兵退蜀军外。
之后无论是进军蜀地或是出行微服皆将曹恒带在身侧,言传身教。母女感情极好,如现在挨了打,曹恒还能心平气和地跟曹盼聊天。
“陛下怎么让人打了殿下。”曹恒没怪曹盼,刚到曹恒的寢殿,一个兴师问罪的人来了。
来人虽是奴婢的装扮,但那么一问,曹盼直接闪开了,“她犯了宫规,当然是要打的。”
“出宫的事当初还是陛下撺掇殿下做的,如今殿下真闯出去了,陛下怎么能罚殿下。”这位已经是六十来岁的年纪了,这护着曹恒要跟曹盼算账的模样,谁也不敢插嘴。
“平娘也说了,朕给阿恒提议的,做不做是阿恒自己的决定,宫规又不是摆设,谁犯了处置理所当然。”曹盼一副要讲道理的模样。
这位自曹盼母亲丁氏在时就伺候丁氏,看着曹盼出生长大,再到曹恒出世也是一心一意的照看曹恒,对于曹盼的意义非比寻常。平娘看了曹盼一眼,“我不跟你说,殿下,快给我瞧瞧你的伤。”
“没事,平娘。说是杖四十而已,母皇只让人打了我十鞭,燕舞她们下手有技巧,看着吓人,其实无伤大雅。”曹恒把内幕给平娘小声地解释。
本以为会被夸一句的曹盼得了平娘一个嗔怪的眼神,“原该一鞭都不打的。”
行,曹恒挨一记打都是错了,明白了!
燕舞已经拿了药来,曹盼伸手接过,平娘已经抢先了一步,“我与殿下上药,陛下何时伺候过人,别把殿下弄痛了。”
说来说去的,还是心疼挨打的曹恒,曹盼摊手无所谓,曹恒已经被押着趴在了榻上,后背露了出来,那叫鞭打得伤口都翻出来的,心疼得平娘直抽气。
“下手也不知道轻着点。”让人行刑的黑衣妇人燕舞不意外的挨了平娘的一记抱怨。
见曹盼已经坐在了一旁不发一言,燕舞当作没听过,低下头。
平娘心疼得连忙给曹恒上药,曹恒自小是平娘照看大的,平娘这给她上药还叮嘱着说最近不能沾水,还有忌口的,曹恒连连点头。
“阿恒还没用晚膳吧。”平娘还想继续收拾曹恒这寢殿,结果曹盼这一句落下,平娘一看子看向曹恒,“殿下没用膳?”
“没。”曹恒如实而答,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平娘已经冲着曹盼道:“陛下打人还不给饭吃?”
曹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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