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的伤皆是皮下伤, 骨骼因为坠落时的外力冲击, 有几处轻微折了,固定好木板后每日里只能躺在床上, 将养生息, 动弹不得。
洛衍书的情况则糟糕了许多, 身上全是刀剑伤口, 胸口处被剑刺得极深, 在峡谷之时是怕摇光担忧, 才强忍着装作没事, 实际许多地方已经感染了, 要把腐肉一点一点挖出来,再重新上药。
上上下下的官员们也没人敢劝这姐弟俩要顾忌男女大防,反正就把府衙最好的房间腾出来, 放了两张榻, 两人平日里就呆呆躺在榻上, 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大眼瞪小眼, 谁也别想动弹。
瞧着瞧着, 两个人就开始傻笑,一笑就牵动了身子, 疼得“嘶嘶”叫唤。
杨沥布防的闲暇之余, 会抽空来看望看望两位主子, 总是很巧地撞上这么一幕, 他就摸摸脖子,挠挠脑袋,然后百思不得其解地走了。
这长公主和圣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想得脑壳疼啊。
第二日的时候,留守长公主府的玲珑和先回了盛安的小橙子都被领到了寿徽府府衙,两个人一人守着一张床,红着眼,不说话,就哀怨地看着他俩。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位主子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伤天害理的事呢。
终于,洛衍书忍不住了:“小橙子你再这样看着朕,朕就让杨沥把你领走,带你去军营里刷恭桶!”
“陛下!”小橙子带着哭腔,尾音还颤了一颤,“您以后可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了,不然您出了事儿,让小橙子以后怎么活呀!”
摇光听着他嗲嗲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个画风不对啊,这个小橙子,自己以后可得提防点儿。
摇光刚想出声嘲笑小橙子两句,玲珑却先发制人了:“殿下,您怎么能一句话都不交代一下就自己走了呢?多危险您知道吗?红豆哭成什么样了您又知道吗?她听说左公子让你走的,两个人差点没打起来。还有糯米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好几天没找着了,糯米弄丢了怎么办?”
一介区区侍女如何敢这样和堂堂长公主殿下说话?
可是这个公主是摇光,她不仅不觉得玲珑僭越,还隐隐生出了愧疚,觉得自己让这些小姑娘担心了。
玲珑她们也是吃准了摇光的脾性,但凡是真心为她好的,她便什么规矩也不讲究,还护短护到底,索性就真心实意地把话说出来了。
她们都知道,她们的长公主与旁人皆不一样。
摇光看着她笑了笑:“哎呀,本宫这不是没事了吗,往后再也不会了,你莫要生气了。你先说说苏先生他们可还好?”
玲珑闻言,神色又暗了几分,摇摇头说道:“苏先生情况也不大好,一直到现在也还没醒过来,断断续续地发着烧,伤口反复恶化,大夫说若五日之内再醒不过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摇光未曾想到苏珩伤得这般严重,面上的笑意顿时褪去,面色愈发惨白无状。
洛衍书在一旁看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她怎么这么担心这个苏珩?
摇光缓了半天,又开口问道小橙子:“你来的时候,晏大人可到了盛安?”
小橙子皱着眉点了点头:“说来也奇怪,晏大人就凭空出现在了林府门口,也没见着旁的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洛衍书也觉得有些想不明白:“那日行至越州边界时,突然有一队人马袭击我们,训练有素,一看就不是普通山匪,当时贼人的目标却不是冲着清毓去的,而是就冲着朕来的,当时朕的胸口已经中了一剑,几个近身侍卫并着清毓护着朕杀出了一条血路,朕在半路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却不见清毓,只见皇姐。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边说着一边瞟向了摇光,他总觉得她还有些事情瞒着他。
摇光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试图囫囵圆过去,说道:“本宫当时看见有个高人带着晏大人走了,想来是高人护送过去的吧。”
洛衍书:......鬼信你?
不过她既然不说,想来应当是有为难之处,那他也就不强问,等她愿意说之时再说吧。
摇光自己也觉得尴尬,于是想办法转移话题,问道:“既然刺客的首要目标是陛下,那说明必然是洛衍琨他们那边的人,只是对外皆说陛下是在相国寺祈福,他们为何会知道舒言就是陛下?此间必然有内鬼。”
洛衍书知她是在转移话题,但她确实说得也有道理,思忖了片刻,说道:“小橙子。”
“嗯?”
“传令下去,就说朕快驾崩了。”
小橙子:???
玲珑:???
摇光:我这是要守寡了?
洛衍书勾了勾嘴角:“听闻皇姐素来有谋反之意,那朕便给你一个机会过过瘾。”
昭安二年的夏天,明德帝洛衍书微服私访越州,与钦差大臣文远侯晏大人一明一暗,共治越州之水患,除越州之贪官,乃越州之幸事。
然,回盛安途中,为贼人所袭,伤亡惨重。
晏大人侥幸回到盛安,而明德帝则下落不明,天枢长公主忠孝仁义,以身犯险,终找回天子,然而为时已晚,明德帝身受重伤,救治不及时,陷入昏迷,九死一生。
据说从寿徽府府衙出来的大夫个个摇头叹气,说亡羊补牢,为时已晚,这陛下,怕是救不回来了。
盛安的太医们连夜奔赴寿徽,诊断之后,皆托人给家长老小带去了话,说若此行未归,还让他们好生珍重。
一时间整个大楚都传得沸沸扬扬,当真是天妒英才,他们的少年天子洛衍书,怕是要被老天爷收回去了。
而盛安那些个公侯伯爵大臣们,一边打听着寿徽府那边的消息,一边暗中拉帮结派,猜测如果陛下驾崩了,这皇位是谁来坐?更有那些不安分的直接向几个藩王投诚示意,试图博一个从龙之功。
本就暗流涌动的大楚朝堂,明争暗斗愈发激烈,甚至还有人仗着位高权重,试图说动那未满十岁的琅王谋反,他们好当幕后的操控者。
而几位新贵大臣,晏清毓养伤治病,闭门不出,林榭堂随着林相保持中立,明哲保身,不投诚也不出风头。
至于李家?那可就有意思了。
那李老将军忠义了一辈子,却没想到生出了李淄羡这么一个忤逆女,直接偷了兵符带领她麾下的军队连夜奔赴越州,还昭告天下,说什么女子当为强,她将誓死效忠天枢长公主。
李老将军直接气得中了风,卧病在床,失去了行动力,而李家嫡子李文佑又是个文弱书生,哪里撑得起一门将府?偌大的李府没了主心骨,眼看就要塌了。
许多还未登科的寒门士子,冷眼看着这大楚的风起云涌,只说国将不国,大楚亡矣。
西南。
洛衍琨坐在营帐里,将手里的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勾了勾嘴角,对身边的人说道:“你说,本王该不该信?”
女子轻笑了一声:“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左右那洛衍书迟早都是一死,这皇位终归是您的,他们闹这一出,您当出戏看看又有何妨?”
“你就不怕这苏摇光当真借着那李家军和越州兵撑了女帝,坐稳了江山,届时本王也保不住你?”
女子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她苏摇光和洛衍书那些龌龊事,你我心知肚明,她越风光,站得越高,我们抖搂出那些事时她才跌得越狠,摔得越惨,这江山?她苏摇光凭什么做得稳?”
洛衍琨听这话听得很愉悦,伸手把她拽进怀里,捏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阴冷地笑了笑:“你心爱的晏三也差点死在本王手里,你心里可有何感想?”
女子的身子僵了一僵,却立马又柔软如初,缠着他搂住了他的脖子,柔柔说道:“当年晏清毓置我满腔情意于不顾,一心只有那苏摇光,连我家被抄家他也袖手旁观,这等负心汉我早就不记得他了,巴不得他死了才好。毕竟将我从洛衍书手下救出来的可是您啊,所以絮然心中只有您。”
洛衍琨挑了挑眼角,问道:“你知道本王当年为何愿意救你吗?”
“自是因为您有情有义,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心疼絮然罢了。”安絮然面上微微露出一些恰到好处的羞怯神色。
“不。”洛衍琨摇了摇头,“你我心知肚明,我洛衍琨最没有的就是情义,安太妃妇人之见,坏我好事,她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本王怎么可能因为她而救你?本王救你,不过就是想要个干净的还不错的泄欲工具而已,动情的女人太麻烦,而你,恰好不会对本王动情,所以你可以收起你那副虚与委蛇,本王不稀罕。”
安絮然又羞又恼,但她万万不敢触怒洛衍琨,只能咬了咬唇,忍住了。
“本王留下你,也是因为相信女人有多深情就会有多狠毒,保了你这么久,这时候你也该有点用了,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絮然明白。”
“明白就好,明日你便可以动身了。”
“是。”
“伺候本王歇息吧。”
“是。”
营帐的床榻一点也没有昔年盛安闺房里的香软,安絮然麻木地任由洛衍琨在她身上发泄着,她想她忍了这么久,那些欠她的人,终该还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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