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五
等水月再一次反应过来,背后的人已经越过他往前走了。
——他漆黑的长发披在肩际,掩住了小半张脸,狭长的双眸,金黄色的竖瞳在夜色中明亮非常,脚步是轻且悄无声息的,像蛇。
白发青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扶着眼镜的手上还戴着实验用的塑胶手套。
在路过水月身边时,药师兜望了一眼呆立着的左近,有些不满地阴冷出声道,“还不带他回去?”
“啊——是,我马上就带他回去……”
左近晃神过来,也不顾地上的碎裂的“封印容器”了,轻手轻脚、却非常快速地捞起坐在竹叶上沉默着的鬼灯水月,走去封印组小伙伴那边。
远处站着的多由也鬼童丸迎过来,次郎坊则走到他身边帮忙扶着水月。
“刚才的时候大蛇丸大人就来了,只是看见君麻吕大人在重吾大人说话,就没有过去呢……”
“想提醒你的呢,但是又不敢出声。”
他们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头小声讨论着。
但却十分默契地、没有一个人敢回头去观望竹林那边的动静。
直到走到芒草丛尽头、出了那片区域,回来到基地门口,那种压抑的气氛才消散开了,四个人面面相觑,又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便有心情去调侃人了。
“左近,我说,你刚才是又被药师兜那家伙赶回来的吧。”
“…这…这有什么好说的,”左近红着脸冷硬出声,又反过来问道:“多由也,大家彼此明明都是半斤八两的嘛,你上次以打扫卫生为借口去偷看君麻吕大人,上上次偷偷……不也是被兜捉住赶出来了的吗?”
被他反将一军的红发少女一愣,抱臂不高兴地嘟囔了两句,又反驳不出来地臭着脸抱怨。
“那个かぶと……完全就是仗着离大蛇丸大人近,有大蛇丸大人的器重、在我们面前狐假虎威的。”
这一句话引起了大家的认同,他们七嘴八舌起兜的多管闲事阴险狡诈,又说他狗腿,天天阿谀奉承大蛇丸大人,要不是因为大蛇丸大人,他们才不会听他的话。
说到这里,场中一时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许久,扶着水月的次郎坊吞了口口水,小声轻轻道:“大蛇丸大人……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可怕了……”
“是啊,就是最近,感觉越来越……”半晌,旁边的左近才用同样的音量回复道。
多由也和鬼童丸没有说话,不过看样子也是默认了他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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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与芒草的交界处,光影横斜,随头顶为夜风吹动的细长枝叶的摇曳所变换着,落在他银白的长发上。
远处河水潺潺声,空气中满溢着微冷的水汽与竹叶淡淡的涩意。
注视着来人由远及近,君麻吕从重吾身上站起来,他并不惊讶大蛇丸大人会过来这里,也没有询问的打算,更不会自己解释些什么。
此刻也只是因为大蛇丸过来,所以才站起来地站起来。
黑发金瞳的大人低头看他,确定他好像是真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样子,于是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伸出手。
“君麻吕,不说‘我回来了’吗?”
君麻吕迟疑了一瞬,便走过去,歪着头将脸颊凑近、贴着大蛇丸大人的手,他站在那里,站在大人的面前,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我回来了哦。”
他垂下来的手、手中还握着刚才用来捅鬼灯水月的那根骨头,森白色,月光下看得叫人心头发冷。
药师兜有心想出声提醒,可多年来的失败经历又让他低头撇开眼睛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毕竟当事人向来是并不介意的。
大蛇丸轻轻笑开来,他的笑声与他惨白的外表一样瘆人——在身体出现排异现象、每况愈下后,即使是一直用忍术保持着年轻的模样也难免露出劣态的一面。
他的手指纤细,是近乎于只包裹着一层皮的状态,让人怀疑戳一戳便会凹陷下去好久的那种。
君麻吕蹭蹭他湿冷的手掌,并不觉得奇怪。
大蛇丸大人已经老了,每一个人到年老的时候都会这样,解除了身上封印的自己,也是不例外的。
大蛇丸老大人又问他:“刚才……是在和重吾说些什么?”
君麻吕老实回答他,是在和重吾讨论水月的牙齿的问题。
说完后,停顿一下,又迟疑地询问他:“为什么我却没有尖尖的牙齿呢……”
算起来,他出身辉夜,应当也是和水月一样,是水之国的人了。
可是他就没有和水月一样的牙齿。
……
「莫名其妙……这叫人怎么回答?」
药师兜在后面听他的笨蛋问题,总觉得听多了这种问题自己也会变成笨蛋一样地在心中吐槽道。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
在银发少年的问题出口,大蛇丸大人便习以为常地接上了话。
“因为君麻吕…你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说着,他的手便顺着少年的肩膀向下滑,搂住腰身地将君麻吕抱了起来。
“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先回基地去吧。”
这样的话说出口并非等人答复的,而只是单纯性地告知而已。
黑发金瞳的大人抬步向河岸边走去,重吾没有疑问地跟着走,而药师兜在原地顿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跟上去。
.
一路上都是从竹林下面走的,君麻吕就伏在大蛇丸大人肩上,用手去接沿途飘下来的竹叶,他接了很多,两只手根本拿不住。
在药师兜惊异的目光里,他想一想,便将手里抓不住的竹叶一片片插.进了他手边的、大蛇丸大人的头发上。
等出了竹林,回到基地,从大蛇丸大人身上下来、站回到地上时,他又表现出了犯困的模样。
大蛇丸:“困了吗?”
君麻吕“嗯”了一声地要去揉眼睛,重吾闷闷地上去接过他两只手上的竹叶。
“可是我想去看佐助。”
一边将竹叶放到重吾手上,他一边出声道,没头没脑的,叫人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跟不上他的逻辑。
“现在已经很晚了。”大蛇丸大人神色不变。
银发少年眨了眨眼,仰着头还要再问的样子。
“不可以哦,”大蛇丸便直白地拒绝,他依旧是笑着的,金色的竖瞳熠熠生辉,“因为我希望君麻吕能够按时睡觉。”
君麻吕定定看着他,几息后失落地应了下来,“那好吧,我和重吾先回去睡觉了……”
他就牵着重吾依依不舍地和大蛇丸道别。
一直走到转角都不回头。
大蛇丸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去注意自己披满肩际的头发上的竹叶,他伸出手将长发从颈上撩开,那些竹叶便很快地稀稀零零的落下来。
有几片被他用手指夹住了、送到眼底。
月光下,狭长的叶片泛着青黄色,干枯的,是一用力就会碎裂不成形的那种。
“这样的叶子也正适合我呢。”
药师兜听见他这样低低说道。
可是他从来都不是会说这样话的人。
向来灵巧的圆眼镜青年心中一沉,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越是站在……面前,越能明白自己的衰老与无能为力。
.
君麻吕闭了闭眼。
他与重吾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基地建在岛屿上,四季都可以吹到风的岛屿。
空气很好,很湿润,几乎感觉不到季节的变化。
他很喜欢。
“可是大蛇丸大人的身上总是有着很浓的药的味道。”
“我不太乐意他抱我。”
这样牵着重吾的手,他突然出声道。
在前者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君麻吕已经转回头望着前面的路了,表情是恬静而无害的,那样专注地看路,霜白的睫羽像停在眼瞳上的纤弱的蝴蝶,倒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也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重吾感到困惑,想要顺着他的话去问“那为什么还要让他抱你呢”的这种话、也因此而变得问不出口了。
在他迟疑地不去望君麻吕,专心走路时,银发少年又突兀地继续说道。
“不过大蛇丸大人不嫌弃我身上血的味道,我也不嫌弃大蛇丸大人。”
“……是这样的原因嘛?”橙发青年在脑中理了理思绪,才沉闷地点点头。
“嗯,”君麻吕一面走,一面低头用空出的手往旁侧提了提袴裙,原本的雪白已经染成斑驳的黑红色,下摆更是破破烂烂的了。
“喂,重吾……”
“怎么了?”
“秋天…秋天要到了吗?”
重吾认真想了想,“嗯”了一声地回答他,“是啊,秋天有什么事吗?”
君麻吕看了看天空,“我希望能在冬天之前见到佐助呢。”
自顾自想着这个,他心情便慢慢转好了地冲重吾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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