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她手里拳头般大小的鸡蛋,陆卫国刚压下去的饥饿又涌了上来。
这个年代的傍晚没有娱乐项目,天一黑,陆家人就回房间去了,隔壁是厨房和杂物间,陆卫国也不怕别人听见,他忽略强烈抗议的肚子,一脸平静说,“你自己吃吧,”
李静不听,坚持要他吃,她在家一天没干活,吃这么多还不是浪费,还不如给她男人吃了,明天干活才能有力气。
其实也就今天轮到她煮饭,她能偷偷地在蒸红薯稀饭的锅底塞了个生鸡蛋。
今晚吃了后省得她婆婆再惦记了,而且下次吃鸡蛋还不知要什么时候。
陆卫国无奈,从她手里拿走鸡蛋,李静才露出笑脸。
当着她的面吃独食,那是不可能的。
陆卫国拿着鸡蛋轻轻在桌角一敲,剥开鸡蛋壳,里面的鸡蛋又白又嫩有弹性,鸡蛋还有余温,闻起来不腥,甚至还有股莫名的吸引力。
特别是对于这具一两年没吃过鸡蛋的身体来说。
李静不想跟自己男人抢吃的,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摊开破旧的被子。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卫国,你吃完”了
尾音未落,又香又软的蛋白夹着蛋黄一口塞进她嘴里,要比她中午塞生红薯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李静撑大了嘴巴,眼睛微瞪,两手还扯着被子。
“一人一半,”陆卫将剩下的一半丢进嘴里,几下吞了下去。
在嘴巴被撑得酸痛之前,李静取出嘴里的鸡蛋,眼眶有点湿,嘀咕抱怨说,“你怎么就给我了,我又不饿。”
虽这么说,但她口气里是真真没有半点苛责的意思。
“我也不饿,你身体没好,鸡蛋原是买给你补身体的。”陆卫国劝说,心想还是没钱的锅,穷得只能吃半个鸡蛋。
李静这才小口品着鸡蛋,眼睛湿的,嘴角却是勾起的。
她觉得,她这次受伤也不算坏事,他男人更疼她了,连婆婆都撼动不了。
到了睡觉的时候,这天暗了也就真暗了。
煤油灯很精贵,点不起的人用豆油,烧起来的时候直熏眼睛又呛人。
房间里本来就小又不通风。
李静早早灭了灯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她丈夫早已经换了个芯子。
陆卫国是在躺下后才觉得尴尬。
木床很小,两个人躺下还算勉强,微微小小的一个翻身便是咯吱一声。
吓得他都不敢动了,
房间很安静,白日里不知道啥时候溜进来的虫子在灯一灭时就开始鸣叫起来。
陆卫国一点睡意没有,身下是硬邦邦的,他还能适应,但发霉的枕头和被子味道,他实在难以忍受。
“卫国,”李静也没睡着。
“嗯,”
李静睁着眼盯着黑漆漆的房梁看,又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向她男人,也不知道哪个触动了她神经。
她摸着肚皮问,“你说都这么久了,我怎么还没怀上”
陆卫国以为她是要抱怨王春花的事
一听她这话,立马僵住了呼吸,差点没一个翻身翻床底下去。
陆卫国:“……”他也不知道啊,他什么也没干啊。
如果天亮着,一定会看见陆卫国脸又僵又尴尬,肢体僵硬。
李静絮絮叨叨的,“今天我看见妈挺宠三弟家的孩子,倒是那几个大的,妈没那么心疼,你说我要是生个更小的,妈会不会更偏向我们这头。”
虽说她也不愿用小孩来吸引王春花注意力,但她不是心疼她男人吗?有孩子说不定他们妈能偏他们一点就行,而且她也的确心急了。
陆卫国下面一凉……
“卫国”
叨了半天也没听见他回答,李静不由得疑惑唤了两声。
陆卫国屏住了呼吸,干脆闭着眼睛装睡。
月色很亮,透过墙上透气的小窗口进来也就那么点。
李静也看不清她男人到底睡没睡。
没听见回答总觉得他睡了,毕竟这下午干活也累了。
李静叹了口气,摸肚子动作停了下来,在黑暗里,脸上露出了苦笑。
陆卫国支起耳朵听她叹了半天,等她终于睡着了,他松了一口气,放松了全身。
不得不说,活干多了,还真催眠,身体一放松下来,陆卫国渐渐有了困意,也跟着睡着了。
一切都是未知数,陆卫国尴尬,第二天起来有意没提夜里的事。
还好李静就是晚上想得多的那种人,等第二天一起来想起夜里说的话,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也没提。
果不其然,第二天,王春花又不死心地逮着两人又在问那鸡蛋的事。
陆卫国干脆拿了鸡蛋壳给她看,一连好几天王春花都没个好脸色。
……
周而复始,田里地里的活就是那些,枯燥又乏味。
天气好起来,一连几天都没下雨。
这天中午的时候忽然就倾盆大雨,噼里啪啦,扫去了空气中的闷意。
又刚好轮到了李静做饭,她偷偷把另一个鸡蛋给煮了。
两口子还是一人一半,李静心里甜滋滋的。
雨水一直没停,直到下午两点。
这场雨刚好缓和了地里的干旱,抽出的穗一摇一摆。
施的肥被雨水均匀地冲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刘大队长抽着烟,光着脚在地里走了一圈,严肃刻板的脸上难得有那么一丝笑意。
下了雨也不用上工,
陆卫国在屋里听了一中午后山的树被雨水冲得哗啦哗啦的声音,有些坐不住。
跟李静交代了一声晚上可能很晚回来,从衣柜里拿了个破布袋,他趁着家里没人注意,挽着裤脚就上后山去了。
住进来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山后面郁郁葱葱的,靠近东北方向还有好大片的松树林。
他是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乡下住的那段时间,他去采过菌子。
下完雨,它们全都冒出来了。
采回来放点肉,炖一锅,又鲜又嫩。
不吃的话还能卖。
至于它叫什么名字,陆卫国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它是长在松树底下,沙质疏松的地方最容易冒出来,跟锯齿草长一起,他小时候去采的时候腿上没少被锯齿草割出痕迹。
就算是找不到菌子,陆卫国觉得逛逛也行,他也就去探探路。
山里往往是危险的地方,罕有人去,山脚下还有割草的痕迹。
往上爬的时候,彻底没路了。
树木野草参差不齐,
为了不被什么奇奇怪怪的虫子咬,陆卫国裤脚已经放下去了,他手里还拿了根手臂粗的木棍用来探路防身。
下完雨的树林草地沾着大片水露,上面滴水,下面也有水。
有的草和小型树木长到了他膝盖齐平,往里面走几步,他几乎全身都湿了。
陆卫国几乎举步维艰,用木棍拍打着前面的路,越往里面走,他有些不甘心只采个菌子了。
而且他发现,树林里的土地很潮湿,密密集集的,涵养水分多,跟他小时候见到的菌子生长环境完全不一样。
碰到其它的菌子,他还不一定能认出来。
万一有毒,这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正好这时,前面又一簇圆叶子的树,也就他大腿高,但几乎占了一大片的面积,郁郁葱葱的。
他转身想绕过去,脚一放下,用棍子拍打前面的树赶走一些不明生物。
哗啦哗啦
忽然,草丛里传来动静。
陆卫国全身警备,蟒蛇或者野猪什么的,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他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紧紧盯着刚才看见的那簇树。
灰色和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说时迟那时快,陆卫国抬起木棍,嘭地砸了下去,一连几下,全靠身体第一反应。
直觉告诉他,会是好东西的。
一股血腥味弥漫开,
陆卫国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用棍子一把挑开遮眼的树木。
目光所及的东西,他面无表情地皱了皱眉。
一窝野兔子,就是被他弄得有些惨不忍睹。
他当时只想着能砸到就好了,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这窝野兔子还是灰色和白色杂交的,两灰两白,两只灰的和一只白的被他砸中了身体,还有一只白的砸中了腿,还在挣扎着。
还好,没有太惨不忍睹。
陆卫国没想到本来想尝试采个菌子的,能有这个收获。
他干脆用木棍把周围高的小树木都砸断了,挑开那簇树丛。
这个时候家里李静缝补的那个破布袋就用上了。
布袋是灰黑色的,有血迹也看不清。
他干脆利落拎起兔子全都丢了进去,
起身的时候,又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其它的。
树林遮天蔽日,光线越来越暗,山里的空气也有点冷,陆卫国进山有一些时间了,他也该回去了。
至于菌子,有了兔子他就不往里面走了。
能有这个收获完全是靠运气,
一手扛着布袋,一手拿着木棍探路,他沿原路返回。
走了一半路,下面草木越来越稀疏,路也好走了,已经隐约能看见村子了。
陆卫国面无表情地停了下来,放下肩膀上扛着的几只兔子。
扛着兔子回去,只有一种结果。
那就是兔子被王春花没收,偷偷给炖了,分的时候,他也分不到什么,女主也饿着。
说实话,就一两日相处,他对王春花的印象是真不好。
要是吃不尽兴,他这趟不就白来了。
真的不是他自私,
想了想,陆卫国四周看了看,他身后有一棵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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