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意浓刚从金林苑回来换下衣服,蝶予就跑过来说:“娘娘,平阳长公主刚刚进宫门。”
谭意浓想到这精到骨缝里的女人,不由头疼,看着屏风,心生一计,道:“你去把那卫子夫叫来,让她待在屏风后面。”
平阳长公主见到谭意浓,一脸愧色道:“……都怪我御下无方,让人钻了空子,真是没脸再见妹妹了。”
谭意浓淡淡道:“姐姐怎么说钻空子呢?”
平阳长公主道:”卫女她平日看着本分纯良,跟我也是说只盼着等年纪大了,能求个恩典放出去嫁个平头百姓便心满意足。因为这样,我就很放心的让她去侍候彻弟更衣,谁想到她的心居然这么这么野、这么大,往日里的与世无争都是骗我的。”
谭意浓淡淡道:“那的确是个美人,我还以为她是姐姐特意献给陛下的美人呢。”
平阳长公主道:“哪能啊,阿娇,我只一心盼着你们俩早点生下我的外甥,咱们未来的天子啊。”
谭意浓微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姐姐送她来是特意讽刺我生不下孩子呢。”
平阳长公主道:“我一向当你是我亲妹妹的,姐姐对妹妹怎么会这样做呢。何况你们才成亲几年啊,完全不用着急这事。”
谭意浓道:“也是。”
她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我也一向当姐姐我是亲姐姐的,事已至此,还请姐姐给我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待卫女呢?”
平阳长公主早料她会这么问,笑道:“妹妹可还记得阿发之母唐姬?”
这俩人谭意浓不知道,但是陈阿娇知道。
这唐姬也是传奇人物。她本来是程姬的宫女,相貌丑陋,但是身形苗条,颇似程姬,还被人看过玩笑,说远远看去跟亲姐妹似的。
有日景帝喝醉了,叫程姬过去伺候。但程姬正好在过每月的那几天,就找来唐儿,给她盛装打扮一番,打发她去了。
景帝坐在花园里醉眼朦胧,菜放凉了,酒喝淡了,正寻思程姬怎么还不过来,就见一个脸上蒙着一块紫纱的少女袅袅婷婷的走过来,这身段,这腰肢,好似风拂弱柳,真怕风一大就把人吹走了。景帝想程姬就是会玩,现在都玩起变装了,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笑道:“你是谁家美人,来陪朕喝酒?”
少女羞涩:“陛……”下那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景帝隔着面纱将酒喂进口中。等第二日景帝酒醒了,一看身边躺着的陌生女人,一脚把她踹下床去,大惊失色道:“哪来的妖怪?”
太监听见动静,进屋来,见个少女玉体横陈在地上,低头道:“回陛下,这是岁羽殿程姬的宫女。”
景帝道:“朕昨天宠幸了她?”
太监早收了程姬的钱,点点头:“陛下找的她。”
景帝流下两行热泪:“喝酒误人啊!”然后就赶唐儿回程姬身边继续做宫女,不久唐儿有了喜讯,生下景帝第六子刘发,便升她作唐姬,但是景帝从没进过她的寝室。
平阳长公主见谭意浓点头,继续道:“卫女既然没怀孕,不如就让她在宫里当宫女,妹妹要是不想在宫里看见她,就让我带她回去罢。”
谭意浓似笑非笑道:“她跟姐姐回去了,日后再如昨天一样擅自搭上哪个贵人,岂不让姐姐没面子?”
平阳长公主道:“妹妹说的不错,都是我考虑不周。这样,我府上有个做事的小吏,姓霍,平阳人,至今还未娶妻,不如就由我做这个媒,将卫子夫许配给他。”
谭意浓一听,惊了。
姓霍,小吏,还是个平阳人?这不会是卫子夫亲姐卫少儿的情夫、霍去病的亲爹吧?怎么着,同为女奴,还是亲姐妹,卫少儿配不上他,被皇帝睡过的卫子夫就身价倍增配得上了?平阳啊,你这该不会打的是让良家妇女霍门卫子夫给刘彻当地下情人的主意吧!
想到这,谭意浓笑道:“她到底是陛下的人,我也不好擅作决定。”
平阳长公主没料到陈阿娇会说这种贤惠的话,僵了一僵,笑道:“妹妹能这样想,是彻弟的福气。那我先回去,你们商量好了,再看看是不是我来把人领回去。若是陛下不愿意,你就来找我,我去跟他说。”
平阳长公主走了,卫子夫也从屏风后面低垂着头走出来,这一身朴素的衣裙穿在她身上若风吹荷叶,让人看着心中就泛起涟漪。她跪在地上,乌黑的头发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像最好的锦缎一般,仿佛还自带着成龙的“DUANG”“DUANG”“DUANG”的音效。
卫子夫低低啜泣道:“娘娘,求您放过奴吧。奴知错了。”声音若风动碎玉,水击冰石,说不尽的悦耳动听。
谭意浓看着陈阿娇这辈子最大的情敌的后脑勺,道:“你先抬起头来。”
卫子夫怔怔抬起头,一张雪白的脸孔上,一双乌黑的眸子怯生生的望过来,满脸泪水,满脸哀戚,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谭意浓也为之心折,轻轻一叹,微笑道:“你为什么要我放过你?”
卫子夫道:“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做下错事,求娘娘开恩,让奴婢出宫。”
谭意浓惊讶道:“你想走?”
卫子夫道:“奴愿嫁霍吏。”
谭意浓道:“当真?”
卫子夫磕了几个头,道:“求娘娘开恩,奴出宫以后,一定日日为娘娘求经念佛,祈求娘娘早生龙子。”
谭意浓道:“好,你走吧,芸姑,平阳长公主现在应该还没出宫,你带着她追上长公主。”
卫子夫微怔了一怔,很快满面喜悦道:“谢娘娘恩典。”
谭意浓本想看她这话是不是以退为进,现在心中倒不由佩服起她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这样,她弟弟也是这样。
谭意浓慢条斯理道:“别急着谢了,我又改主意了。你先在椒房殿做事吧,我听说你能歌善舞,不如先在给我跳一段。芸姑,去叫几个乐师来给她伴奏,几个舞人给她伴舞。”
卫子夫立马变了脸色,惊恐又彷徨,宛若一只误闯人类城市的小兔子,让人真想捧起来好好安抚,她努力笑道:“多谢娘娘。”
蝶予带她去换衣,芸姑在旁边不解问谭意浓:“娘娘,你为什么不让卫子夫跟着长公主离开?”
谭意浓道:“我怎能让她走。”明知道卫子夫日后会踩着陈阿娇的尸体坐上皇后之位,但是她还不能将卫子夫赶出宫去,刘彻这货是个任人唯亲、重用外戚的皇帝,如果卫子夫没了,卫青和霍去病得不到历史上该有的宠信,甚至不能出头,谁去打匈奴?那时她罪过可就太大了。
芸姑不解道:“怎么不能让她走?难道她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娘娘若想去母留子,何必找一个和平阳长公主干系深厚的人呢?”
谭意浓轻叹了口气,道:“姑姑,我心中自有主意,你放心吧。何况现在她一家人都在咱们家里,平阳又算得了什么?”
白天说好了晚上来椒房殿,今天两人又相处的很愉快,所以刘彻一处理完政事,就到椒房殿去了。他路过花园,还剪下了几枝黄灿灿的迎春花枝,打算送给谭意浓哄她开心。人走到门口,先听到器乐合奏声,然后听到了飘渺稚嫩的歌声,他循着歌声一看,先看到了在众女簇拥下的卫子夫,她年纪太小,个子不高,在舞女中间十分显眼。
刘彻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会在椒房殿?难道是自己走错地方了?他看看墙壁,没错啊,除了椒房殿,未央宫没其他地方的墙壁是用花椒树的花朵粉刷成粉色的。
难道这不是卫子夫,只是乐府里恰巧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刘彻看向坐在案前磕着瓜子欣赏歌舞的谭意浓,谭意浓这时候也发现他来了,招呼道:“陛下来了。”她对停下来给刘彻请安的卫子夫等人吩咐说她们继续唱和跳,然后自己走过来,笑道:“今天来的倒早。”
刘彻道:“朝里没什么事。”他的眼睛在谭意浓脸上打转,坐下喝了杯茶,才不经意似的问她,“她怎么在这儿?”
这个“她”当然是指卫子夫,谭意浓嫣然道:“今日平阳姐姐来找我,说卫氏背着她勾引了陛下,不如让她将卫氏带回去许配别人,我想卫氏毕竟是陛下的女人了,再跟别人成婚实在不妥,陛下既然喜欢她,就封她作卫姬吧。”
刘彻脸色一沉,不悦道:“姐姐这么说?”他自己心里倒是对卫子夫为何有机会被自己看上清楚得很。
谭意浓笑道:“别管姐姐了,陛下觉得这个封号如何,可委屈了卫氏?”
原本这事该让刘彻感到快活,现在他反而觉得索然无味了,心里仍惦记着平阳的话,淡淡道:“随你吧。”
谭意浓扬声道:“还不请卫姬过来谢过陛下?”
蝶予立时便走到卫子夫面前,高声道:“请卫姬娘娘过去谢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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