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醒来时是在船舱中。
他没有睡着多久,但脑袋却昏昏沉沉,感受着窗中透过来的朦胧光线,暗尘在这光线轨迹里沉浮,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船舱里的空气干燥而冰冷,随着夜色渐深,潮水上涌,船身轻微摇晃着。
所有人都睡下了,四下静寂,除了水声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君麻吕手肘抵着床板,低着头撑起身体——从这里看窗,看不见海,青冥之上,繁星如钻,稀薄的云雾簇拥着明月。
意识逐渐回笼,他眨了眨眼睛,没有关注于自己怎么回到了渡轮上,而是第一时间敛下眼睫看向颈下那片黑色的还未褪去、如蛛网一般的纹路。
他心里默不作声地想着:「是真的,已经找到长大的方法了。」
这样想着,脸上就露出笑容来。
是不露声色的,缀着星辰的银发垂下在两侧,唇角上抿——是会让人心软到一塌糊涂的、满足的笑容。
宇智波止水的心抽痛了一下。
他靠着紧闭的房门,站在黑暗里,偏着头注视着少年的侧脸。
“你已经决定要去大蛇丸那里了吗?”
使用写轮眼,他在药师兜那里知道了很多事情,包括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银发少年坐在床上,坐在从窗口倾泻而下的月光里,他依旧微笑着,是宇智波止水从未见过的愉悦姿态。
似乎并没有因为事情败露而感到惊慌,他开始说话,谁也不会讨厌的语气。
“为了维持下去,必须要去的。”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什么办法了吗?非大蛇丸不可吗?”
“也许是有的吧,但目前知道的只有他一个。”君麻吕认真地回答道。
在胸口的咒印没有褪下去之前,他的身体依旧是十六岁——是现在的真实年纪,
银发碧眸,较之以往,褪去了稚气后的眉眼秀致昳丽,姿容如雪,噙着一点凉性。
这样的他已经完全长大,成为了小原樱纪口中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好看的人。
好看的人顿了顿,似乎是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要问得这么清楚呢?止水,你难道是不希望我长大呢?”
他好像把他当做一个亲近的、可以倾诉的好朋友一样问道。
宇智波止水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他甚至被问得有点焦躁了。
“可是……这跟希不希望没有关系,长不大的原因可以慢慢找,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但你一旦选择了跟随大蛇丸,就意味着背叛村子,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啊。
……我是想说,再考虑考虑吧,我们一起回去木叶先去问问火影大人,或者……”
为什么偏偏是大蛇丸呢,为什么偏偏是背叛木叶的人。
他颠三倒四地磕巴地解释着,是想要劝说对面的人不要跟着大蛇丸。
君麻吕的目光却一点点冷淡下来,像是阳光落在了尘埃里,叫被注视着的人也生出冷意来。
他说,“那你是要杀了我吗?止水。”
“……”止水望着他,眼睛里盛满不可置信。“君麻吕……”
“我从不撒谎,决定要离开,就一定会离开,”银发少年面无表情,“所以说你现在打算杀掉我,杀掉木叶的叛徒了吗?”
他对村子没有感情,是完全把止水之前说的那番话当做了对自己的威胁。
他之前来的路上就想过「止水会不会杀死自己」的这个问题。
就君麻吕自己而言,他是并不想死的,可是死亡这件事情又不能靠人自身来决定。
他在那里残忍而不自觉地想着,止水如果回答「是了」,那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对于这样子劝说他的止水,君麻吕是感觉到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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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黑发少年从阴影中走出来,走到了他身边。
君麻吕一直关注着他,此刻目光也落到了自己的正前方。
止水背对着窗户。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是要哭了,又没有哭的样子。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他太奇怪了,说的话也莫名其妙,让君麻吕有点不敢盯着他看了。
他想说,这跟我问你的问题不一样,话没出口,又滞在喉咙里。
止水说喜欢他。
而且是「愛して」,不是「好き」。
“我喜欢你,是连对你说一句重话都不敢的程度,又怎么可能会想要伤害你。”
所以说是刚才自己的问题,让他伤心了吗?
银发少年慢慢眨了眨眼睛,觉得屋里气氛很……奇怪,他几乎要认不出奇怪这个单词了,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很不对劲。
良久,君麻吕摇了摇头。
“你只是朋友太少了……”
如果有其他的、比我好的人出现在你身边,你也许就不会喜欢我。
他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黑发少年侧过头,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的天宇。
“我只要你一个朋友就够了。”他说,“就好像这个世界只需要一个月亮。”
他把我比作月亮。
“这几天来,和你呆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是有趣的。了解到你的事,便心中暗自窃喜,又一面觉得这样的我着实可悲。”
是着实奇怪才对。
“我太喜欢你了,喜欢到不敢想象有一天我会失去你。”
……
“心里虽然说着「就这样吧,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好了」,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靠近。”
整个海湾静悄悄的,他静默地说着,望着月亮的眼睛是漆黑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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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麻吕的手指搅在一起。
有恰到好处的海风,从窗外灌进来,咸咸的的冰冷的,他坐在床上,坐在面前人投下的阴影中,银发如柔软的蛛丝一般被吹拂至脑后。
“我不太喜欢这样,你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他在风里,嗅到了对方灵魂的味道,是苦涩的玉兰花的气味。像静止的填满水汽的阴云,摔断了腿的乌鸦看着天空。
爱到底是什么?
他疑惑地喃喃着,在冷风里呼出一点白汽。
可是这终究是个让人搞不懂的话题,从古至今向来都是。
它是忍耐,是等待,是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在一句「明天见」里甘之如饴。
宇智波止水教不了他,因为这是他的爱,他的爱对于君麻吕而言是一种困扰和负担。
.
他摘下肩上的三角护具,又脱下上衣,护额被一同取下。漆黑的短发垂落下来,在月光里被勾勒出一层银白的亮边。
“你病了。”
在少年双手按住自己的肩膀时,君麻吕就认真而专注的看着他,霜白的羽睫下,瞳眸是湿润的翠绿色。
这是一种梦幻的颜色,梦幻到以至于让人觉得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止水就弯下腰亲他的眼睛,是温柔的,像触碰着一只短暂停留的蝴蝶,害怕仅仅是细微的呼吸声,都会将它惊扰到的小心翼翼。
君麻吕的耳尖烧了起来——这比喝酒还要叫他难受,他于是再重复了一遍。
“止水,你病了。”
这只是单纯地陈述着他的想法而已,黑发少年却露出了疼痛的、好像被什么刺中了一般的姿态。
“我没有病,我只是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的声音带着伤寒般的嘶哑,好像是把心脏掏出来一般的疲惫与绝望,漂亮清澈如同水墨画般的眼眸深沉而晦暗,像一个等待死亡的人最后一搏。
“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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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俯身过来时,君麻吕眼中有过片刻的失神——这句话他也说过,他曾对琳说过。
「如果可以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宇智波少年双手撑在他耳边,坐下去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苍白起来了。
君麻吕看着上方逆着光的少年。
止水先是小声地吸着鼻子,低下头慢慢亲他的唇,亲了一会儿,自己就喘不过气地哽咽地哭了起来。
“……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即便再痛也没有关系。
他从很小就有这样的觉悟了——幸福的时光太过珍贵和美好,以至于让人总害怕这样的日子一过去就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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