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尸骨脉是随年纪的增长而逐渐觉醒的血继界限。
举例来讲,没有生长封印的情况下,十三岁的君麻吕可以像辉夜东临、以及其他族人一样,单纯地使用骨刺凝结成各种形态去作战;十六岁的他则可以完全自由地操控改变骨骼了,例如他在南贺河边觉醒时天生的骨翅。
他的血脉浓度太高、也太强大。
与此同时,辉夜族的族人们也担心着,与此相应的、他的血继病会更严重。
抱着宁愿让他长不大、要让他顺利活下去的念头,主母大人像那时还尚存着的漩涡族族人拜求下了这个生长封印——希望通过抑制住年纪的增长,来拖延他觉醒血继的时间,也是拖延血继病的时间。
在和大蛇丸合作之后,辉夜族也特意嘱咐过,是让大蛇丸不要彻底解开封印。
永远长不大总比因为血继病死掉比较好。
大蛇丸也这样认为,况且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银发小孩解开封印,还巴不得辉夜这样遮遮掩掩,不跟君麻吕把事情说明白。
——他害怕帮助君麻吕解开封印了,后者就会觉得他没价值地去跟其他人一起玩了。
因为君麻吕就这样的、单纯而可恶的小孩子。
单纯而可恶的小孩在雨中捏紧手里的骨刃。
在没有激活咒印、在有生长封印的情况下,身体处于十三岁的他、发挥出了正常时十三岁的他的能力——他的血脉浓度似乎是又提高了。
这会是让辉夜那些神经质的搞研究的长老们,感到十分梦幻的事情,只可惜他们并不在这里,也看不到这一幕。
现场的唯一的几位观众也不会有心情去关注这一点,也许只会在瞥见那把惨白的刀刃时,在心里恍然、终于确认:
「啊,原来,他真的是辉夜一族的人。」
这样的从先代屹立至今的大宗族,在忍界都是十分有名的存在。
但相较于血继能力、外貌特征比较清楚的宇智波、日向,辉夜就要朦胧神秘许多。
偏居于水之国一隅,只在近几年似乎是与雾忍村有冲突、展开过几次规模不小的战争,才陆陆续续有关于他们的情报被世人所知晓。
可现在看来,这样一个沉寂了上十年的宗族,并没有它表面上那样的与世无争。
他们的间谍分布在各个拥有血继家族的村子,所图之事叫人细思极恐。
而自己木叶的君麻吕,就是这样一个宗族的少族长。
银发少年垂首注视着他们。
他的眼瞳在漆黑混沌的世界熠熠生辉,袴摆坠着水线荡在腿夹边,他说:“你来了。”
那声音穿透了雨帘,落在卡卡西的心里,好像又重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好像他们还是一起做着暗部的任务、住在一个房子里、对方生日的庆祝是蹲在客厅里吃火锅的时候。
君麻吕没有等他回答,就稍微颌首肯定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于是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了,让人几乎要忘了他刚才才被公布不久的身份,好像他还是那个、在等着监护人来接他回家的乖孩子。
如果忽略他脚边躺着的金发小孩的话。
没有任何征兆的,夕颜身边的白发青年拔出她身后的刀具、提在手中。
冲破雨的束缚,那柄刀与君麻吕手中的骨刃撞击在一起——刀锋在雨幕中似一痕烟青色的弧光。
后者也好似早就预料到一般,双手握住刀柄、好整以暇。越过交错的刃面,两人的视线有过一瞬间的交汇,又很快错开来。
出鞘的刀就不能再收回了。
在高速的移动中,他们都化成虚影。雨水滴溅在地上,漫出一蓬蓬的水雾,而落向刀刃刃面上的雨,几乎是还没有靠近,就被挟夹甩出。
抛出的每道刀光都如同星月的光辉,在昏暗的林地上,武器交击时四溅的火星,也如同火树银花一样,点亮人们的眼睛。
没有人见过旗木卡卡西的剑术,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或者很差,相反的,留着白牙血脉、承袭旗木刀法的他,在体术、忍术、刀术上,不管从哪一个层次上来讲,都是顶尖的。
仅仅是刀术这一方面,即便是从小练习木叶流剑术的夕颜,她有一战之力,但心里也没有底能战胜。
最让她惊讶的、却是君麻吕的刀术——完全已经脱离了木叶流,凌冽如骤雨,他的每一击都那样精确而有力,挥舞间如织就一张以杀意为线的网面,单单只是看着、便似乎要被其间戾气所慑、压抑得呼吸不过来了。
可是湿透的银发在相撞的飓风中被向后狂乱地吹拂而去,他的表情又是那样肃穆与安静,好像神官在主持一场盛大的祭礼,而非参加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夕颜还未看清楚究竟他的刀术来源于何处,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在她惊愕讶异的注视中,白发青年利落地抛开刀具,后跃站定。
脱手时那一瞬间,那柄亮钢色的太刀,便在空中碎裂成无数片。抛飞的碎片笼罩了那片区域——只能庆幸刚才对拼时战斗地点已经转移到了离下忍们很远的地方。
下坠的金属碎片在雨中折射出无数光影,而银发少年则强行穿越了它们,如影随形般将手中锋刃送进了旗木卡卡西心口——
剑刃入肉之声,在雨中那样细微、不易觉察。君麻吕站在原地,保持着单手拿刀的姿态。
他的身体被碎片划得鲜血淋漓,垂落在眼前的几缕银发也被整齐地斜斜割开,颊边几道纵向的划痕上渗出血珠来,又马上被雨水冲走,在袴裙上染成点点粉色。
他垂下的浓密的长睫像风中舒展不定的羽毛,又像含露的、水淋淋的花朵,唇线是淡淡地抿起,那握住刀柄的苍白纤细的手指缓慢转动,对面人胸口上楔形的伤口便变成了一个窟窿。
然后是一团白雾砰地炸开,他的骨刃上只孤零零挂着一截木桩了。
是替身术。
君麻吕并无意外地丢下骨刃,他在雨中回望过去——
背后几步远的地方,白发青年脸色苍白的从草地由半跪着站了起来,这似乎花费了他很多气力,当他站起时,肩膀因为喘气而微微起伏着,濡湿的短发凌乱地落在他的眉间、耳侧。
卡卡西那双漆黑的眼瞳落在地上挂着那截木桩的骨刀,而后,又回到君麻吕神色淡淡的脸上。
在这漫漫的几息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心里是在想些什么。
卯月夕颜在雨中无声地落下眼泪,紫色的长发上雨水涓涓淌下,她的手指紧紧攥在手甲的扣结上。
对峙仍在继续。
木叶的下忍们在脱离杀意的笼罩后,便像小兽一样抱团、带着金发小孩去到旁边的树下了,这样空旷的空地,就好像专属于两个人的舞台。
“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刚到我身边的时候,夜晚老是做噩梦,特别是像这样下暴雨的夜晚——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可每次我打开房灯,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你又老是拒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就把客厅里、走道里所有的灯都打开,想让你别那么害怕。”
卡卡西突然说。
君麻吕侧身、绕着他缓慢地行走。
他有时看积满水的草地,有时候摊开手、转过去看手背上刚才被划破的伤痕——他总是不认真听别人说话的。
而在期间,卡卡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后来,你长大了一点,打雷下雨的时候依旧很害怕,我又问你要不要和我呆在一起,你却答应了。那个时候,也许你是看不出来的,但我心里真的很开心,甚至还有一些激动,我以为你是慢慢的接受我了。”
白发青年继续慢慢说道,他声音疲惫又平淡,却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力量。只有真正经历过那些事、并融入过感情的人,才能说出这样动听的话语。
但他面前唯一的听众却面无表情,冷漠如一尊石刻。
“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想明白了四代目的话,觉得跟在你身边能够长大,所以,才乖一点去听你的话。”
结局却是显而易见——看他现如今的外表就知道了。
卡卡西愣了愣,几息后,他轻轻、又听不出情绪地低喃道:“……是么?”
“原来明明从来都没了解过你,就老是自以为接近你了,自以为只要相处的时间够长,隔阂就会自己慢慢消退。”
“甚至,在从那所废弃的研究所里出来过后,我开始揣度你的心情——像一个……‘怀春’的女孩子。这是不是有点可怕?因为…我总觉得、作为同样被剩下来的人,我们是能彼此理解、彼此依靠着的。”
“别再说了,”君麻吕说,“我不想听。”
好像是被雨淋得很难受,青年慢慢抬起眼睛,低沉的声线仍然懒懒倦倦的,“世上的事总是这样,一个人说话,而另一个人不想听。”
但他还是体贴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想听的么?或许我可以说一点。”
.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所有一切都是你自以为的而已。”君麻吕就停下脚步,侧过头去看他。
他说:“你们木叶的人真的很难懂,我同样给过你机会了,可是你还是追过来了。”
“你不该追上来,你过来了,我们之间注定就要打一架。”
卡卡西用近乎于鼻音的气音问道:“你是在告诉我,只能用武力留下你了?”
“不,”君麻吕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只能在这里杀了我,或者被我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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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之国的基地中,雷鸣骤雨之声被重重屏障所隔断,一点烛火摇曳在看者眼中,好似要将那点金色也烧灼殆尽。
——大蛇丸在灯下静坐。
一旁,药师兜在为他新换好的身体做最后的检查,室中暗尘弥漫,因雨声而沾染了许多潮湿的味道。
“他们还没有到吗?”
他被绷带覆盖着的上半身只露出凌乱的短发和一双金色的竖瞳,声音嘶哑、依旧低沉得不似人类。
“是的。”灰白短袖,紫色腰带的药师兜在他身后回应道。
半年不见,他似乎是又长高了许多。白色的低马尾,棱角已经透出青年人的锋利来,圆眼镜却柔和了这一点,于是当他垂下眼眸时,依旧还是如小时一般显得温和而无害。
“已经过去了约定的时间……”
大蛇丸按在椅把手上的手指也缠满了绷带——这副身体比他们想象的要差很多 。但因为君麻吕和佐助的事情,他们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满世界寻找品质好的容器的。
“……是的。”兜再次回复道,声音迟疑了一瞬,他是希望大蛇丸大人能不要表现出这样十分挂念的模样。
后者缓缓偏过头,不知喜怒地斜睨了他一眼。
他于是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等他过来之后,还是冷淡一些好吧。”
这个他是指的谁,两个人就都心知肚明了。
室中又陷入寂静。
烛火仍在静静燃烧着,昏黄的光芒落在椅子和地上,大蛇丸晦暗不明地看了许久,然后毫无征兆地椅子上站起来,依旧是使用着女性的口吻。
“我去接他过来好了。”
完全没有听进去。
药师兜的脸皮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在沉默过后叹息道:“可是,您的身体才刚刚换好不久啊,现在外出的话……会不会太勉强了?”
“……你说的是,”大蛇丸为这贴心的提醒微微笑起来,打量的目光却让药师兜心惊肉跳。
他说:“既然兜你不想去的话,就把重吾带过来吧,我和他一起去接君麻吕。”
以为他是放弃了的药师兜一噎,下意识地“可是……”
大蛇丸依旧微微笑着凝视着他,一面又不容置喙地打断了他的可是,重复道:“去把重吾……带过来。”
“……”
他的声音落下,就如同一条冰冷的蛇游进到了血管,叫兜本能地感受到了一阵渗入灵魂的严寒。
等反应过来时,鬓角已经流下汗珠,烛火照亮药师兜惨白的脸,脸上的表情僵硬而难看,很快,他压下这一切,恭谨回答道:“是,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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