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
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已经被单方面地决定了,昏迷着的银发青年深深地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境之中,口中甚至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着。
“不要走,晴明……”
眼见着穿着蓝色狩衣的身影渐渐融入到一片漆黑的漩涡之中,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呼唤,博雅心里一急,连忙伸手想要拉住他的手臂,却被一阵剧痛给拉回了神志。
“好痛——!”
博雅发出吃痛的惊呼。他的手臂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但是除了空气之外,他并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不对,他是想要抓什么东西来着?
博雅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抓空了的手,最后还是一头雾水地收了回来,皱着眉按住了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拉扯到的伤口。
他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不少的伤口,而最为严重的,就是腹部的伤口,虽然用绷带很好地处理过了,但是因为他的动作伤口再度崩裂,瞬间就被染红了。
说起来……他是因为什么受伤的呢?
博雅努力回想着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但除了刚刚在似梦非梦的状态中看到的人影之外,竟然想不起任何在跟自己有关的事情。
这可是非常糟糕了。
博雅啧了一声,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是一件朴素到了极点、甚至可以用破旧来形容的日式居室。房间内除了他身下的床铺之外空无一物,根本不存在可能让他回想起什么的物件。
他虚握了一下右手,总觉得身边像是少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但就算是他绞尽脑汁,也只是徒劳而已。
总之,还是先出去看看……
虽然身上的伤很严重,但并没有到无法动弹的地步,博雅有些吃力地撑起了身体,额头上也不免沁出几分冷汗。
屋外空无一人。
明明是白天,这里的天空却是雾蒙蒙的,透露着阴冷的气息。院中杂草丛生,砖石的缝隙中开出几朵不知名的野花,也是开得杂乱无章,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可是他身上的伤口明显是被人处理过。
“总不会是鬼屋吧。”
整个府邸之中没有一丝人气,除了他自己踩在木板之上的嘎吱声外,竟然就连鸟雀的叫声也不曾听闻,处处透着古怪诡异。
博雅暗暗提起了几分警惕之意,顺着缘侧往正厅的方向而去。
风中突然传来一记轻响。
这记响声其实非常微弱,但博雅却瞬间意识到这是刀剑的破空之声,仿佛在转瞬间就分辨出这样的声音已经是他深入骨髓的本能。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博雅已经下意识地将手往腰侧摸了过去,手却完全落了空。
糟了。
博雅狠狠地皱了皱眉,于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一下身体,险险地躲开了身后的袭击。
有什么东西……
不论是先前醒来之时,还是刚刚下意识的动作,他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觉悟让博雅瞬间头皮发麻,几乎整个人都激出了一身冷汗。
“哇哦,竟然没有吓到你吗?”偷袭不成,鹤丸国永并没有乘胜追击,眉眼间反而充满了兴奋的光芒,他收刀入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浑身戒备地转过身看向他的银发青年。“事情好像变得有趣了呢~”
他们打算圈养的,好像并不是一只可以任由搓圆捏扁的小绵羊呢~
——这可不像是人类该有的样子。
在鹤丸国永打量博雅的同时,博雅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手持太刀的黑发青年笑嘻嘻地看着他,而这种甜腻的笑意之下却翻滚着难以掩饰的黏稠恶意,让人充满了不适之感。
“阁下是这里的主人吗?”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偷袭,而且眼前的人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善茬……但是此刻并没有从这个青年身上感受到杀意,对他的态度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博雅只好出声问道。
“你是在找你的佩刀吗?”并没有回答博雅的问题,倒是注意到了他之前下意识的动作,鹤丸国永澄金色的眼瞳晦暗了几分。
不过这样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被博雅察觉,他便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地说道:“你陷入昏迷的时候,自作主张地收起来了。”
“原来如此,”经由对方这么一说,源博雅终于知道了自己不论是刚起身,还是刚刚下意识的防备中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博雅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在下源博雅,承蒙关照了。”
“源博雅?”闻言,一直在打量着他的鹤丸国永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身为平安时代的刀剑,根本不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假名……吗?
“阁下听说过我的名字么?”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对其他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博雅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我好像是失忆了。”
鹤丸国永:“……哈?”
喵喵喵?接连着三连击的惊吓,就算是他鹤丸国永也有些吃不消啊!?
***
“所以说,博雅殿下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和来历了吗?”
坐在博雅对面的三日月宗近抬起绣有繁复花纹的宽大袖摆,动作优雅地为博雅倒了一杯茶,见博雅点头,他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博雅殿下的来历。”
“这里地处偏僻,平日里人迹罕至,所以昨天夜里你全身浴血地昏迷在本丸门口,也让我们大吃一惊……”
三日月宗近的容貌清隽妍丽,举止端庄高雅,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博雅平白无故地觉得他有几分面善,虽然觉得这里处处透着古怪之意,姿态也不禁放松了许多,苦笑道:“除了名字之外的所有事情都完全不记得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身受重伤,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宅邸之中?
而且,这里看起来破败非常,实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而出乎博雅预料的是,这里不仅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一头雾水地皱了皱眉,博雅不动声色地将房间里的众人扫视了一番,心中越发觉得诡异了几分。
“我等虽然听过这个名字,但是,那可是一千多年前、平安京时代的人物了……”
而这种可能性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一些。
刀剑付丧神们可以跨越时代的界限从而斩杀时间溯行军、维护历史,但是凭借人类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时空变换间的压力,而是会直接被碾成粉末……这也正是为什么审神者并不能与刀剑付丧神一起出阵的原因之一。
“平安京?”博雅思忖片刻,最后还是徒劳地摇了摇头。
他脑中此刻一片空白,再怎么细思,也不过是一团尚未搅拌彻底的浆糊,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只记得似乎要去找什么人,但是这个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也忘得一干二净。”
明明是非常重要的人。
“不过……在下倒是有一个问题。”他的姿态坦荡随性,明明还重伤在身,目光却凌厉如刀锋,将在场的七人扫视了一遍:“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在场的众位,恐怕不是人类吧?”
他完全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一针见血地就点出了这个事实。
房间里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加州,你太紧张了。博雅殿下没有恶意。”看到身边的加州清光已经将手搭上了刀柄之上,三日月宗近出声制止了他。
加州清光哼了一声,将刀收了回去。
三日月宗近望向博雅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探究的意味:“博雅殿下真是……出人意料呢。”
这位自称“源博雅”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明明身为武士,却对阴阳之术也颇有造诣,居然能够一眼看出他们并非人类。
这么一个自称是失忆、姓名不知真假的人类来到这所被遗弃了的本丸,到底是真正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正如博雅殿下所说,我等的确不是人类,而是……刀剑付丧神。”三日月宗近沉吟片刻,低声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纷纷向他投向了意味不明的目光。
“是我唐突了,抱歉。原来是刀剑化成的付丧神,难怪充满了杀戮气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完全没有察觉出付丧神之中诡谲气氛的博雅爽快地道了歉,坦荡的样子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所谓付丧神,即是吸收天地精华、积聚怨念或感受佛性、灵力而得到灵魂化成神明的存在,身为杀戮之物的刀剑化成的付丧神,他们的身上充满了血腥之气并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了。
被单方面补齐了设定的付丧神们:“……”
几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没有提醒博雅口中的付丧神与他们有着天壤之别。
“不知道博雅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一期一振突然出声问道。
博雅摇了摇头,神色难得的有些放空:“不知道……”
“博雅殿下身上的伤很重,还是先休养一下比较好。”三日月宗近体贴地说道,“这里虽然简陋了些,但是作为临时的落脚之处还是可以的,等到伤好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而且,寻人一事也得好好计划一下,不是吗?”
“这实在是太麻烦了……”博雅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们不仅将身受重伤的他救了回来,现在更是愿意收留身份不明的他,实在是让博雅心存感激。
“只是……”三日月宗近欲言又止地看着博雅,面露难色。
“三日月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说实话,是我等有一个不情之请。”
三日月宗近与一期一振交换了一个眼神。
再看向源博雅的时候,三日月宗近的神色已然恰如其分地露出了几分忧郁,只听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想必博雅殿下也看得出来,这里的灵力十分贫瘠,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会因为灵力衰竭而消失……所以,不知道能否请博雅殿下暂时成为审神者,提供灵力来维持本丸运行呢?”
“审神者?”博雅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
他话未说完,三日月宗近便有些无礼地打断了他的话——
“拜托了,博雅殿下。”
眼含新月的付丧神撤下了自己身上用灵力做出的掩饰,将自己真实的面目展现在了博雅的面前。
他容貌清俊妍丽,却在脸颊之上有着一道足足有一指长的伤疤,将这份美丽增添了几分残酷之意。
博雅顿时噎住。“你的脸……”
博雅并非没有发现三日月身上的灵力掩饰,只是出于礼貌的原因并没有多问,而他再怎么也没有想到,三日月宗近用灵力掩饰的竟然是……这样可怖的伤疤。
只要是看到的人,恐怕没有人会不遗憾于这样的容貌被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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