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问出口, 摇光就觉得真是世事难料啊,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沦为了传说中逢年过节就催婚的极品亲戚。
然而这话,恰恰就问到了杨老夫人的心坎儿上。
杨老夫人虽然出身卑微,比不得盛安那些贵妇自幼教习琴棋书画规矩礼仪,但是性子淳厚,杨沥拜官后,她突然之间从洗衣妇成了老夫人, 唯恐给儿子惹了麻烦, 平日里便自己学得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 又广行善事,是以在南陵府颇有些口碑善缘。
但是杨老夫人的口碑善缘是一回事,杨将军就是另一回事了。
虽是三品高官, 但是到底根基底子太薄,又是个市井小民的出身,偏偏还是个打打杀杀的武官, 又糙又莽, 但凡门第高些的官宦人家,都瞧不上他。
杨家也不是飞了高枝就忘本的人, 杨老夫人也物色了好一些门户虽小但是正经良善的人家, 但是一听说是南陵城外军营里那个满脸络腮胡子说话嗓门震三震的杨将军,就忙摇了头。
要知道这个杨将军, 可是以前自己晚上拿来吓唬哭闹的闺女用的, 如今怎能让她嫁过去?
可再差一些, 那杨老夫人又觉得委屈了自己儿子。
这么一拖, 中间又领兵出去打了一回仗,回来的时候便三十好几了,杨老夫人年纪也大了,出行不便,更加物色不到合适人家了,那杨沥也想得开,总觉得自己迟早是要战死沙场的,索性也就不耽误人家姑娘了。
一头钻进军营里,也就不再提这事。
直至如今而立,也是个没开荤的汉子,杨老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忍心开口再催,毕竟自己这个傻儿子也不容易啊。
可是他老杨家莫非真要就此绝了后?
今日摇光一提,杨老夫人直叹息连连:“那个不争气的,真是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媳妇儿都讨不到,我这老婆子一个人守着这么个空空荡荡的宅子,就瞧着别人都是媳妇儿侍奉孙儿闹腾的,我这个心里羡慕得哟。”
说着拍了拍胸口,母亲一提到儿子,才流露出几分市井妇人的焦急无奈。
摇光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老夫人莫急,杨将军也是为了社稷才耽误了这么些年,杨将军堂堂八尺男儿,何患无妻?本宫回头便命人去物色物色,定帮杨老夫人娶一个称心满意的儿媳妇儿回来。”
杨老夫人闻言眼睛亮了一亮:“殿下此言当真?”
“自是当真。”摇光笑了笑,“虽说我一个外人,干预后宅之事并不妥帖,但是杨将军为国为民,我等自当为他解决家宅之事,若杨老夫人不嫌弃,摇光自当竭尽全力。”
杨老夫人立时激动得泛起了泪光,握着摇光的手一直颤抖着,哆嗦了好半天,终于说出:“老身代亡夫,谢过长公主。”
摇光见了她这番模样,心中一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于是暗暗决定真的要给这杨沥物色一个人美心善的小娇妻。
两人又唠了一回磕儿,摇光在杨府用过午膳就回了公主府。
回程的时候,杨老夫人领着杨家下人送了好长一截儿路,路人好奇打听,只得一句“长公主真真是个好人”。
左言自持外男,觉得男主人不在家,不宜入后宅。便在前厅足足等了一个上午,待得摇光吃饱喝足出了门,他才守着她俩上了车。
摇光这才想起自己把左言给忘了,忙问道:“中午可曾用过饭了?”
左言摇摇头。
摇光皱了皱眉,又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无妨,回府上自有人做给你吃。”
左言不明所以,只是问道:“殿下,您这计划当真管用吗?”
左言到底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不通人情世故,摇光也就开口道:“自然有用。那杨沥是头倔驴,本宫若真和他撞上了,怕只能被他尥蹶子,所以我只能来找了驴主人。毕竟杨沥虽然瞧不起我们女人,但是对杨老夫人可是一顶一的孝顺。”
左言点了点头,觉得女人的心思可真是复杂。
“对了,此番物色人家一定要尽心尽力,远一些也无妨,你吩咐他们把资料做妥帖了,本宫要一一过目,亲自挑选。”
“是。”
“顺道也给你物色物色媳妇儿。”
“殿下!”
摇光瞧着一贯喜欢装老成的少年突然红了脸,满意地笑了笑,也就上了马车放下帘子。
这样脸皮薄的清纯少年真是好啊,希望他不要过两年就和某人一样没脸没皮了。
没脸没皮的某人一听她回来了就又厚着脸皮迎上来了:“今日可还顺利?”
摇光瞧了瞧铺满叶子牌的桌子,和桌边哭丧着脸坐着的安梓萱小橙子红豆,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是说大楚从此禁赌么?”
“此事到时再议,我今日瞧着这叶子牌倒也挺好玩。”洛衍书心满意足地理了理面前的银子。
小橙子欲哭有泪却不敢哭,半年月银都没了,不是他不能赢,而是不敢赢啊,算了,就当破财消灾吧。
“你也忒小气了些,有个当主子的样子吗?”小橙子和安梓萱倒也罢了,只瞧着那红豆眼泪花儿都快包不住了。
洛衍书云淡风轻地一笑:“这不是为了给当家的分担些许财务压力嘛。”
摇光假装听不见他话里的调戏之意,朝着三个小委屈说道:“梓萱,还麻烦你下厨给左公子做顿便饭送去,他饿了半天了,如今还是长身子的年纪呢。”
梓萱最喜欢的就是做饭,开开心心地点点头就往厨房去了。
“红豆,你拾掇拾掇,回头跟着左言去南陵周遭的县镇去物色物色人家,他一个男人家,许多事不方便,你且靠谱点,不要一味贪玩。”
红豆最喜欢的便是到处玩了,如今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她自是欢喜,高高兴兴地就去准备东西了。
剩下洛衍书和小橙子主仆俩,摇光直接无视,往寝殿就走去。
结果俩人亦步亦趋跟了上来。
摇光回头怒视:“本宫要去午歇,你们跟上来作甚?”
洛衍书挥挥手:“小橙子,你且去盯着那些匠人,让他们务必把门修结实些。”
“诺。”
摇光瞧着洛衍书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冷冷道:“你又要作甚?”
“一起午歇。”
“不可能。”
“我门坏了。”
“去苏珩那儿。”
“不可能。”
“给你收拾别的院子。”
“那别的院子的门估计也得坏。”
“……”
摇光语塞,她想不明白自己刚穿来时为何会觉得这个皇帝是个正经冷酷霸道的皇帝,还处处讨好他不敢反抗。想想原文里心机深沉冷血无情的人设,摇光觉得自己这篇文的人设已经全线崩塌了。
这个不要脸的粘人腹黑亲亲怪到底是谁啊?
自己的穿书姿势一定不正确。
可是再不正确自己也不可能和他光天化日之下同榻而眠的。
“陛下请自重。”
“你想哪儿去了?我不闹你。”洛衍书笑了笑,眼里明显有促狭之意,“你便安心睡着,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要赶着在今日把文书寄回盛安。”
摇光也就没理他,自顾自在榻上搭了张银狐皮就睡下了,洛衍书倒真也没闹她,安安分分地坐在桌边,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摇光睡却也睡不着,总是闭一会儿便忍不住睁开眼瞅一瞅洛衍书。
在她第八次睁开眼时,洛衍书终于开口了:“睡不着就别睡了,陪我说会儿话也行。”
可是他明明就是背对着自己的啊,莫非他背后有眼睛?
“你不是要忙公务吗?还有心思与我说话?”
“我们这些脑子够用的人,一般都不会担心这些问题。”洛衍书淡定地回答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摇光心知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抵死不愿意承认,哼了一声就翻过身去。
洛衍书便又开了口:“昨日梓萱小姐给我说她心悦苏先生,你瞧着如何?”
“梓萱怎得会和你说这事?她那般害羞的性子,与你又不熟。”摇光又翻了过来,疑惑地问道。
“自然是我下套套出来的,你还没说你瞧着如何呢。”
摇光十分果断地回答:“不行,坚决不行。”
“为何?”洛衍书依然飞快地写着什么,“我瞧着梓萱小姐与苏先生挺配的,郎才女貌,为何不行?莫非你舍不得?”
“我当然舍不得了!”梓萱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能送到那个老奸巨猾的老头子手里。
洛衍书却皱了眉,她果真舍不得那苏珩?不行,如今形势太严峻了,自己要早些帮安梓萱追到苏珩。
“我瞧着倒是极好,我还打算助梓萱小姐一臂之力呢。”
“你敢!”
“我怎么不敢?”洛衍书似是终于写完了,转过身来朝着摇光,挑了挑眉,“君子成人之美,偏你一心想着搅事。”
摇光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当日也没见你成我和晏清毓之美啊。”
洛衍书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无事。”秒怂。
“你今日去杨府情况怎样?我听闻那杨沥似乎并不在府上呀。”洛衍书也不与她多做纠缠,毕竟他自己确实也不是君子,成人之美这回事,可以成,但是得先成自己的,于是就岔开了话题。
摇光闻言叹了口气:“你说我这个长公主当的,大过年的还要去给人保媒拉纤,不过你倒是说说,那杨沥到底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洛衍书淡淡地说道:“按我说,我觉得他应该找不到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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