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仪?难道她有了什么发现?
洛摇光正想着, 温若仪便走了进来, 行礼道:“民女见过皇上,见过长公主殿下。”
“平身吧。”
“若仪不知陛下与殿下正在用膳,此番贸然前来,着实打扰, 若仪有罪。”
不愧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这礼仪就是好,洛摇光决定让自己宫里那几个丫头好好学一学。
洛衍书重新系牢了络子,才抬手道:“无妨。”
“若仪此番来见陛下是为了求陛下准民女带一人上清凉山。”
“谁?”
“传授民女编钟技艺的先生。”
洛衍书一时来了兴趣:“就是那位云游去了的高人?”
“正是那位先生。前日长公主殿下交予了民女一份编钟古谱, 古谱精妙又复杂,民女研究许久,亦不能参透。不过就在昨日下午,温府门人特寻来了清凉山, 告知民女先生云游已归,正在温府休憩。所以民女斗胆求圣上准许先生上山,为民女指点一二。”
“有此世外高人, 愿前来行宫, 朕自当欢迎。只是不知那先生可愿前来这俗地?”
“天子之地,怎能是俗地?况且民女已将古谱誊抄了一段命人给先生送去, 先生极为感兴趣。”
先生极为感兴趣。
这话却听得洛摇光心里愣了一愣, 自己将那份曲谱交予温若仪,是想让她指点乐坊司演练出来, 然后传扬出去, 引出那人来。
可是如今编钟古曲还没演练出来, 一段谱子便吸引了那个恰好云游归来的先生。到底只是巧合,还是温若仪的先生就是苏珩?
她可不知道苏珩什么时候收过一个女弟子啊。
在她愣神期间,温若仪已经走了,洛衍书方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
洛摇光穿来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被人敲过脑袋?蓦得被“当当”了两下,皱着眉不满道:“陛下!本宫是你皇姐!”
因不敢说得太大声招惹了别人注意,轻声轻语的倒像是在娇嗔,洛衍书瞧着觉得甚是可爱,便故作严肃道:“与朕用膳时,不可分心。”
“本宫没有分心。”
“你刚才分明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别的人?”
“……”
“别的人是不是男的?”
“……”
“皇姐吃点香菜吧。”
陛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在想别的男人没错,但是不是那种想啊,能不能放过我啊?
虽然内心活动如此没有骨气,但是洛摇光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在气势上输掉,一定要争口气,于是不动声色地吃下了香菜,微笑道:“真香。”
当见到温若仪的先生的时候,洛衍书就有些后悔召他上清凉山了。
又来了一个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
长得还挺好看,气质还很飘逸,似乎还是个高人。
“草民见过陛下,见过殿下。”
面前这位男子身着烟灰色笼冠大袖衫,身形清瘦,眉眼本外精致,却因通身的飘逸气质而显得柔和又疏离。
“敢问先生可愿告知姓名?”
“草民,苏珩。”
他果然就是苏珩。
洛摇光直直地看着他,问道:“听闻苏先生对此曲甚有兴趣,却不知为何?”
苏珩亦抬头直视她,神色之间毫无异样,只淡淡说道:“似曾相识。”
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那还劳烦先生指点一二,将此曲排演出来。”
“明珠蒙尘,苏珩自当竭尽全力,让其重现于世。”
这话,说得太明白不过了。
“那劳烦苏先生了。”洛摇光笑着点头道,又转身向洛衍书说道:“清凉山上人多声杂,陛下可能赐一处安静院落给先生,好让他能静心研究曲谱?”
洛衍书点点头:“既然皇姐对这编钟曲如此上心,朕自当全力相助,来人,收拾好眠雪阁,带先生过去。”
“诺。”
小橙子便带着苏珩离开了。
洛摇光瞧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原文里是自己身份被揭露后昭示了天下,她被迫流亡,苏珩才找了上来辅佐她的。如今自己提前引了他出来,却不知往后几年冷酷睿智的杀手此时却是这般疏离仙气,更不知他还擅编钟,还收了位女弟子。
“皇姐觉得这苏先生如何。”
“淡雅脱俗,仿若仙人。”洛摇光从不吝惜对美男子的赞美。
果然,她就是喜欢这种弱不禁风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的,明日得传令下去,让膳房每日里只送素菜来。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晏清毓苏珩甚至绿枝红叶的膳食顿顿都是红烧猪蹄香酥鸡四喜丸子蒸叉烧,不见一点绿意。而洛衍书自个儿的餐桌则是绿泱泱的一大片,搞得偶尔来蹭饭的洛摇光以为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心理爱好。
话说回来,洛摇光从东苑离开后,回到西苑,寻思着自己不该在房里待着,一定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寻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散步欣赏风景,给苏珩劫持自己问话创造良好的条件。
她正打算出门,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
“莫出声。”清冷疏离,是苏珩的声音。
洛摇光点点头,苏珩便放开了她。
洛摇光转身一看,只见苏珩身穿一套紧身夜行衣,气质陡然凛冽起来,与白日里截然不同。
“你不要轻举妄动,就你这身手,一出去就会被盯上。”
“那你便不会被察觉了吗?或是惊动我的侍女?”
“身手好。迷晕了。”
“……”真是个有个性的杀手啊。
“你可知道你是谁?”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摇光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答道:“我知道我是谁,可是你又是谁?”
“如果真要问我是谁的话,那大概我算是你的小叔叔吧。”
洛摇光自是知道他是谁,也明白算起来他的确算得她的小叔叔。
前朝藩王皆需留一质子于宫中,苏珩便是某一个最小的藩王最不受宠的儿子,在宫中备受欺负。某一日还尚是太子的哀帝见他被人欺负了,便护道:“这是孤的弟弟,往后你们欺负他,便是欺负孤。”
于是小苏珩便跟在太子哥哥的屁股后面长大了,看着哥哥娶了个极好看的嫂嫂,又看着哥哥自尽嫂嫂被俘。嫂嫂被俘之前,给了他一枚羽令,让他跟着最后的暗卫走,让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告诉他有一日会有人需要他。
那时他才十四岁,这一走,便是十七年。
十七年,他终于回到盛安,他终于见到那个人,一个长得和嫂嫂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
“那曲谱,你从何得来?”
“我从何得来的重要吗?”她总不能告诉他这是自己指示糯米□□大黄从凤仪宫的地里刨出来的吧。
凤仪宫是越朝皇后寝宫,大楚沿用大越皇宫后,却将凤仪宫封了起来,再不准人踏入。而她身为开天眼的作者,自然知道在那宫里的某棵树下埋着这么一卷编钟谱。
洛摇光又加了一句:“我只知这卷编钟谱能够引出我想引出的人就够了。”
苏珩听到这话,只觉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个刚到皇帝哥哥肩头的小少年,总爱在东宫缠着他玩耍,后来皇帝哥哥有了皇后,他以为自己从此会被冷落,却没想到皇后嫂嫂是个极为美丽温柔的女子,而且多才多艺,极擅音律。
她曾演奏过一次编钟,让七八岁的他惊为天人,从此便缠着要学习编钟。许是他有天赋,许是太子妃教得好,他很快就领悟了门道。那时哥哥与嫂嫂笑道,他以后定能成为天下第一编钟乐师,他只当是嘲笑,很是羞恼。结果帝后二人竟练手耗时一年做了这编钟曲谱,给他看了后,埋在凤仪宫的树下,告诉他待他有朝一日成为天下第一编钟乐师时便拿出来,弹奏给他们听。
后来他再未遇见过编钟比他奏得更好的人,可惜谱曲的人却已不在人世。
他细细看了看洛摇光的脸,笑了笑,似嘲讽又似荒唐:“洛楚临便是看着你这张脸,养了你十七年?”
洛摇光保持沉默。
苏珩继续道:“我初初见到曲谱时,本只是抱着侥幸,直到我看见你,我才确信,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说着他又勾着嘴角笑了笑:“我如何也想不到洛楚临会留下你这个前朝余孽的性命还给了你这般的尊贵荣宠。现在想想那一日皇嫂嘱托我时的神情,只能说皇嫂她果真太了解洛楚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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