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人应声,不一会便见陈姨打开门走了出来。
陆望知发现他们待的位置离得有些远,声音听不清楚,正想往前再走一段,就感觉袖子被人一把拉住,庄随出声道:“别靠太近。”
陆望知回头看他,只见庄随从不知哪里摸出来两张符,往两人身上各贴了一张。
“千里耳符,周淮给的。”
陆望知:“……”
符纸微微一亮,入耳的声音顿时变大,陈姨和丁志荣的交谈声顺风飘来,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说好的五百一月吗?”陈姨声音有些焦急。
“哎呀陈姨,你自己去村里转一圈看看嘛,现在有门有窗有水有电的房子哪有一个月五百的,起码得六百,我这房子位置好,稍微修一修隔成两个小单间,租个一千不成问题的。”
陈姨嗫喏了一下,她一没什么文化,二没有傍身的技能,平时就是给人打打零工,五百的房租几乎就是她能给的极限了。
房东也看出她的为难,语气缓和了一下:“我也不是要赶你走,你看啊,要是这里租不起的话,我还有个房子等着人来租,那边条件差一些,门窗是没有的,有时会停电,不过租金只要三百五,你可以考虑考虑。”
陈姨迟疑了几秒,声音有些犹豫:“你说的房子……在哪里?”
丁志荣皱了皱眉:“这我怎么给你说,村里的路这么复杂……要不这样吧,你现在有空的话可以跟我去看一看,要是觉得满意立马就可以租下来,我还能退你一百五的房租呢。”
陈姨听了明显有些心动,丁志荣又怂恿了几句,陈姨便进去关灯拿钥匙。
小土岗上还拉着警戒线,两人出来之后只得穿过另一边堆满废弃物的空地,陆望知却没再看他俩,转而视线落在那一直徘徊的黑气上。
“它要动了!”
话音未落,便见那黑气忽然胀大数倍,一直慢悠悠走着的丁志荣猛地打了个颤:“怎么这么冷……”
“丁……丁先生!有东西……”跟在他身后的陈姨看到什么,瞪大眼倒抽一口气。
丁志荣莫名其妙转过头,立时便对上了一团扭曲的黑气。
他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往后退,可那黑气却似乎盯上他了,步步紧逼,伸出两条像是触手一般的长臂抓向他的脖子。
“死——死吧——”阴冷森严的声音自黑气中溢出。
丁志荣眼见那东西就要扑到面前,顿时煞白了一张脸:“什么东西……救命……救我!”六神无主之际瞧见陈姨被吓得瘫软在地,丁志荣恶念徒生,抬手抓住陈姨的手用力把她拉到自己面前。
陈姨啊的一声摔进黑气里,丁志荣趁机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小土岗上跑——那里有值班的警察在!
陈姨被他拉来垫背,只感到一阵冷入骨髓的气息从自己身上穿过,顿时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陆望知见状正想出手,却被庄随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先等等!”
“还等什么?!”
庄随示意他去看,只见那团黑气忽然凭空分开两截,一截聚拢成团笼罩在陈姨周围,一截仍旧去追丁志荣。
眼见已经爬上一半了,临时搭的棚子近在眼前,满头大汗的丁志荣面露喜色。
然而嘴角才刚勾起,他就觉得脖子一冷,背后一阵大力使来,径直将他从小土岗上拖下去。
“救命……救……命……”
丁志荣双手疯狂挥舞,双脚胡乱踢打,非但无法从钳制中挣脱开来,反而觉得那勒在脖子上的东西越收越紧。
他双眼瞪大,惊恐地往上看,只见那团黑气覆盖在他头上,如果再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到那上头隐隐约约显出一张模糊的人脸。
可他哪还有心思去分辨,死亡的恐惧紧紧扼住了他的心脏,口中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对不起……不是我……不关我事……”
然而黑气明显没有听他忏悔的意思,冷风之中铺天盖地的都是一个死字。
丁志荣徒然睁大眼,在死亡即将降临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光忽地从远处劈至,死死扣着他的黑气顿时惨叫一声,松开他猛地往旁边退去。
丁志荣捡回一条命,头脑一片空白,好一会才勉强抬头。
只见陆望知丝毫不惧地走到黑气几步外的位置,手中那柄匕首银光乍收。
“你打不过我的,识相的话我们聊聊。”
黑气很是忌惮他手中的匕首,戒备地飘在那里,它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出声就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晕倒在地的陈姨醒了过来,她半坐而起茫然四看,当看到陆望知和他面前的黑气时脸色微变,随即抖着声音不太确定地道:“……小张?”
黑气猛然一震,阴风中响起它那空灵的声音:“小张……?”它开始不断地重复小张这两个字,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现场所有人。
丁志荣倒吸一口气,终于认出了那张脸,他牙关打战,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张……张旭杰?”
张旭杰这三个字一出,黑气身上的引线终于被点燃。
等陆望知注意到不对劲时,它周身如雾一般的黑气已然慢慢往中心聚拢。
众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着黑气上半部分逐渐露出人体的轮廓,下半部分却分出七八截,像海里的乌贼一般扭曲舞动。
看到这一幕的庄随眉头一皱,他下意识地抬手,一缕不起眼的金光从他手心溢出,眨眼间便冲到陆望知的背后,几乎在它到达的一瞬间,陆望知伸手扯下了头绳,魂气释放而出!
黑气立即被这股充盈的气息吸引,陆望知飞快地念咒筑墙,企图将它困住。当鬼气忘却自我的时候,它们其实没有太大杀伤力,但当它们意识到自己是谁的时候,气会重新聚形,枉死时的怨气会让它们变成真正的厉鬼。必须在它彻底狂化之前将它控制住!
陆望知祭出匕首划破手心,抬手一扬,星星点点的鲜血往外洒出,黑气——现在应该称为张旭杰了——面露迷茫,两种不同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渐渐成形的脸上,半边憎恶半边失神。
它受到蛊惑般缓缓向陆望知靠近,涌动的八足自发找寻散落在地的血珠,眼看那憎恨的神情似有缓和。
丁志荣却这时作了个大死。
他见张旭杰似乎被陆望知控制住了,心中稍定,什么对不起啦不是我啦通通忘光,大喊道:“快!快杀了它啊小同志!它刚才差点就要把我勒死了!”
张旭杰认得这声音,他猛地偏头去看丁志荣,空洞洞的一双眼忽然渗出血来。陆望知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要遭,连忙将灵力灌注进匕首,匕首在光芒中寸寸增长,只待万不得已的时候将厉鬼斩于刀刃之下。
但他并不想除掉张旭杰,一来张旭杰并未害人,二来看他如此针对丁志荣,身上必然有关键性的线索。
可一心寻仇的鬼往往不听人劝,张旭杰明显察觉出危险,但仍然选择扑向陆望知,黑气和匕首激发的凌厉白光瞬间缠斗起来,陆望知不愿轻易将之斩杀,因而迟迟没下死手。
张旭杰久攻不下,烦躁不已,八根足须忽然断裂企图缠住对方,但还没碰到人他就被一层不起眼的金光震开,随即惨叫一声。
眼见无法从陆望知身上突破,张旭杰干脆浑身膨胀起来从内部挤压围困他的气墙,他无视上面迸发出来的罡气,任由鬼气被烧灼得冒出丝丝白烟。
陆望知被这不要命的做法震住了,急声道:“快停下来,你会彻底消失的!”
但张旭杰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暴喝一声,以大半鬼气为代价,撑破气墙而出。
陆望知身在气墙中心,爆炸那一瞬间产生的劲气铺天盖地往他身上撞来,他皱着眉将匕首倒插在地上试图抵挡,却见一阵淡淡的金光猛地从自己背后亮起,嗡的一声帮他挡下大半,随即原地消散。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金光从何而来,便见气墙破后,一缕残存的微弱黑气追着一个仓皇逃跑的身影而去,转瞬消失在漆黑的巷道之中。
见势不妙跑的是丁志荣,追的自然是鬼气所剩无几的张旭杰。
陆望知被气墙干扰,灵力消耗太大,此时再想去追,已经是迟了。
这下动静太大,小土岗上陆续有人出来查看。
小宋一看是陆望知在下面,连忙跑了过来,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到脚底微微震动,像是有什么在地下跑过去一般,四面八方忽然响起阵阵悲切的哭声。
大地震鸣,万鬼同悲。
陆望知脸色一变:“不好!”
众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异象,都有些惊慌失措。
跟着手下从小土岗下来的曹伟倒是反应极快,大声吩咐:“快通知行动司!”
小宋听了皱眉呛声:“案子先给了风水司,关行动司什么事?”
曹伟阴沉着一张脸冲他冷笑:“你是听不见这声音吗?风水司要是能处理,还会像现在这样?分明是处理不当,情况恶化了!”
小宋被噎了一下,脸上阵红阵白。
眼看要吵起来了,庄随不知什么时候走上前摁住小宋的肩膀,摇头示意没事。
曹伟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几转,哼了一声,这才调头走了。
小宋平复了一下心情,定神向陆望知他们了解情况。
结果笔录才做到一半,小土岗下又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护手的人踩着警戒线进来,他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陆望知身上,呵了一声。
“我还奇怪呢,谁连个小鬼都抓不住引起这么大骚动,原来是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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