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对于众人来说,貌似是又一个平淡无奇的一天过去了。
夕阳西下,火影岩沐浴在一片潺潺日光中,浅紫粉蓝的绣球花在屋檐下簇拥着、舒展着花瓣。
极黑的夜、降临了。
再晚一些,两盏白炽灯照亮暗部基地的「暗」字标徽。
透过封闭的一扇扇方阵铁窗,其中人影攒动——通道尽头的更衣室中,暗部们正快速换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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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级警戒态势!”
大和越过几位同事,刻意压低了声音,面容是从所未有的紧张。
戴着猫脸面具的白发青年沉默地将刀具别至背后的负带卡槽,又将银白手甲系好在手臂之上。
“到底发生什么了?火急火燎地通知我们集合…”埋头在柜子里翻找着护具的光头队员抽空探出头,严肃着轻声问道,“那个,难不成…是那一族…”
大和下意识看了一眼队长,见他没有出声的倾向,便抬起头来叹着气催促道,“过去地方你就明白了啊,现在没有空八卦的……加快速度了东临。”
“嗨嗨,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原来是有名字的光头暗部将找到的护具飞快地往自己身上套。
他没有再提起那一族,也故意忽略掉那一族的黑发少年(鼬),只询问五人中另外一名队员。
“话说起来,怎么没看见君麻吕君?”在一群训练有素、正忙碌地穿上装备的暗部里,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却并没有找到那张微笑面具。
“不用找他了。”从刚开始就没有出过声的小队队长阻止了他找人的动作。
“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呆在家里,现在多半是赶不过来了。”
从昨天晚上回来开始就在睡觉,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任务的确有点呛。
……
不过,在这次任务上,他不过来也好。
卡卡西在面具下抬眸,猫脸面具上留出的两缝狭长的黑洞中,一黑一红的异色瞳眸藏在阴影里。
“我们不等他,立刻准备出动。”
——他是觉得不安。
回忆起不久前雾隐的巡逻任务,那时队中的宇智波队员在林中询问他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今夜将要发生的一切就已经注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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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部队员如一缕缕银灰色的影子浮掠而过,不过几息,在冰冷而压抑的集合通道里,他们井然有序又快速地停驻在了三代目火影和「根」部首领的面前。
“去木叶警务总部。”“我们班前往宇智波族地。”
针对于今夜足以改变木叶格局的事变,简洁明了的行动指令从这两位木叶高层口中下达出去。
没有人出声,皆无声地服从指令,于夜色掩护下奔赴失去联络的地域。
这场全员皆为暗杀部队成员的行动,是在暮色里安睡着的木叶村民所并不知情,执行着光明正大任务的木叶忍者们也并不知情。
肃杀而紧张的气氛盘旋在这个安宁太久的村子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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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族中,空旷宁静的中庭下。
分家族长之子一圈圈摘下手中绷带,将布满伤痕与灰尘的手指浸入井水中。
惊鹿滴答,石盘上的水纹在少年纯白一片的瞳眸中扩散开来,乌黑柔软的长发垂下,额上标志着“笼中鸟”的封印纹路也随着水纹的发散,在水面上扭曲、不成形。
日向宁次微微失神,一时间静立不动,一直注视着水纹直到消失——额间纹路又重新恢复如初。
他仰面注视着空中略微不详的满月,不由自主地低声喃喃道:“命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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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负着罪孽的宗族,既定的、屠戮的命运。”
“……才能够得到力量,证明我的器量。”
纸窗外透进来的光亮打在和室中父与母的尸体之上。
目光掠过黑暗中略显诡异的团扇族徽,停驻在几步远外仇恨着怒视着他的弟弟身上。
宇智波鼬静静俯视着。
——身为兄长的特征似乎是从他身上褪去了。
那些纵容、温柔,始终包含着淡淡笑意的脉脉神光,因沉浸在万花筒写轮眼的猩红中,而褪去了。
在他的身后,如张开着一个无形的黑洞,将所有光亮都吸撤入其中。
那张俊美到秀气的脸面无表情着,处于惨白的月光和阴影的界限当中。
徒增仇恨的话语从口中吐出,掷于地。
宇智波佐助的眼泪似乎是流得更凶了。
反手拿着苦无,那双在夕阳下像沾着许多金粉的眼瞳为泪水所沾湿。稚气却坚定的小脸、曾信誓旦旦露出固执的表情,要求君麻吕肯定自己哥哥决不会残害同胞的脸,此刻因刻骨的仇恨,微微狰狞着。
父亲,母亲,族人们……死在可笑的、所谓证明器量的理由上。
如被业火焚烧的噬骨的痛苦,烧灼着他的心脏,操控了他的躯干,甚至连意识都出现了短暂的空茫。
宇智波佐助如小兽般低喘着,在几乎要冲上去拼命的极端念头里颤抖着迈出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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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鼬仍静静提刀,伫立在父母尸体前,俯视着他。
他的目光未曾发生过任何变改,依旧冰冷刺骨,带着蔑视与难言的杀意。
但在撞上他不曾改变的目光后,冲上去的黑发小孩却突兀地止住了在原地,喉中溢出一声极度恐惧的咽呜。
——他在这凝视下,属于人类骨子里天然的对于死亡的恐惧压过了维持冲动的仇恨。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小孩崩溃一般,在杀气中失去再前进一步的资格与能力,眼泪顺着漆黑的下眼睫溢出,那张写满惊惧的、惨白的脸,哭得湿漉漉的。他看着宇智波鼬,不由颤抖地后退几步,好像看着的并非是自己的兄长,而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刽子手,一个欲将他置于死地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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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他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出樟子门,黑发少年微微闭了眼,身上的银灰色马甲在月光下是苍白而冷硬的质感。
他没有立即跟上去,去对弟弟施展月读、去放下模棱两可的狠话——这些都是添涂仇恨的好方法。
但他此刻没有着急着去做,而是在室内静立片刻。
睫羽微启,微弱的光线下写轮眼中流转着赤红的光晕。
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就这样短短几息间,他像是静默了一会儿,又像是在寻思了些什么。
手中刀刃翻转,开始干涸的血液便顺着凹槽滴落,室中暗尘浮于满月的光束下,他低沉的、不与同龄人相似的声线喃喃自问般响了起来。
“你的主人当年……会是怀抱着何种心情呢?”
被族人指认残忍杀害妻子、毒杀亲父,且为挚爱的兄弟所仇恨着的他,当时怀抱着的、又会是何种心情……
死物并不能言语,又一滴深色的血液顺着亮钢色的刃身滑落而下,缓缓间如溅落一滴红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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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那些虚幻、伴随多年的梦境如晨露泡影,一触即碎;又如深渊泥沼,沉入便叫人失去抵抗的气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五感又渐渐恢复了。
阴暗而潮湿的地牢走廊,宿敌们推开的木门在风雨中来回摆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冷,是从淋湿的发丝衣物,以及背后靠着的石壁上传递过来的;疼痛,如要咬住心脏的毒蛇,扼住脉搏与呼吸,传递到四肢百骸。
手腕被人死死捏住,而武器早已脱手而出,静静躺在石砖上。
铁窗外的树影在风中无序地扭曲晃动着,那低哑的、饱含愤恨与失望的声线便在风里,也断续地送入耳中。
“这么讨厌……宁愿为了…而毒杀父亲,也不愿……”
他为这话语里极深的戾气所瘆,那些音节如刀刃刻凿而下,每听一字,便觉心中一阵钝痛。
这痛楚压过了一切感官,痛到极点,就又好像灵魂脱离躯壳,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寒冷、痛苦,什么也没有,都消失了。
可这是比肉体所能承受之苦楚还要叫人难以忍受的。
……
眼前是一片深沉的昏黑,长发青年的容颜放大在黑暗里。
几乎是鼻尖要抵上鼻尖的距离,那双赤红色、凝聚着狂风骤雨的眼瞳就这样直直地望进他眼底。
奇怪的是,明明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他却好像直到现在、电光火石间,才看清了这双狭长的眼。
——一股莫名的委屈与怨恨也从深处涌现出来了。
……
「我应该发脾气了。」
他不知道这里是那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古怪而不受控制的情绪却如同亲身体会过一般的爆发,且伴随着冒出头来十分「合理」的念头。
「我是应该发脾气的,因为……」
这种念头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心里话一般,掺杂着控诉与理所当然般的蛮横。
「你不该冲我生气,不该吼我、瞪我。
这个世界谁都可以讨厌我,就只有你不可以。」
他或许是难过到要不行了,这种无语言表的委屈促使着他念出这双眼睛主人的名字,可是他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最后开口的依旧是捏住他的手,将他按在墙上的兄长。
黑发赤瞳的兄长微微眯起眼,像是不认识他一般一字一顿恨声道。
“宇智波泉奈……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视野重新落下一片漆黑,雨声风声、树叶婆娑声都尽数褪去,只余这句话在脑中回荡。
那声音是熟悉的暴戾森然……可会被兄长这样说话的。
……
从来都不应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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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带土在窗下站定,衣摆上属于宇智波族人的血洒落在脚边花盆上,在左右巡视过后,他踏上窗沿,进入到室内。
按道理来说,完成了与宇智波鼬的约定,拿到足够数量的写轮眼之后,他就不该再留下来了。
木叶暗部全体出动——今夜之事所引起的风暴,势必引动火之国、乃至全世界的目光。
在这种全员戒备的状态下,多留在这里一息,就意味着多一份危险,即便是在他有神威的情形下。
……
窗帘因大敞着的窗户而在风中抖动,床上侧身睡着的少年却一无所知。
桌上时钟停滞在午夜时分,宇智波鼬的写轮眼影响差不多是快褪去了。
思及那位年轻的后辈,黑发青年瞳色微暗,“他似乎很看重你……”
这样垂眸注视着银发少年,他的目光在对方精致秀美、却透露着稚气的侧脸上停驻了一瞬,良久,青年皱眉低喃。
“没有留在你身边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
疑惑反映在瞳眸中,他短暂地失神过后,在触及到床上人因噩梦而浮现出不安的颜容,脑中晦暗又渐渐化作了内疚。
「是做噩梦了……」他褪下手套掷于地,想要安抚陷入梦魇中的少年。
却全然不知,自己当下所扮演着的那位大人,正是少年的梦魇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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