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入夜后，才会展露她真实的模样。
如今绝大多数城市都用电信塔了，然而这个混乱而破落的小城镇显然没有这个待遇。道路两旁都是电线杆，分裂出了交叉紊乱的电线，天空都被这些电线给割成了好几半。
皇后街的街道上还残留着烟蒂和啤酒罐，墙上都是五彩鲜艳的涂鸦，然而街道酒吧里却不是如此个萧条的光景了。
“上帝啊！”
一个女人被领进酒吧的包厢后发出了如此惊叹。
包厢里有隔音墙，但是拦不住外头群魔乱舞的尖叫狂欢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再说包厢里也不消停，一群男男女女喝着酒唱着歌跳舞，人影攒动，像是要把包厢的地板给踩烂。
但是此刻女人却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她的视线穿过了迷离的五彩灯光和人影，定格在不远处已经喝醉而双颊微红的男人身上。
年轻的男人有一头柔顺的黑长发，像乌鸦的羽毛，想来是有东方混血。照理来说男人留长发会很奇怪，但放在这人身上却是毫无违和。
那男人半眯着眼像没骨头似的倚靠在沙发上，大敞的v领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此刻，男人正笑着给身边的人倒酒。
“那个男人真好看。”女人发出了喟叹，一旁的人随即接话介绍道：“当然！那是皇后街第一红人希林·莱昂纳！”
“那……那他身边的就是赫斯老大吧。”
旁人拍了拍女人的肩膀道：“注意着些，别冒犯了啊。”
女人忙不迭点头。
“对面那个小姑娘看着我眼珠都要掉出来啦。”包厢的角落，希林低笑道：“是第一次来吧，你今天带了新人来？”
坐在他身边的中年男人，赫斯微微点头。赫斯人并不壮实，但坐在那里却是有自成的气势，让旁人忌惮。
“琼恩今天带他底下的新人来，都是新招揽的，很多不懂规矩。”
希林眨了眨眼，倒酒的手微微一倾，将几滴酒落在了赫斯的手套上。
“哎！对不起啊！”
希林故作惊讶，俯首舔掉了那几滴红色的饮料。
看着希林因为俯身而一览无遗的前胸，赫斯双眸微黯，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钞票塞进希林的裤腰带里。
希林摸了摸腰带笑道：“谢谢老大，这些钱也只够酒费了。”
“那……我的呢？”也许是因为喝醉了，希林的声音虚浮低哑，但此刻却故意拉长了尾音，磨得人心痒痒。
赫斯勾唇，食指和中指从口袋里夹出了一张支票在希林面前晃了晃。
希林昂头含住了那张薄薄的纸把它给叼走了。
“不过是要你陪喝几杯，这钱够我们这包厢里的男人去睡几个好看的女人了。”
“那不一样，我就是因为没被睡过所以才贵啊。”希林双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笑说：“如果随便来个人都能操，那还有什么珍稀的。”
“低俗东西。”坐在他们对面的一个胖男人先是给了希林一个鄙夷的眼神，随后上前凑近了赫斯谄媚道：“我们老大是查理国王的弟弟，这整个城……不！这整个银三角的‘生意’都要我们老大经手，谁还不知道老大的威名？老大那要什么好看的男人女人，还不是几句话的事？”
赫斯看着胖男人，没什么表情。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了，气氛有些诡异。
“这……我那个……”胖子察觉不对，有些忐忑地看了看周围。
“咔嚓。”
胖子转头，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一个黑漆漆的枪口。
“老……老大！我……”胖子声音都变了。
赫斯的左右手，琼恩将手1枪对着胖子的太阳穴，胖子这才回味过来，自己这不是暗示赫斯老大和一个低俗东西在一起么，油腻的身体顿时不停发抖。
“我，我错了！老大，你饶了我，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希林抱着酒瓶醉醺醺道：“不是说最近特种兵盯上你们的生意了么，那还是不要开枪杀人吧。”
赫斯挥了挥手，琼恩于是放下枪，让人把胖子给拖下去了。
“走了。”
赫斯起身整了整衣领，起身带着人从包厢后头隐秘的通道离开。
“再见，下次再来啊。”希林很大方地发放了几个飞吻。
待包厢里只留下散落的空酒瓶，纸袋和烟盒后，希林看了眼手中半空的酒瓶，摇摇晃晃起身也想离开，迎头却撞上了一个人。
“希林啊！天啊，那些人总算走了。”酒保急匆匆道：“外头来了一群少爷，看着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指明要你，但是我们哪敢和查理国王的亲眷抢人啊，那些个少爷没要到你，现在在闹呢。”
希林将酒瓶扔开，打了个哈欠意识迷蒙道：“那就任由他们去闹啊，在这里砸桌子扔椅子的都是傻子，没什么好怕的。”
“不行，老板说了你一定要去，是一群军校生。”
嗯？
希林努力晃着因为酒精而沉重的脑袋思考。
老板特意嘱咐了一定要去，那就表示那些少爷不是一般人。能这么缺心眼地在这卧虎藏龙的地方闹，想要不仅人傻，也真有背景。
酒保说了他们是军校生，希林猜测那些少爷是家里有根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官抑或军二代，被家里扔到军校去混日子和军衔了。
“而且那些个少爷还拉了个上尉来，据说是契曼家的家主，得罪不起啊。”
希林微微挑眉。
上尉？
“上尉，我们把查理国王的人给劫走了。”
酒吧前厅比包厢更为吵闹，来来去去的男女摩肩接踵，耳边和入目的皆一片混沌。
原本灯光就很昏暗，亚伯特坐在隔断后身影就更加不明显了。亚伯特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手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耳朵里藏着的监听麦，好让他能在这喧嚣的环境听清耳麦里的声音。
耳麦里传来青年的报告道：“那个胖子也不知道哪里招惹了赫斯，被赫斯的人拖到后街去打了个半死，他们走后我们的人把无法行动的胖子给绑上车带走了。”
亚伯特低声道：“你们撤退吧。”
青年不是亚伯特正式部队里的人，而是契曼家自己的私兵。这次亚伯特带伤请假暂离部队，上头便要他顺势在城里查属于查理国王的毒品生意。查理国王只是一个大毒枭的代号，之所以被称为 “国王” ，可见其势力。
但这次行动上头却不许亚伯特用登记部队的人，想来是不想打草惊蛇。
查理国王踪迹难寻，只能从赫斯下手了。
“教官！”几个年轻人提着酒瓶坐到亚伯特身边笑道：“那个红人出来了！”
如今亚伯特暂时以教官的身份留在军校。
“你一定要和我们去看看，别躲在这里了！”一个红发男人推了推亚伯特道：“他们可没骗人！希林的眼睛像能吸魂似的，真他1妈好看！”
“对啊，老古板教官难得被我们拉出来到这里放松，如果没和希林喝一杯就白来了！”
亚伯特道：“你们去吧。”
原本他来也不是为了花天酒地。
看着眼前几个喝高了满脸兴奋的年轻人，亚伯特微微蹙眉，起身就想走。
身为军校学生却整天泡在这些个红灯区糜烂，不思进取，如果真打起架来也许还比不过普通人，亚伯特心底实在看不上。
“诶！”
红发男人拉住了亚伯特低声道：“今天是卢卡斯的生日，你出来也是给他面子，现在回去不合适。得罪了卢卡斯对契曼家不好。”
卢卡斯是这些纨绔的领头。
“上帝啊！你都二十六岁了，二十六啊兄弟。”红发男人夸张地捂住脸道：“你知道其他人怎么说你的吗？他们说你的大宝贝是一条巨龙，然而这条巨龙它无法翱翔和喷火，失去了功效，这是多么让人悲伤！”
“哐啷——！”
红发男人正想继续和亚伯特探讨男人的尊严，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吆喝谩骂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卢卡斯他们在干嘛啊！”红发男人说着就拉起亚伯特一起往卢卡斯等人所在的包厢而去。
包厢里确实出事了，希林半跪在地上，身前是碎落一地的高脚杯尸骸，昂贵的酒也洒得到处都是。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人！” 卢卡斯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希林。
卢卡斯毕竟是纨绔里的最佳优秀生，纨绔得有格调，因此审美还算过得去，没有什么奇怪的七彩飞机头和大金条，看着英俊潇洒。
希林抬头，挑眉看着将自己给绊倒的卢卡斯。
对上希林的眼睛，卢卡斯强作镇定笑道：“哦……难怪笨手笨脚了，原来是莱昂纳家的小公子。难怪了，小公子出身娇贵，做这些哪里能够顺手呢。”
“卢卡斯，你可别误会。这位小公子从小就在酒吧打工了，还能有谁比他更熟练啊？”
“天啊……这么可怜的吗？”
包厢内一片哄笑。
红发男人和亚伯特刚踏入包厢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我可算是知道卢卡斯为什么偏要来这一间酒吧了……明明以前的生日宴都在奢华的高级餐厅，有多高调就有多高调。”红发男人摇了摇头，悄声对亚伯特道：“原来是为了整莱昂纳家的小公子。”
亚伯特看向红发男人，于是他继续解释：“近日莱昂纳家的大小姐拒绝了卢卡斯的求婚，卢卡斯恼羞成怒就来找小公子出气了。这位小公子，希林·莱昂纳是私生子，母亲还死得早。可想而知他过得怎么样，你看这都出来卖了。”
亚伯特目光落在背对着自己的希林身上，微微蹙眉。
卢卡斯这样的行为也太没风度和卑劣了。别说军人，连一个寻常人该有的气度都没有。
红发男人猜到亚伯特心里也许会不满，提醒道：“你可别多管闲事，那些个陪酒的贱也贱习惯了。”
“喂！希林·莱昂纳，你把这些酒给打翻了，你说要怎么补偿？”卢卡斯指了指地上的残局，脚踩上了希林按在地上的手背。
希林想将手抽回来，然而卢卡斯踩得很用力，只得可怜兮兮地抬头道：“那少爷想要什么补偿？”
“简单。你给我倒杯酒，之后你在床上做得好了，要多少钱都没问题。”卢卡斯很大气地揽过了希林的腰，其余人纷纷喝彩，让卢卡斯出尽风头。
希林乖巧地取过酒瓶，就着卢卡斯手里的高脚杯就想倒。
“你看，都是小事而已。”红发男人朝亚伯特摊手。
“哗啦——”
下一刻，就见希林把酒给尽数倒在了卢卡斯身上。
红发男人目瞪口呆。
卢卡斯瞪大了眼看着希林，前襟和裤子处尴尬的部位被渥湿，看着无比滑稽。
“抱歉，你把我手踩疼了。”希林依旧委屈巴巴的。
“婊1子！”
卢卡斯气得面红耳赤，抬手就要打希林，然而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卢卡斯抬起的手被希林握住了手腕。
接着轰然一声，希林却是硬生生把卢卡斯给整个人扛了起来往桌子上甩去。
一个过肩摔，纨绔战斗机就这么被无情地砸在了摆满酒水的矮桌上，伴随着战斗机坠机的哀嚎和玻璃碎裂的巨响。
包厢里一片静默，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余人没看清，但亚伯特却是发现了，心底不由对希林多了几分赏识。希林是真有实力，在那样的情况和姿势，那一个过肩摔却是快、狠、准，蓄满了力量。
而且……
亚伯特留意到希林的左手，那只手的背上横亘着一道疤，像一条蜿蜒小道。
是他……？
“愣着干嘛！你们死了吗！”卢卡斯哆嗦着骂道：“给我打！打断那个婊1子的手！”
其余少爷回神，起身朝希林冲去。
“打死他！”
希林扭了扭被卢卡斯踩疼的手，转身和其余人对上了。虽然对手众多，希林还醉醺醺的一个动作东歪西倒，但依旧将这些不学无术的少爷打得嗷嗷叫。
在希林转身的那一刻，亚伯特看清了。
一双含着水光的桃花眼此刻浸满了杀气，薄唇微微上翘，长发随着动作散开来，确实是一个美人。
……也确实是他。
长大后果然更漂亮了。
“唔！”
希林原本正处在上风，一个不慎却被卢卡斯忽然掏出的电击棒给击中，猝不及防地失去了战斗力倒地。
“嚣张！还嚣张！”卢卡斯像一只重新得势的落水狗般激动起身，电击棒正想朝希林打下去，却只觉得手腕一疼。
眼前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希林身前的亚伯特，就见高大的男人拦住了卢卡斯的手。
“够了。”
卢卡斯龇牙咧嘴道：“你别搅合进来。收起你泛滥的正义感，我们还是朋友。”
“哎，亚伯特，快松手啊。”红发男人也上前打圆场。
亚伯特依旧冷眼看着卢卡斯。
“亚伯特，你这是什么意思？”
亚伯特不想过于开罪卢卡斯，想起了之前学生们说的酒吧不成文规则，于是松开握住卢卡斯的手，蹲下身揽过希林的腰道：“这人我要了，你把他打伤了我要什么。”
“什么？”卢卡斯不敢置信。
“我喜欢这样凶悍的。”亚伯特打横抱起希林，朝酒吧身后专门为了某些目的而设置的房间道：“你们继续。”
红发男人看着亚伯特离去的背影，嘴巴大得可以吞下一颗鸡蛋。
不是吧？
不是吧？
他这是打脸了，巨龙要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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