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正在用早膳,她这几天嗓子有些不利索,太医就建议她吃梨。她遵医嘱吃了不少梨,什么鲜梨、蒸梨、煲梨汤都吃了,吃的都烦了,正在那里用勺子碾蒸梨,就是不想送进嘴里,听到她们两个相携进来,解脱的把勺子扔一边,笑道:“你们吃过了吗?”
谭意浓笑道:“没呢,今天早上特别馋外祖母这儿的小饼,就巴巴的空着肚子跑过来了。”
太皇太后笑道:“ 宫里这么多好东西,你倒爱上这饼了。”伺候在旁边的叶婆婆已经端来一碟热腾腾、香喷喷的小饼来,饼上洒着厚厚的芝麻。太皇太后又道:“太后,你吃了没有?”
王太后欠身道:“媳妇儿已经吃过了。”
谭意浓吃着饼,想起正事,道:“对啦,外祖母,淮南王叔是不是要进京了?前阵儿我和阿彘一起读了《淮南子》,好生佩服他啊。”
太皇太后笑眯眯道:“不错,不仅他来,他还要带女儿一起来,她比彻儿还小一岁,你要叫人家妹妹的。”
谭意浓笑道:“我听说陵翁主自小能言善辩,常常将王叔手下一干谋士说的哑口无言,这次她来京城,我与她多多亲近,也能学会她的几分善辩就好了。”
太皇太后点点她额头,道:“学会善辩,好再去和彻儿吵架吗?”
谭意浓不由大感佩服,老太太眼睛瞎了,还那么精准的找到她脑门正中戳了下来。脸上却微微一红,笑道:“我……我哪次吵的过他啊!”
太皇太后道:“吵不过,咳,就动手啦?”
谭意浓羞赧道:“我……我是气急了。不过我已经答应他,以后绝对不抓他了。”
太皇太后道:“那也不该。”她浑浊的眼睛看向王太后的位置,道,“太后,你看怎么罚这丫头?”
王太后心道:“我哪敢罚她?你不就是怕我记恨她吗?”
她笑道:“不过是小孩子间发生口角,有什么好罚的。这样吧,罚阿娇给母后捏肩,好不好?”
谭意浓笑道:“这个不用罚,阿娇也做的。”说着就走到太皇太后身后,捏她的肩膀。
太皇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昨天这事便算揭了过去。
一会儿刘嫖风风火火的过来见太皇太后,笑着一句“哎哟,母后这里今天好热闹”就把全场的目光吸引过去。她是个社交达人,同太皇太后逗趣,和王太后聊家常,还经常想办法说到阿娇身上。
太皇太后说累了,王太后也有事走了,谭意浓见没外人了,决定行一步险棋,道:“有件事我想向外祖母讨个主意。”
太皇太后正被刘嫖说的笑话逗的哈哈笑呢,闻言道:“什么事?”
谭意浓道:“一件私事。”
她既然这么说了,叶婆婆也识趣的领着其他人都走了。
等大殿只剩下她们三人,谭意浓道:“昨天阿彘领回来一个歌女。”
刘嫖蹙眉,道:“还有这事!那歌女人呢?”
谭意浓道:“阿母有什么好惊讶的,这是平阳姐姐跟您学的啊。”
刘嫖一怔,恼道:“平阳府上的?”
谭意浓道:“是啊,听说她准备了十几个美貌少女,但是阿彘只看上了那一个。”
刘嫖不由得意笑道:“真没用,她要学我,但是我当年找的都是个顶个的美人,你舅舅见一个爱一个,她找的什么庸脂俗粉啊。”
谭意浓泼冷水道:“只这一个,日后就成了大汉的国母了。”
刘嫖怀疑自己听错了:“啊?阿娇你说啥?”
谭意浓低声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那歌女在宫里先是待在永巷里做粗活,一年以后宫里放出些宫女,她和陛下终于见了面,博得陛下怜爱,不久生下女儿,又生下儿子。而我一直没有孩子,花了九千万请人相看也没用。再后来,那歌女的兄弟争气,外甥争气,都当了大将军打败匈奴,名垂青史,而我被诬陷行巫蛊之事,被陛下废了,没多久就在冷宫死了。那歌女在我被废不久就当上了皇后。”
刘嫖不以为意笑道:“那只是个梦,你一定是昨天看见她太生气了才会做这种梦。别担心,大不了阿母现在就替你杀了她去。”
谭意浓摇头:“阿母,就算你杀了她又有什么用,陛下日后会有千千万万个女人,你杀了这个,除了让陛下记恨你,还会有什么用?”
刘嫖意道:“不过是个女人,他还会记恨我?”
谭意浓道:“您杀的只是个女人,他可以不在意。但是伤的却是他的面子,他怎么会不记恨呢?”
太皇太后道:“阿娇说的不错,不过一个女人,要杀她也不能你亲手去做。让一个人消失的方法多的是,你跟着我在宫里那么多年,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阿娇,你还梦见什么了?”
谭意浓道:“还有……还有您去世后不久,窦婴被夺职,后来他和田蚡发生冲突,太后娘娘力保田蚡,陛下不久杀死窦婴。之后爆出来淮南王造反一事,陛下查出在今年淮南王与田蚡交好,田蚡一直暗中支持他篡位。还有两个哥哥,须哥哥和蟜哥哥都在阿娘的丧事上奸|淫之事,他们还争夺财产,最后两个人都畏罪自杀了,封国也废除了。”
太皇太后道:“难怪你今日这么安静。”她神色平静,眼眸无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刘嫖从来不太信这些,但也不是那么坚定的不信,此刻是笑不出来了。
忽然太皇太后道:“我是何时死的?”
谭意浓小心道:“建元六年。”
太皇太后喃喃道:“还有四年。”
刘嫖马上道:“母后,不过是阿娇一个梦,你何必当真?”
太皇太后微笑道:“你父皇死啦,你哥哥弟弟死啦,我难道活的还不够久吗?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还有大汉。阿娇,你可梦见大汉在彻儿手里怎么样了?”
谭意浓道:“陛下他把匈奴打到很远很远的老家啦,他在位期间,从未跟匈奴和过亲,还灭了西南诸国,咱们大汉在他手中空前的强大。他是个好皇帝……那个歌女的弟弟卫青,现在还在平阳姐姐府上当马奴,日后七战七捷,收复河朔、河套,击破单于。她的外甥霍去病,生平从未一败,大破匈奴,直取祁连山,封狼居胥,让匈奴哀唱‘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好!好!”太皇太后开怀大笑起来,她望向虚空,叹道,“若是彻儿日后真有如此作为,我也有颜面去见文皇帝了。”
刘嫖忧虑道:“母后,哪能把梦当真呢?若是真的,那阿娇怎么办?”
太皇太后沉吟片刻,道:“我先派人去平阳那儿看看那歌女是不是真有一弟一外甥。”
谭意浓道:“阿母也帮我先找十几个和那歌女模样相似的女子送进宫来吧。”
刘嫖道:“为什么?你现在不抓紧跟彻儿生下孩子,怎么净想这些事儿呢?”
谭意浓道:“阿母,我肚子不争气,这么久了都没有信儿。但是陛下他必须要有孩子啊。我想,与其让别人给他献美女,不如咱们给他献美女。等她们生下孩子了,我就抱一个到我名下来。”
“胡闹!”刘嫖道,“你不过十九岁,怎么就这么灰心丧气,认为自己生不了孩子了?那不过是个梦而已,不能当真的。”
谭意浓道:“外祖父当年在薄姬肚子里时,薄姬梦见有苍龙盘踞在她的肚子上,也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预兆呢。若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咱们早准备不比晚准备强么。”
刘嫖经不住谭意浓几番劝说,只得应了。她见女儿心意已决,难过的不行,捧着女儿的脸,苦笑道:“阿娇,委屈你了。”
谭意浓叹气道:“我不能让陛下喜欢我,是我没本事。阿母若可怜我,就收收对他的轻慢态度吧,我听见过他跟平阳姐姐抱怨你索取无度,贪婪无厌。怕阿母生气,一直没敢告诉你。”
刘嫖大怒:“他竟敢这么说!”一时悲从中来,叹气说,“没想到我千挑万选,倒给你选了白眼狼来!”
等谭意浓走了,太皇太后道:“我那时就要你再等等,栗姬为人蠢笨,心胸狭窄,但荣儿性格善良和软,阿娇嫁给他也好拿捏住,你偏急着定下来。你弟弟那时生病,要栗姬在百年以后善待他的妃子儿女,栗姬非但不同意还咒骂他,若非你已经结下儿女亲家,我就要他下旨,为避免吕后之祸,去母立子,处死栗姬了。”
刘嫖委屈道:“栗姬都那么说阿娇了,我哪忍得了,谁想到她之后还能蠢成那样。母后,现在可怎么办啊?”
太皇太后道:“皇后不能生孩子,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哪个妃子生下儿子了,阿娇就把儿子抱到她名下养着,也算是她的儿子了。她自己主意正的很,你也不用太着急,彻儿也是咱们看大的,脾气是倔了点,但不是没良心不念旧情的。真正要命的人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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