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毫不怀疑的喝下了毒茶,没有耽搁就去了永巷。其实在他们去之前,蝶予已经先到小屋,被等候多时的侍卫掐死脱了衣服放到床上,然后韩嫣进屋,以为床上躺着的是我,毫无防备的走过去,被那侍卫给打晕,然后侍卫把先前太后娘娘准备好的内衣、钗和模仿皇后娘娘的笔迹写的赋连同蝶予带来的鞋子都放在他们身边。
等到侍卫将韩嫣和蝶予送到长信殿后,太后娘娘先后通知陛下和皇后过去。等皇后一走,我就扮成宫女走去椒房殿。清凉殿里早有太后安排好的人放火好将其他人调走,看守椒房殿的侍卫早被太后娘娘买通,我轻而易举就进了皇后娘娘的卧室,将巫蛊人偶放在她的床下,并将韩嫣的汗巾放在皇后的衣柜里。
太后娘娘想设计那些侍卫和永巷的宫女因为诅咒而集体暴毙,但是按照我们的计划,他们应该是在皇后被认定和韩嫣通奸,陛下派人去椒房殿搜查皇后和韩嫣来往的证据却找到床底下的巫蛊人偶以后再毒发身亡的,不知道为什么这□□药性这次居然这样强,太后娘娘还没来得及引导众人将皇后和韩嫣通奸这事变得铁板钉钉,那些人就都毒发死了。这险些打乱了我太后娘娘的布局,但是太皇太后是因为什么死的,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也是中毒死的,太后娘娘没跟我说她的打算,但是今天她去长信殿的时候,带了不少附子药在身上。
你们若要找证据,只管去长秋殿搜就是。附子药熬制的药渣被琼兰埋在了长秋殿那几棵银杏树树下,在你们抓到我的小屋里,贴着字画的墙壁下面有几块能活动的地砖,地砖下面藏着太后娘娘亲笔写上字的诅咒人偶。
张欧一面读,一面冷汗已经流满额头。他在家接到旨意的时候就暗道不好,为人臣子,最忌讳的就是掺合到皇家阴私里。他这种做过多年东宫侍臣辅佐景帝的老臣对此更是清楚,他拿着口供,左右为难,不敢交给刘彻,更不敢不交给刘彻,还是上司御史大夫韩安国说:“去交给陛下吧。”
韩安国从前是梁王刘安的内史,多次帮刘安协调他与景帝的关系,太皇太后十分看重他,后来刘武逝世,刘买即位,韩安国因为犯法丢了官,去年田蚡当上太尉,韩安国赠他五百金,贿赂他当上都尉,太皇太后还记得他这个人,今年年初提拔他做了御史大夫。
张欧踌躇道:“太后与陛下向来母子情深,臣怕这口供交上去,臣等也时日无多了。”
韩安国道:“大汉以孝治天下,陛下对太后尽孝,难道陛下不该对太皇太后尽孝吗?河间王、鲁王、江都王、长沙王、赵王、胶西王、中山王、广川王、胶东王、清河王、常山王与陛下皆为先皇之子,太皇太后之孙,难道他们不该对太皇太后尽孝吗?皇后是大长公主之女,太皇太后之外孙,岂是任由旁人泼脏水的?这件事牵扯太广,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天下大乱,咱们作为臣子,只能据实上报,劝陛下秉公处理。”
张欧一想也是,就回到刘彻那儿,将楚服的口供逐字逐句的念了出来。
刘彻终于笑不出来了。他瞧向王太后和平阳,他期盼她们说点什么话,什么自辩的话,哪怕尖起声来咒骂是谁给楚服这么大的胆子诬陷她们也好。但是她们身上打着哆嗦,一言不发,变得面目模糊起来,恐惧和后悔吞噬了她们的脸孔。
刘彻闭上眼:“给朕继续查,将长秋殿彻底翻查一遍,一根头发都不许漏下。今天看守椒房殿的侍卫是谁?在清凉殿放火的又是谁?把所有涉事的侍卫都带过去审问。”
听到这话,王太后终于哭道:“陛下,你要逼死我吗?”
刘彻也落下泪来:“母后,你这是要逼死朕啊!”
附子药药渣、巫蛊人偶很快都被呈上来,永巷的水缸里还残存着溶了附子药的水,太医检查后说从长秋殿里找出的附子药与永巷水缸中的药药性一致,这服药不仅有附子,还是五六种其他剧毒的药物,与蜂蜜等调制,中和了药物本身的辛辣,放在本身就有味道的茶水汤羹中,喝下去的时候不易察觉。
刘彻道:“皇祖母可是死在这种毒上的?”
太医垂着头道:“不好说,臣只能确定太皇太后的死状与其余宫女侍卫一般无二,都是没有任何征兆猝死的。”
听到这里,意浓站起身来。她拿出皇后玺绶,对仍跪在地上的梨声说:“你替我把它交给陛下。”
梨声脑袋乱哄哄的,她自己都想不到只因为自己跟踪蝶予瞧见了她的情人的模样,居然能扯出后面这么多事来。见意浓吩咐,也没想对不对,就双手接过来,茫然的小跑到刘彻面前。
刘彻没接过来,着恼道:“你这是做什么?”
意浓福了一福,对刘彻道:“我是陛下的表姐,蒙陛下怜爱,许下金屋之诺,侥幸当上皇后,自问也做到孝顺婆母,敬爱丈夫,但无所出,本来就是不称职的,没想到太后娘娘与长公主竟恨我到如此地步。我愿自请离宫,好全了陛下的母子之情。也请陛下不要辜负昔日外祖母在时对陛下的爱护之情,不教她含冤惨死。”说着说着,已是泪如雨下。
刘彻瞧着她的泪珠,滴滴答答的像落在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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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道:“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怎么会因此让你走。难道只有你是皇祖母的外孙女,我就不是她的孙子了?折腾了这么久,你先回去睡一觉吧,张欧,你也回去吧,朕要与太后和长公主单独说说话。“
意浓道:“那我椒房殿里的人?”
刘彻道:“当然都带回去吧。”
意浓道:“阿母阿父都不年轻了,我不忍他们整夜为我担惊受怕,我给他们报个信好吗?”
刘彻宽容道:“这是当然的,本来我也要做的,皇后自己做也好。”
平阳长公主忙道:“姑姑知道了,其他人不都知道了?”
刘彻冷笑道:“阿姐还以为这事能瞒过谁?”
平阳长公主垂着头不再说话。
意浓回到椒房殿,芸姑等人早在殿内等着她。芸姑哭道:“娘娘今日受苦了。”
意浓摇头:“你们才受苦了,咱们都是无妄之灾,外祖母她更是……”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惶惶的小宫女小太监的脸孔:“你给大家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压压惊吧。”
听了这话众人才欢喜起来。
意浓先找人送信去堂邑侯府,然后吃了点东西,她嫌今天卧室被不知多少人翻过了,就要她们把床褥拿下来换套新的。
芸姑道:“娘娘,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了,您自己得有个打算。”
意浓听了,长长叹气。要说她这么个成年人和一个老太太在几个月里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来,那太不现实,她自己都不信。所以现在太皇太后死了,要说难过,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恐惧和茫然。太皇太后死了,十八岁的刘彻真的能稳住诸侯和大臣们坐稳皇位吗?意浓真的不知道。
芸姑又说:“娘娘,太后和长公主杀了太皇太后娘娘,您看陛下是要保她们还是惩罚她们?”
意浓道:“他肯让我给阿母报信,当然不是要保她们。关键是他的心能狠到什么地步。”
六十多岁的汉武帝因为太子被诬陷巫蛊之罪,卫子夫生的两个女儿阳石公主与诸邑公主也皆因此被牵连处死。十八岁的刘彻,他的母亲和姐姐杀死这么多宫人,杀死他的祖母,行巫蛊,还要栽赃他的妻子,他会怎么做?
他会怎么做?
王太后也很想知道,她看着身上有自己亲笔写的诅咒对象的巫蛊人偶,知道这事没法抵赖,她只能把一切都推给那该死的、胆小的、把一切事情都吐露出来的楚服身上。
“母后本来不想这么做的,是楚服蛊惑了我。”王太后道,“她见我整日悲伤,就告诉我你舅舅造反是因为皇后和太皇太后鼓动,我本来不信的,还跟她说:‘阿娇哪有这心眼,母后哪有必要这么做的。’但是她在我耳边这么说说久了,鬼迷心窍的,我也就信了,一定、一定是她给我下了咒!然后她给我出了主意,那些下毒、通奸、栽赃的主意都是她出的,和你姐姐无关,你姐姐唯一做的就是被蒙骗才把人送进来,她就是、她就是处心积虑的进来,因为她要杀皇后,你看她刚才要掐死皇后那架势,她恨她,所以才谋划了这一切,但是你姐姐是无辜的,你要怪只怪我。”
“母后,”平阳泪眼波娑的和她抱头痛哭,“都怪我识人不清,害您被奸人利用了。”
她们哭的是那样声情并茂,刘彻却只觉得荒唐。
他看向大殿的门,轻声道:“母后,阿姐,你们还记得姨母吗?”
王太后和平阳哭声一顿,王太后道:“你提她做什么?”
刘彻道:“阿越与朕同年,当年姑姑想在父皇的儿子里为阿娇找丈夫,您想要朕娶阿娇,姨母也想要阿越娶阿娇。姨母比您年少,比您貌美,自从她进宫后,父皇就冷落了您,更宠爱她。当年姑姑其实更属意阿越的,您知道后,一面教朕那套说辞,叫朕到姑姑面前说哄她开心,一面给刚生下阿舜的姨母灌下毒|药,当天她就去世了,父皇查了许久也没查出原因,只当是生产时落下的病根。”
王太后脸色难看道:“陛下…我这都是为了你。”
刘彻道:“朕当然知道母后是为了朕,但是当年母后杀死姨母,干净的不留下一点证据,今日的手段为何如此拙劣,拙劣的朕想保你们都保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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