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裕的二姐裴嘉兰跟三姐裴嘉莲是一个多小时以后到的,那会儿都已经五点多了,裴嘉裕跟宋明月正在一个小亭子里吹风看景吃水果,大姐陪着张淑芬裴德升去附近转悠去了。
两姐妹虽然是双胞胎,可长得并不是很像,应该是异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两人从小就没关系好的时候,总是斗来争去,生活却偏要阴差阳错的把两人凑堆。
比如说他们嫁的丈夫就是隔房堂兄弟,虽然出了五福也算不上多亲的亲戚,却是住在一个村里的。
就三姐跟三姐夫还是二姐夫给介绍的呢。
“这个工程款本来就是我们家国强带着工人一起去要到的,怎么就不能给我们家先清账?我们讲义气你们也别觉得理所当然!”
二姐裴嘉兰虽然名字里有个兰,长得却比较瘦削,脸上没二两肉,看起来就是个嘴巴子厉害的主儿。
三姐裴嘉莲脸蛋儿略圆,跟张淑芬更像,一双眼睛却是活泛得很,瞧着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听裴嘉兰这么说,裴嘉莲顿时歪嘴冷笑一声双手往胸前一环,还眼睛灵活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既然你都说了你们是讲义气的,怎么就不能让我们先解决外面的账?工人要钱都要到家里来了不肯走,我们一家老小还怎么过日子啊?”
裴嘉兰最讨厌这人这种言论,说得好像跟她成一家人就是欠她的,气得脸都红了,嗓门儿更拔高了一层楼,看那样子怕不是恨不得上手撕人了,“你一家老小怎么过日子?哦那我们一家子就不要过日子啦!合着跟你是亲戚还成罪过了?”
……
.两人一路吵吵着进了亭子,看见裴嘉裕,裴嘉兰当即走过去扯住老弟的胳膊,“老弟,你说说看,你三姐这样做昧不昧良心!”
说完,还不等裴嘉裕反应过来,裴嘉兰就噼里啪啦把她跟裴嘉莲吵吵的主题内容给说了出来。
裴嘉莲也不甘落后,往宋明月身边一站,手指拎着捆包双手环胸,在裴嘉兰叙述的过程中不断插嘴纠正。
其实说纠正也不能算全对,毕竟在吵架的时候谁都会故意把事情经过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掰扯。
等到裴嘉裕被两人的声音闹腾得脑子发懵的时候才算勉强明白问题的内容了,其实还是老调重弹,关于干完工程后拿钱的事。
裴嘉裕顶了顶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起身跟两个姐夫打了招呼,“这是一路吵过来的?”
这种纠纷裴嘉裕一向是不会鲁莽地偏帮谁,再者说,这个问题根本就没什么好吵的,关键还是看两个姐夫,毕竟干工程的是他们俩,其中有些问题也只有他们两个最清楚。
二姐夫熊国强混不吝地笑了笑,往裴嘉裕旁边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双腿就先习惯性地右腿往左腿上一搭,脚踝骨搁在大腿上那种翘了个二郎腿,然后斗着腿拉着裴嘉裕重新坐下,”甭管她们了,反正吵了三十多年也吵习惯了,一天不吵就身心不爽。”
三姐夫熊国盛也笑着提了提裤子坐下,还长长地舒了口气,顺手拍了拍自己隐隐成型的哈密瓜肚子,“就是,家里娘们儿家就爱瞎咋呼,老弟,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咱一块儿去钓鱼怎么样?”
三姐夫年纪轻轻却很喜欢钓鱼,可以说是跟裴德升最有话题。
两个男人似乎对于自己家老婆吵架很不感冒,就当耳朵堵住了没听见似的,裴嘉裕转眼看三姐拉着自己老婆一边诉苦说干工程越干越穷,一边还让老婆站在她那边帮忙说话。
宋明月能怎么办,只能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以对。
发现裴嘉裕看着这边似乎要插嘴帮她说话,宋明月给他递了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弟妹,你们在大城市工作这么久,你还是当高管的,这些年肯定攒了不少钱了吧?”
没得到老弟回应偏帮的二姐裴嘉兰也被裴嘉莲带动着把注意力往宋明月身上放了,这会儿瞧着像是动了什么心思。
要说宋明月为什么能忍下婆婆更年期后时不时的扎刺儿,除了她对老公的体谅对婆婆的包容外,这个对比也绝对是重要因素之一。
想想看,身边有两个绝对能称得上一声小极品的姑子,婆婆还时不时帮忙镇压,这再多缺点的婆婆也足够儿媳妇去原谅包容了。
这种直接打听别人存款的事儿,在宋明月的认知里是很失礼的,可自从认识二姑子以后,宋明月的认知下限就被一次次刷新。
至于三姑子,宋明月转眼看了裴嘉莲一眼,裴嘉莲已经把坤包往脖子上一挂,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果吃去了。
别看这三姑子没开口跟着一起问,可宋明月好歹也是在堪比宫心计片场锻炼出来的公司高管,哪里看不出来对方的意思,不问,但也竖着耳朵听转着心眼儿等呢。
干工程的,特别是包工包料那种大包工头,开一个工地经常需要投几十上百万进去,三姑子没少打他们这边的主意。
不过每次都被宋明月把话转去了婆婆那里,一直都是婆婆帮忙挡着。
要说人家多少女人不是掏婆家添补娘家,可这两个姑子不,二姑子更是那种能背着二姑爷从送给娘家的礼钱里抠出一半儿偷偷藏私房钱的那种。
当然,宋明月也没觉得掏谁补谁是理所当然的,两边有来有往不偏不倚才是好的,更利于家庭和谐,想这个话也就是在心里默默感慨一下两个姑子往小金库里捞钱的本事。
宋明月没跟着哭穷,就伸手拿了个桃子,笑了笑,垂着眼帘慢条斯理地削皮。
别看她在婆家这边似乎挺和气的,可被二姑子三姑子这么锻炼着,也明白面对这种情况该强硬的还是强硬,反正只要没直接起冲突就行了。
宋明月也不是喜欢嘴上逞凶斗勇斗人,有什么事不能在心里慢慢捋清思路做好策划书然后不动声色就办成事儿来得更好?
何必跟人比嗓门儿高低呢?毁了自己形象不说,吵赢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弟媳妇不接腔,明摆着就是拒绝告知的意思,裴嘉兰气懵的时候脑子就不太好使,顿时不高兴了,“弟媳妇,你这是看不起二姐家里穷还是怎么回事?都不带跟人说话的。”
裴嘉裕在一旁听得忍无可忍,皱着眉插嘴,“二姐,你会跟别人说你家存款多少吗?”
裴嘉裕不了解女人无理取闹起来能有多厉害,也自然就不明白这句话对于这种女人而言又能找出多少个猛烈攻击的漏洞。
这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裴嘉兰不依不饶地一甩手扔了刚从果盘里拿起来的樱桃,眼睛一瞪眉毛一竖,“老弟你这话什么意思?别人是谁?原来在你看来二姐是别人啊?亏得我们当初打工挣钱供你上大学,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这个话题就过分了,要说供裴嘉裕上学,那时候大姐嫁了柳丰田锅都快要揭不开了,二姐三姐那时候还在深圳打工,张淑芬打电话想跟她们俩借钱也就成功了两回,还是很快就被两人闹着逼着家里还给她们了。
现在倒又说这个话,哪怕前几年裴嘉裕从来都是忍着没说什么,却也并不如裴嘉兰所以为的那样是因为心虚。
熊国强正跟小舅子说话呢,一听自己婆娘越说越过分,当即站了起来一脸火气,“你这婆娘怎么越扯越远了,这个话题早八百年妈就跟我们掰扯清楚了,你还拿出来吵吵是要上天啊?”
别看二姐夫熊国强平时嘻嘻哈哈什么都能当作开玩笑,可真发起火来却很吓人,怎么说当年也是混过的,要不是结婚后渐渐收敛了,裴嘉兰哪里敢在他面前大小声。
被男人这么一吼,裴嘉兰总算歇火了,可看那眼珠子跟嘴巴撇来撇去的样子,明显不服气。
熊国强当着小舅子的面吼了人家姐姐,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吼完看裴嘉兰老实了,这才重新坐下来对裴嘉裕笑了笑,带着人把话题重新转回来。
要说熊国强为什么对小舅子这么佩服,这还要从当初他还在跟裴嘉兰谈恋爱那会儿说起。
那时候熊国强是真混,跟裴嘉兰谈恋爱都没当真的那种,成天“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地挂在嘴边,自觉有几个两肋插刀地兄弟,便是杀人放火的事都能干得。
结果事实证明他就是个傻比,没手没脚的人多了,谁见过没衣服的人多?
被兄弟坑得差点进牢房,裴嘉兰吓得直哭,找了当时还在上学刚好从大学那边放假回来过寒假的小舅子裴嘉裕。
那时候裴嘉裕什么关系也没有,这事儿裴嘉兰又不敢让家里知道,至于熊国强那边的家人,那更是早就放弃这个混混儿流氓一般的家人了,指望不上。
熊国强都以为自己背黑锅背定了,结果十来天过后他却从拘留所出来了,出来以后熊国强才知道小舅子把自己卖出第一幅画的钱都给他填进去了,还去挨个儿找他当初那群所谓的兄弟。
这过程中当然避免不了被迫跟人动手,来接他那天小舅子嘴角都是淤青,那还是熊国强第一次看见书生似的小舅子那么狼狈呢。
自此以后熊国强再也不嗤笑裴嘉裕是小白脸穷书生了,也不觉得自己跟以前那些兄弟的事迹多牛比多义气了。
从此熊国强收敛性子认真过日子,因为对小舅子感激,连带着对裴嘉兰这个关键时刻不离不弃的女朋友也好多了。
也是因为清楚这些,裴嘉兰在男人插嘴的时候才没继续闹了,因为她知道在自己跟老弟之间,男人肯定偏帮老弟。
三姐夫熊国盛有些大男子主义,并不愿意理会女人之间这些事,不过要是女人间的事非要把男人扯进去,他就会生气了,刚才没第一时间吭声不过是因为裴嘉兰不是他屋里的婆娘。
这事儿就这么掐断了,宋明月却还心里窝着火,又心疼自家男人,她都舍不得这么给自家男人气受。
这二姑子可好,什么没脸没皮的话都能说得理直气壮,还一说就是这么多年,宋明月都能想象当初裴嘉裕上大学的时候承受过多少这样的语言压力。
想着还是要有婆婆压着才好,宋明月把手里削好的桃子伸手塞给裴嘉裕,“姐夫姐姐你们先聊着,嘉裕,我去看看妈他们去哪儿了,别走得太远累着腿脚。”
裴嘉裕突然被老婆塞了桃子,先还愣了一下,继而感受到两个姐夫的注视,裴嘉裕耳根子红了。
其实在家里的时候这种事是很常见的,裴嘉裕不太喜欢吃水果,为了让他保持每天吃至少两个种类的水果,宋明月都会给他剥好皮去好籽儿之类的。
反正就是弄成如果不吃完就要浪费的那种情况,节俭惯了的裴嘉裕就算是再不喜欢吃也绝对会全部吃完。
可在家是一回事,在外面又是另一回事,特别是还被姐夫他们围观……
宋明月却大大方方地朝看过来的姐姐姐夫四人笑了笑,起身放好水果刀,抽了桌上大姐准备的湿巾纸一边擦手一边出了亭子。
“哎小舅子,还是你运气好,看弟妹多温柔贤惠,还给男人削水果,换到别人家,谁不是男人给女人削。”
削完了还一句谢谢都可能得不到,因为女人们就觉得男人照顾体贴她们是理所应当的。
二姐夫熊国强感慨一番,旁边歇火却没歇心的裴嘉兰趁机撇嘴接腔,“说得好像你给我削过似的。”
还夸别的女人,是不是心里就想着要是那女人是自己婆娘就好了?
男人啊,总是自己家女人比不上别的女人,也不看看自己啥德行。
后面这个话裴嘉兰当然不会傻到当着裴嘉裕的面说出来,不过等到离开后少不得又要跟熊国强胡搅蛮缠分辨一番了。
一般情况下熊国强是懒得在嘴皮子上跟家里女人较真儿的,这会儿听裴嘉兰这么阴阳怪气地叨叨,就笑嘻嘻地提醒到:“还说没有?你生病住院做月子的时候不是我里里外外跑着照顾的,水果没削过?吃完嘴一抹就不认账!”
就像是开玩笑似的,说完就不再理会裴嘉兰的反应,继续跟裴嘉裕说话,“我上次在一个大学校职工老旧小区里干活,遇到个退休的老教授我打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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