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也太无能了吧哈哈!”
“啊啊!你好烦啊!”
不讲究仪态,只是单纯地追求安全感、而抱膝坐在回廊中的阿申,朝远处的练剑的孩子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我可是真心在烦恼这件事情的啊喂!”
“你的家臣——就算只是半路接手的也好,他们的身体包括灵魂就都是属于你的了,”只有五岁的早慧孩童傲慢地发言,“不服从的话,就kill them。”
“啊!什么、‘kill’的啊!”在法治社会生长起来的黑发少女险些跳了起来,“这个怎么可以啊!”
“有什么不可以啊,”小少爷对阿申的言论才感到奇怪呢,银灰色的眼瞳里尽是理所当然,“不听话的家臣就杀掉!更何况他们冒犯了你。”
“按你的逻辑是这样没错啊……”阿申垂眸,眼神瞥向了阳光下开放的正绚丽的紫阳花,“谢谢你啦,小少爷。”
“要谢我的话,就按照我的话去做,”鹰隼一般的眼眸此刻瞪得圆圆的,“还有不要叫我小少爷!我可是——”
“奥羽一番未来或要一统日本的梵天丸大人——”黑发的少女歪头狡黠地朝她一笑,“的说?”
“……哼!你知道就好!”被抢了话的孩子,脸上的红晕,或许只是练剑运动后的吧?
“但是说起来,也是被辉宗阁下寄予厚望、最疼爱的长子嘛,”阿申话锋一转,“所以叫小少爷也是没问题的!嗯!”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少爷啦!!”炸毛的孩子把木刀放在一旁,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过来。目标——阿申的腰。
“啊哈哈哈啊啊啊哈哈哈哈!!”被一击命中弱点,阿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连在着攀在她身上的孩童也一并在木质的地板上滚来滚去,“哈哈啊啊哈哈哈我错了、哈哈哈错、错了错了!”
“哦?你知道错了?”棕色头发的孩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笑到抽搐的少女,得意极了,“那——”
“大将!!”
“——!”
“大将?!”
什么啊……
“真想,待在梦里就不出来了啊……”阿申维持着抱膝的动作,将头埋到膝盖里,“虽然不记得那是哪里了,但是……”
在梦到这个本丸残酷的过去之后,在梦里,接下来就会到一个特别温暖的地方……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是美好的感觉还是不会忘的。
“……真的不想醒过来啊……”
“大将,请您开一下门吧!”
“……”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门外是,药研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大将!拜托您了!”
“……”
纯粹只是被药研坚持不懈的呼唤声烦到,抱着“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做什么”的念头,阿申解开了限制:“进来。”
空气一下子被一种凝滞的张力所笼罩了。
好半天,阿申才等来了移门被推开的声音:“失礼了,大将。”
铁御纳戸发色的少年应该是才刚刚出阵回来吧,衣服上还混合了战争所特有的血与火的气息,划破的衣服下的伤疤倒是已经结痂了。
“万分抱歉,”药研并没有踏入审神者所藏身的房间,而是恭恭敬敬地在门口土下座了,“形容不整地……就来拜见您了。”
“你不用那么急,”阿申已经锁在房间的角落里,连姿势也没有变过,“你的弟弟们、还有其他人都没死,我只是把他们吊起来,在刀解池上晃荡了一圈而已。”
“我并不是为了弟弟们!”药研依旧低伏着身躯,“我只是担心您——”
“别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阿申打断了他,模糊的梦境的晴美与清晰的现实的困厄的对比,让她越发暴躁,“只会让人感到恶心。”
“……可是,就算您不相信也好!”药研十分努力,才克制住了自己的颤抖,“我已经向您奉献上了忠诚——”
少女以前所未有的刻薄态度开口了:“谁要啊,那种连主人的命令都无法执行的刀的忠诚。”
“!!”
“自以为是地不愿主人死去就拒绝执行命令。你说,如果我,现在,”她怀抱着偌大的恶意,“想死。”
“你会杀了我吗?”
“我!……”审神者的一番话不禁令药研陷入了混沌纠结之中。
想要拒绝审神者的请求,可是无端的,却又想起了政长大人。
畠山政长。
明政二年,政长大人遭遇了明应政变,被包围在河内正觉寺,欲意自尽。可是那位大人最后用以介错自尽的,却是另外一把短刀。而药研却为藤四郎吉光的短刀,赢得了“锋利拔群,却不会让主任切腹自尽”的忠诚名声,成了贵族的爱物。
这对于药研而言,何尝不是梦魇呢?
畠山政长愤怒地将自己抛向一边的药研的姿态,与面前的审神者讥诮地说出自己“想死”的面容重叠在一切,藤色的眼瞳不断地收缩、扩张,又再度收缩——他陷入纠缠他不放的噩梦之中了。
“算了,”阿申勾起了唇角一笑,“我开玩笑的。反正你,也恨不得我死吧。”
“大将……”
“不要叫我大将,”抬头望向黑魆魆的屋顶,阿申什么表情都没有了,“既然没有承认我,就不要这样称呼我。”
“不要这样折了你的脊梁。”阿申很累,没有经过剧烈运动,可是从头到尾,从大脑中枢到神经末梢,都感到了一阵疲累,“请出去吧。”
连没有参与的药研也不再能博得审神者的好脸色,参与了“暑假作业”事件的短刀的付丧神门自然就算是被她打入冷宫了。
可是原本她和短刀的付丧神可是相处的最有人情味的!审神者心情好的时候,小短刀们和某大太,甚至还能收到她特制的小点心。而现在,四个月过去了,审神者能和成年模样的付丧神在路上遇见的时候,点个头算打个招呼什么的,遇见他们却当做空气无视了。
“……”
就像是现在这样。
审神者和刀剑男士们每一周都会聚在一起吃饭,饭前饭后可客套地交流几句,出阵和远征的安排问题。
当然有时也像宅邸中的侧室向主母请安,双方少不了绵里藏针的对话。
审神者自然是坐在主位上的,旁边是和她关系亲近的爱染、萤丸、前田、五虎退等等,还有因为关系到萤丸,不想惹来关注的来派监护人也不得不坐得和她很近;再往下排,就是和审神者关系不错的,一些短刀的付丧神们,再往下,就是成人形态的付丧神们,以及坐在末尾的,或多或少参与了那件事,或在事后掺和了的付丧神。
乱藤四郎、平野藤四郎、药研藤四郎、今剑、后藤藤四郎、厚藤四郎、太鼓钟贞宗。
这几个做了错事的家伙,可怜巴巴地挤在离审神者最远的位置。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后藤挠了挠相当有个性的蓬松头发,“但那应该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吧?”
众人陷入了沉默。
他们当然是确定了这一点,才会把审神者的作业本抛到河里的。
当时或许觉得很快意,很开心,觉得终于从审神者手里扳过了一局……?可是现在回想起来……
平野率先自我检讨:“这件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对。”
“也是嘛!”一出口音量有些过高,太鼓钟下意识地瞟了审神者一眼,发现她并没有注意这里时,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欺负弱者什么的,真是一点也不华丽啊……”
厚注意到审神者给爱染夹了蔬菜,神情严肃地对着他在说些什么。那个鼻梁上总是贴着OK绷的少年一脸苦相地吃下了蔬菜,他不由得幸灾乐祸道:“哈,坐在审神者旁边还真是辛苦呢。”
“厚,”后藤不忍直视地看着明明对着药研,视线却总往审神者和爱染那边瞟的厚,“你的语气也太酸了。”
“……啰嗦!”
“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发那么大的火呢……”一向意气风发的小天狗,今天甚至没有坐在岩融旁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那只能说明她根本不在意我们吧,”乱双手紧握成拳,“只是在演戏而已!以前不也是又这种事情发生吗?!”
“可是明明每次,你都是开开心心的去找那位大人的吧?”后藤对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审神者身上的乱无语了。这个时候审神者又给五虎退夹了菜,哇呜,薄花色的眼睛简直要具现化为熊熊怒火了呢。
“倒是回来的时候都很低气压呢。”今剑看了乱一眼。
“没错,一幅败犬的模样。”厚补刀。
“……那、那是因为我想去探听情报啦!”乱咬牙切齿,“但是那个女人实在是太狡猾了!……探知不到消息我才沮丧——但也不会是败犬啦!有我这么可爱的败犬吗?厚是笨蛋!”
“这次是我们做过火啦。”平野叹了口气,“就算单纯以主上和部下的关系论,我们这样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是冒犯。就算被即刻处死,那位大人的言行也是挑不出错来的。”
乱惊愕道:“平野!你……你忘记了前田那孩子遭受过的待遇了吗?!”
“可是,我真的觉得那位大人和你说的不同啊,”平野低下头,苦涩地笑了起来,“那位大人,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稀有度’……不然如今,起码我和前田的位置是要换一下的。”
“她和他,是不一样的,”和前田相同的、丁子茶色的眼眸里燃起了同样的决心,“我想要,追随那位大人。”
“大将、那位大人说过了——”
被阿申拒绝后,药研的脸色苍白极了,“她说,‘所遭遇过的不幸,并不能成为一个人肆意妄为的理由’……”
【“我有的时候,会梦见这个本丸的过往。但是,拥有错误的过往,并不代表之后的任性作为能被轻易原谅。应该说,能够挨过痛苦,依旧能坚持不变自己的理想、或者没有摧毁,拥有愿意奉献自己的信仰,并为之奋斗——这样的人才值得、发自内心地尊敬和爱戴。”】
“因为自己不幸的过往,就觉得自己任性的一切作为都值得被原谅的话。”
“——这样的家伙,她绝不饶恕。”
坐在末席的少年们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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