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一夜,卡卡西带着三代目去根部那边把甲从团藏手中救了下来。
不知道三代目和团藏说了些什么,甲从此就归属于火影直系,还进了卡卡西的暗部小队。
在过了几天,见到这位出生于根部的同事时,君麻吕还没有认出他来——他脱去波纹面具,是一张端正而和气的脸,眼睛又黑又大,一点也不像那个在秘所中冷血挥刀的根部。
现在他不再是「甲」了,他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大和」,而非一个冰冷的代号。
除了这个小插曲之外,此后便一直重复着在暗部的生活,这或许是许多同事即便在退休后也值得夸耀回忆的一段时光。
但君麻吕却觉得很单调。
谁也让他提不起兴趣来。
一切都没有变化,嗯……也不算一切吧。
一点点长大的鸣人和佐助。
一个是监视对象,一个是朋友的族弟,这两个小孩子他接触的比较多,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
从小婴儿变成快要走进忍校的小豆丁,三四年来,一年一个样,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变化着。
除此之外,一切都没有变化了。
他的病症依旧没有丝毫的好转,旁边没有人安睡着,他就无法入睡。
第一个察觉到这个病症的人是药师兜。
真是奇怪,明明和其他人相比起来,他和药师兜认识的时间是很短的,可是第一个发现他的病的,却是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孩。
不过这个病也并不着急。
自从鸣人换了保姆,晚上不哭乖乖睡觉之后,他在监视时,蹭着他睡觉也能睡一会儿。
·
在凌晨,监视鸣人的任务结束后、他回去卡卡西的家的路上,还会碰到巡逻的止水,好像止水总是喜欢在这个点巡逻。
宇智波的朋友是叫人弄不懂的。
君麻吕躺回床上,他的生日在冬季,冬季很不好,比如现在。
即便泡过澡了,还盖着很厚的被子,脚也是冰凉冰凉的,躺多久都不会变得暖和起来。
他捂着被子,没一会儿就放弃了,突然就很想念绿草头。
绿草头很好,除了说话阴阳怪气一点,其他方面都很好。
以前白天他不在家,还会帮他晒被子——这样晒过阳光的被子晚上盖起来就会比较暖和。
可是绿草头走了,去带土那里了。
他想着关于绿草头的事情。
这样是很不好的,因为想这些过去的事情容易累,容易犯困。
可是他依旧在回想,还觉得睡就睡吧,睡醒之后脚说不定就暖和起来了,睡着了做噩梦也没有关系,他小时候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他就睡觉。
可是这噩梦,却比想象的还要长。
在意识陷入混沌之后,他又回到了那间屋子。
灯光朦胧,室中凝固着诡异的寂静,看不清脸的褐发少女身着浴衣站在玄关处,明明很近,却在四周光晕下,让人有一种碰触不到的落差感。
君麻吕望着她。
半开着的门后,天色微暗,朦胧的光线自她身后争先恐后地涌过来,要将她消融掉一般的白——少女好像是想到了一点什么,发间戴着的朱红色花穗随着动作轻轻摇摆到另一边,她看向坐在原处的君麻吕,细软的发丝搭在脸颊两边,被亮光描摹而出的脸部轮廓柔美似花瓣,声音有些飘渺,如同隔着很远很远才传过来。
“烟火祭就要开始了呢,小君一个人在家里要乖乖的哦。”
她应该是笑的,可是看不大清晰。
这是梦,君麻吕心想。
这是梦呢。
周围的一切,无论是桌椅物件,还是挂画装饰,都是熟悉的,这里的一切都源自于他的记忆,尘封着的过去。
所以它们只是梦,是假的,一眼看过去就明白。
……
但离别总是让人觉得难过,尤其是这样,无法挽留、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的离别——完全可以称之为噩梦了。
他站起来,看着地上的吹风机,然后把它踢到了一边。
这个只会发出噪音的怪兽从木板上滑出去,撞到桌角之后在原地旋转着。
琳依旧微笑着注视着他。
寂静里,她偏首向门后退去——是要离开了。
这是无法改变的、梦的结局。
君麻吕看着房门被关上,从指尖到袖角,她消融在门外的白光里。
·
他孤单单地在黑暗里站着,这种黑暗,像是世界为他闭上了眼睛一样的漆黑。也许是很久,也许没有多久,他感受到雨。
冰凉的腥冷的、像密不透风的牢笼连接天地,将他禁锢于伞下,是了,伞……
无数把撑开的伞如盛开的花朵,从他面前举起,重重人影,抽象而扭曲的人影站在伞下,皆静默无声地注视着他。
或者说是他们。
“君麻吕……”
白发女子半蹲在他身前,她的指尖温暖而干燥,一点点描摹过自己的眉骨眼廓。
“君麻吕…你以后会明白妈妈的苦心的…”她笑起来,但比哭还凄冷。
从她那双同样的蓝绿色眼眸里,君麻吕看见了自己稚嫩的脸庞。
“没关系…不用向我道歉的。”
他也牵起笑容,想要安慰到她。
可是她并不理会,声线凄楚:“抱歉,君麻吕,留在这里,拿到那样东西……”
首先离开的,是脸上女子温暖的指尖,过程是缓慢而眷恋的,像在做一场温馨的道别。
“……我会拿到的,”他向上瞅着头顶的伞盖如那夜一般移走,失去遮蔽后,雨点顺利地坠落而下,在他脚边掀起一阵细密的水雾。
“…拿到之后,妈妈会来亲自接我的,对吗?”
“我会乖。”
“对了,有一个女孩子想让妈妈也认识。”
他对于当头劈下的雨幕浑然不觉,只努力在雨中睁着眼,想要看清面前人的脸。
“她对我很好,到时候,可不可以也把她一起接回家?”
当然不会有回应,这是既定的,即便在梦里也不会改变的过去。
是写好了的、他注定被抛弃、去接受分别的剧本。
被人影簇拥着离开的母亲,越来越大的、永不停歇的雨。
·
君麻吕在原地停立,漆黑的雨水浸湿鞋底,很久后,他仰起头望天,天上乌云密布,雨点直坠向眼眸,耳边是一片嘈杂的雨声。
他感到一阵目眩,不由跪坐在地上。
栖身于黑暗里的影子变换着形状,水从膝盖蔓延上来,泥地变为沼泽,身体失去平衡。
在漆黑的液体进入口鼻之前,他一点点站了起来。
昏暗的视线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扇大门,木叶的大门。
这是梦里从未出现过的场景。
他深一脚浅一脚,踉跄地向前走去。
小孩子的身体笨拙而孱弱,明明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推开门,首先是熟悉的、笔直的商道,黑白世界,没有脸的村民来来往往。
雨还在下,身后的沼泽已然化作深海。
他吃力地关上大门,终于也将刚才那份沉溺感从脑海中隔绝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跑进来的他,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动作着,行人,游人,商人。小孩,老人,青年。
这是一个他被忽略的世界。
脱力地靠着大门,君麻吕脑中一片空白。
他叫带土,没有人理他。他于是想起来,他喜欢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带土,在烟花祭上永远的离开了。没有人会保护他了。
君麻吕感觉恐惧。
他漫无目的又敏感地沿着街道向前走,来来往往的村民在他的身前、身旁、身后走,却没有一个人低下头望他。
黑色天空,白色地面。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他的脚步一顿——卡卡西站在人群中背对着他。
他是现实生活中的年龄与装束,黑色高领紧身衣,白色马甲,同色系的短发搭下,没有被护额束起。
卡卡西。
君麻吕飞快地拨开人群,跑了过去,他的身体太小了,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跑到卡卡西身边,叫卡卡西的名字,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
青年转过身,低下头看着他。
“卡卡西,是会保护我的吧。”他以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询问道。
戴着黑色面罩的白发青年点点头,伸出手好像要抱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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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伸出手时,君麻吕就清醒过来了。
躺在黑暗的屋子里,他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梦里缓过劲来。
将额前濡湿的发丝抹到脑后,从被子里伸出手把灯按开来。
桌上的闹钟,时针停滞于三与四之间。
君麻吕重新平躺回去,视线驻于头顶的天花板。
他心想:这三个场景毫无关联。虽然前两场会时时梦起,但最后那一个场景,有关于木叶的,是从未梦见过的,叫人有些在意…
四肢是冰冷冰冷的,外面起风了。
风吹过没有关好的窗的间隙,把窗帘吹得鼓起又落下。
他听了一会儿,撑起身,赤着脚越过窗帘打开了房门,走廊里的灯被一盏盏打开。
踩在地板上时,君麻吕甚至有点觉得,相比起双脚,地板是暖和的。
最后一盏灯亮起在洗漱间内,惨白的灯光把钢制水龙头照得反光,他拧开水龙头,白色的水流砸在水池底,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在夜间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双手承接水流,直至从掌边漫出,他低下头,使得鼻尖至眼睫尽数被水浸湿。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双手。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水珠顺着发丝滚落而下。
也许这世界并非一成不变,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变化着。
只有他,
只有他没有变化。
距离他13岁,已经过去了将尽四年了。
但无论是脸也好,身高也好,都永远停留在了1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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