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瞧着洛衍书, 她只担心他醉了, 起身时却歪了歪身子,原来自己也醉了。
小橙子和玲珑扶着两位主子, 缓缓地出了太和殿。
群臣目送他们离开后, 也兀自散去。
安南王慢慢地踱着, 走在人群最后头, 晏清毓却在原地等着他。
待他走近,方低声说道:“王爷, 宫中比不得清凉山上,行事还需小心些,莫让那些眼线露了马脚。”
他站在夜色里,墨绿的官袍颜色看上去有些深。
“晏大人此话是何意。”安南王缓缓行至他的身旁, 低声言语,两人被人群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殿下应当明白我是何意。”
安南王闻言笑了笑, 眸色间带着些许嘲讽:“晏大人眼下乃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眼看就要平步青云,何必与我这等乱臣贼子为伍。”
晏清毓神色淡然:“殿下也应当明白我是为何。”
安南王摇摇头:“本王从不与重儿女情长之人为友, 因为这种人往往会坏了事。可是你太聪明了, 本王好不容易抓到你的一个软肋,竟有些不舍得放手。晏清毓, 你说本王该如何抉择啊?”
“王爷何需自寻烦恼,你我本就不必为友,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而后路归路桥归桥, 各不相干。”
安南王笑了笑:“本王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若你能拿来本王想要的东西,你自会得到你想要的。”
言罢,已出了宫门,两人各自乘上回府的马车,却是一西一东,南辕北辙。
崇华殿便在太和殿后头,行至崇华殿时,摇光示意小橙子好好伺候,便欲走,洛衍书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玲珑刚想出声道夜已深这与礼不符,小橙子便忙使了眼色。
玲珑一寻思,左右不过亲姐弟,也无妨,这宫里也不至于有那不要命地编排到陛下头上去,便由着小橙子伺候着两位主子进了殿内,自个儿守在了院门口。
不一会儿小橙子也出来了,带上了门,行至玲珑旁边,轻声说道:“你跟着殿下也这么些年了,你也应当知道宫里的事复杂的很,如今前朝不安分,这宫里指不定多少人在暗处盯着。陛下与殿下自是有主子们的事要说,你以后且放机灵些,切莫多嘴,小心坏了主子们的事。”
玲珑点了点头。
这厢摇光有些微醺,洛衍书更是个不胜酒力的,摇光由着他拽着自己的胳膊,有些无奈:“陛下,且放本宫回去休息吧,莫要耍酒疯。”
洛衍书却把手往回一带,摇光一下跌在了他怀里,他顺势搂住,将双唇附上她的耳:“安南王的人就在崇华殿外盯着,朕明日便会把皇宫卫防图与你,你且乖乖地在这儿待一会儿可好?”
明明说的是正经事,可那热气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耳垂,她只觉得有些燥热。
许是饮多了酒的缘故吧。
洛衍书是故意喝醉,然后假装借着醉意任摇光蛊惑了他,再由她偷得皇宫卫防图悄悄送给安南王。
一切都在安南王眼皮子底下进行,让他相信眼见为实,让摇光得以取信于他,也让他相信自己只不过是个被私情迷乱了心志的不争气的昏君。
洛衍书计划得很好,却独独高估了他对酒的防御力,他慢慢只觉神志有些恍惚,渐渐失去了控制力。眼中只见怀中之人如火的衣裙和似雪的肌肤,见她因着微醺,眸光潋滟流转,双颊晕着绯色,唇红而润,是说不出的妩媚娇艳。
双手搂着的,是盈盈一握的纤细柔软。
她穿红色当真好看。
“摇光,我醉了。”
声音已有些低哑。
摇光知他正是血气方刚又未尝情.事的年纪,如今醉了酒,更是怕他胡乱行事,想挣扎着站起来给他倒杯茶解解酒,却因自己也有些醉了,一个没站稳,重重地跌落到了他的怀里。
这一起一落,倒似欲迎还拒。
洛衍书双手一叠,搂得愈发紧了,俯首贴着她的脸侧,低低说道:“不要动,我只想抱抱你。”
说着却不老实地含住了她的耳垂,她的耳朵本就敏感,如今突然被一股温热包裹住,只觉浑身一个激灵,然后酥麻就蔓延开来。
洛衍书感受到唇齿之间是温香软玉,本能地伸出舌尖轻轻掠过,想尝一尝滋味,摇光却又是一个激灵,而后终于定了神志欲站起身推开他。
奈何十八岁的男子与十八岁的女子,力量终究悬殊,拉扯之间不但没有挣脱出来,反而扯松了领口,露出脖颈处和肩头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和纤细精巧的锁骨。
洛衍书松了手,摇光正欲喘口气,理了衣衫,洛衍书却直直将她推到了墙边,一手禁锢着她的双腕,一手撑着墙,然后低头吻了上来。
额头,鼻尖,双唇。
然后覆上了她的脖颈,一寸一寸地吻着,皆是霸道温热的缠绵,直至锁骨处,轻轻啮咬,似是孩童任性无理地想要留下烙印。
摇光终于忍耐不得,用力地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控制,洛衍书感受到身下人儿的羞恼反抗,觉得她一点也不乖,吻得愈发用力了。
他又顺着肌肤一寸一寸地往回吻,最后挑弄着摇光的耳垂,沉沉呼吸着,哑了嗓子问道:“摇光,不要喜欢别人,喜欢我,好不好?”
这一问,却又唤回了摇光不少理智,她知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稳了稳心志,冷声说道:“洛衍书,我不会喜欢你,你可明白?”
声音清冷坚定,似一眼寒泉浇灭了燎原之火。
洛衍书醉了,她不能由着他,纵着他,于是言语间便刻意多了些冷厉。
洛衍书没有回答她,却也没有再动作,头埋在她的颈窝,许久许久,才终于抬起头,松开了她,笑了笑。
似往日那般戏谑模样,只是右边唇角并无那枚小小的梨涡。
“朕知晓了,夜已深了,皇姐请回吧,卫防图在那边柜子第三层的暗里。”
摇光低着头,理好了衣裳,取出了卫防图便打算出门。
开门时身后却传来洛衍书的声音:“给朕一年时间可好,一年内,不要答应别人。”
摇光却没有回头:“陛下,我没有义务给您这一年,我与不与旁人在一处,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是我和他之间的缘分,与陛下您并无干系。”
说完开门离去。
留得洛衍书独自一人坐在桌边,解开腰间的香囊,捧在手心,有丝丝缕缕的清浅香味浮了出来。
他笑了笑,自己白日里就应当发现这香囊是蘅芜的味道才是。
他只是不明白,他把世间最好的都捧给了她,那么多盛礼为何就比不过那晏清毓一支木簪,一块怀表,一只猫儿。
而只有摇光明白,她在惧怕,惧怕原文里的结局,惧怕在以后岁月里他会给她带来的种种质疑猜忌设计和死亡。
即使是晏清毓,她心动于他,却也不打算交付全部真心,她只是心里知道他是个真正的君子,若托付了此生他便会护自己周全。
孤单活了一世写多了虐文的人,怎么会相信这世间有这么多的甜情蜜意。
之后很多年,摇光回想起那时候的自己,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没心没肺最不知好歹最坏的大猪蹄子,那时候她瞧着身旁熟睡的男人和与他如出一辙的粉粉嫩嫩的小团子,才明白了那句至理箴言。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许是入了秋,过了生辰后盛安开始淅淅沥沥地落着雨,雨势不大,却来得绵密,潇潇细细。宫人们手脚都很勤快,将枯枝败叶收拾得干干净净,倒显得那秋雨有些孤单了。
摇光便命宫人留着那些梧桐坠叶,瞧着有些肃杀的梧桐树,才觉得有些迎“拾秋殿”这个名了。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洛衍书也未曾来找过她,晏清毓也没了消息,似是都在赌气一般,她索性也不去理他们,关上门每日和几个小丫头捉猫逗鸟,嬉笑怒骂,像没事人似的。
只是夜里有时太无聊了,便取出那‘空山’抚弄一二,琴音寂寂,似在安抚秋夜里的凄风苦雨。
一直到了第六日,安南王才遣了人来告诉她:“明日王爷邀长公主殿下至府上一叙。”
因着上一次的教训,这次摇光找了苏珩,让他派人远远跟着自己。帽帽虽平时是个不正经的搅事精,传起话来却毫不含糊,挥舞着她肥美短小的翅膀,没一会儿就扑腾了回来:“放心!放心!”
于是摇光也就真的放了心收拾了收拾前往亲王府。临出门前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拔下了发间的木簪,戴上了洛衍书赐给她的那些珍贵精美的步摇。
安南王想看见的是洛衍书对她的宠爱。
安南王在盛安的府邸却不大,也不招摇,规规矩矩地安置在城东一处巷子里。
摇光一到,便有门人客客气气地引到:“殿下这边请,王爷已恭候多时了。”
王府内也是一片简洁规整的样子,连半个姬妾也未曾撞见,一路行至后花园,才得见了些颜色。
金黄的菊花大朵大朵地铺满了整个院子,在细密如织的秋雨里开得盛大招摇。
摇光笑了笑:“王兄此处的金菊,倒是开得好,本宫殿后的那片院子,菊花才刚刚吐苞。”
安南王坐在院子中间,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王妹请坐,本王也没什么别得爱好,独独喜欢这菊花,也就搜罗了一些,若王妹喜欢,一同赏玩赏玩也是极好的。”
摇光依言落座了,挑了挑眉,问道:“不知王兄为何单单对这菊花情有独钟?”
安南王闻言摘了一朵,拿在手上把玩,笑了笑:“不过是为了一句‘百花开时我不开,我若开时百花杀。’”
那个“杀”字咬得有些重,带出了他本身的阴沉气质。
摇光却似乎毫无察觉,笑了笑:“既然王兄喜欢菊花,那王妹这次倒是送得巧了。”
说罢招了招手,玲珑捧着一盆花上来了,却是一盆鲜红的菊花,舒瓣招摇,如火似血。
“王兄,这盆菊花唤作朱砂砒.霜,想来应当是您最想要的,王妹敬献给王兄,还望王兄好好把玩才是,莫辜负了本宫一片心意。”
摇光边说着边将菊花推至了洛衍琨面前,洛衍琨透过那想饮足了血似的花瓣看向了摇光,只见她的言笑间是志得意满。
于是心领神会地收下了:“本王谢过王妹美意,初秋时节,还望王妹多保重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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