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03

    1、

    虞夏睁眼，日头已是高悬。

    昨晚从冬打电话叫她去公司试音，说是大制作，让她好好休息，争取机会，虞夏略感惊讶。

    星探是个大气的人，诓她没诓到不仅没心存芥蒂，反将她分给了从冬带。

    虞夏起初对从冬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并无概念，江归晚多混两年，就清楚得多，随手举了圈子里几个一线流量，说是他带出来的人，虞夏就明白了。

    从那后，江归晚看她的眼神略有转变，仿佛她是个行走的人形大金库。

    惊讶归惊讶，天上不会掉大馅饼。

    其中发生了什么弯弯绕绕，从冬没同她讲，虞夏识趣地不去问，安心准备便是。

    简略收拾一番，虞夏去丢垃圾，暴富约真被她吓着了，门开条缝，就扒着门撒丫子往外跑，最后竟窜到燕家门口。

    还没完没了不成？燕妈妈养的玫瑰是什么品种她不认识，可既是燕家，能廉价到哪去？

    想到天降横祸，突然要增加一笔不该有的开支，虞夏不开心，有钱也不该乱花，就呲了牙冲它，“再乱搞，真割你蛋蛋。”

    暴富嗷呜一声，缩在门口可怜兮兮。

    虞夏谅它不敢再触霉头，转过身，安心去扔垃圾。

    回来时，气氛又僵持住。

    又怎么了？

    虞夏疑惑。

    一人一狗正在门前对峙，燕璟脸色似是不大好，到底是自家狗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杀狗灭口，瞬息挽出笑朝他们走去，“怎么了？”

    燕璟不答，微微眯眼看她。

    熟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虞夏嗅嗅鼻子，低头一看，深褐色的排泄物被压扁，虞夏目光再往前移了移，落在双黑亮的手工皮鞋上。

    噗。

    天知道她多想笑出声，但要给人留面子，真惹恼他怎么办。

    虞夏掐住指尖，强行憋回笑意，蹲下身抚了抚狗头，无辜望他，“‘眼镜’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回去拿工具清理。”

    燕璟垂眸，挨身在他面前的人与狗脸上表情如出一辙，水汪汪的眼，倒像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她牵着狗走路的步子再慢些不要那么欢快就好了。

    燕璟抿紧唇，见她进了家门，才脱下鞋，径直丢进门口垃圾桶。

    虞夏找来工具，看着暴富一副我很乖我什么都没做的样子，心情大好，“今天咱们暴富做得真好，改天再带你去割蛋蛋，乖。”

    暴富：在线等我好急，妈妈还是想割我蛋蛋怎么办？

    燕妈妈见燕璟折返，以为他是落了东西没拿，“什么没带？”

    燕璟脸色微沉，侧身看眼门口，“您自己去看看门口。”

    燕妈妈闻言出去，瞧见门口一坨，脸色变得古怪，压低声问赶来的虞夏，“小璟踩着了？”

    虞夏想笑不敢笑，以点头遮掩。

    “他跟你生气了？”

    虞夏摇头，她哪知道那是不是生气，“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燕妈妈神情愈发古怪。

    ******

    2、

    试音安排在下午，虞夏提前半小时到。

    了解过情况后，虞夏有些不解，电影都没拍完，怎么就轮到主题曲的录制？

    从冬笑了笑，“作词者看了吗？他的封山之作。”

    虞夏不免吃惊，旋即了然。

    叮嘱完其他要注意的事，从冬让人带她过去。

    好巧不巧，在大厅再度碰见早上刚见过的人，穿的衣服却换了。

    燕璟身边站着个她不认识的人，身量同燕璟差不多，虽没燕璟好看，却也相差无几。

    这是早上还回去洗了个澡？

    走近几步，虞夏收回思绪，同燕璟礼貌性打完招呼，也冲那人笑笑，想开口说话，听见助理喊了声她名字，虞夏回望他们一眼，继续跟助理走。

    陆以行见过虞夏照片，见到活人后眼中闪过丝惊艳，转瞬消失。

    之前陆以行跟燕璟打电话说要歌的朋友便是从冬。陆以行跟从冬认识许久，彼此帮忙的时候多了去了，从他手里讨首歌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唱歌的人能让他满意，谁唱都没差。

    这回要问燕璟，是因为笔下这首是拾景近来重点筹备的电影《燃野》的主题曲，陆以行才不能随心所欲。

    方才虞夏递过来的眼神，他没忽视，微微打量燕璟一眼，陆以行有了主意，“之前跟你提过的新人就是她，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两个字，燕璟说得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得好似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无。

    “？”陆以行揣摩出几分不对，“你俩认识？”

    燕璟觑他眼，语气如常，“不认识。”

    而在进入试音室前一刻听见不行两字的虞夏：什么不行？她哪里不行？明明她可以！

    ******

    3、

    临近下班，燕璟心情恶劣一天，问清行程确定没有应酬后，直接招小谢过来，“下班，回家。”

    工作狂终于不加班了，自知老板不爱说话脾气的小谢虽然一脸懵逼，却也不敢问。

    燕璟方起身，电话响起。

    “妈。”

    “小夏是不是签在你公司？”

    怎么今天哪哪都是她？燕璟不想说话。

    燕妈妈当他默认，“你这孩子，小夏跟你一个公司的也不说，快下班了吧，晚上一起带小夏回来，我请她吃饭，她答应了。”

    “？”

    回应他的只有嘟嘟电音。

    地下停车场电梯门刚打开，灿若春光的笑直直闯入眼。

    “你妈刚给我发微.信了，让我晚上跟你一起回去。”

    燕璟一脸莫名，什么时候她们连微.信都加上了？她们才见过几面？

    虞夏读懂他的疑惑，“早上加的，就在你早上去洗澡的时候。”

    在前头带路的小谢：我什么都没听见。

    车门合上，燕璟捏捏鼻梁，有几分失去耐心，“你想要什么？”

    台词下的潜意味过于明显，虞夏偏头望他，眸子里似有惊讶，“你是觉得，我对你有意思嘛？”

    燕璟满脸不可置否，她这般费尽心机接近他，不是对他有意思，就是对他身家有意思，哪种都是心怀不轨。

    讶异从她眼底慢慢褪去，生出灿烂的光来，将将入夜，街边霓虹闪烁，折射过窗子映在她脸上，衬的她侧脸愈发好看。

    燕璟收回几分视线，以为她没什么可辩驳的，虞夏忽然开了口，嗓音又娇又软，撞得人心口突突直跳。

    “你怎么那么聪明呀，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所以缠着你、粘着你、赖着你不放。”

    燕璟自小因性格原因接触的女孩子便少，与他相熟的不是亲戚就是好友的姊妹，后来长大，能接触到他这层的人，不是曲意逢迎便是毕恭毕敬，哪个敢跟他说这样的话？

    燕璟生出种莫名的情绪，像被冒犯一般，她语气那般真诚，眼底又流露出戏谑。

    他被戏弄了。

    敛了敛情绪，他抬眸，望她，“你觉得我会喜欢你？”没有任何嘲讽，只是发出疑问。

    他怎么问的这么认真？虞夏发现，燕璟有时候好似不像外界传的那般狡猾。

    狐狸般的眼转了转，秋水与波光盈在其中，虞夏捧脸凑过去，“我好看啊。”

    似是觉得不够近，胸.腰再往他那边倾了倾，“你看看，我好不好看？”

    燕璟目光从她面上飞快掠过，明明什么也不想看，那双眼却闪闪烁烁、潋滟不已。

    那张小嘴继续喋喋不休，“你也好看，我喜欢好看的东西，所以我喜欢你呀。”

    还有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轻轻细细，猫儿似的，某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在那瞬呼之欲出。

    “你不喜欢好看的东西嘛？”

    许多时候生理上的反应并不意味着心理上的回应，他不是柳下惠，面对唯一一个同他有过亲密接触甚至堪称美艳的人，偶尔有些念头属实正常。

    但燕璟仍绷直身子，推开那张小脸，硬邦邦回，“不喜欢。”

    他指腹微凉，陌生的触感停在颊侧，引得她下意识抬手扣住那只修长的手，从后视镜里看，两只手似交握般叠在一起。

    虞夏弯着眼笑，压低身子仰脸望他，自动忽略他的回话。

    她长得美，她从小就知道，所以虞夏惯来臭美，镜子不离身，哪个角度最好看最讨人喜欢，没人比她更清楚。

    虞夏微微侧脸，调好角度，笑盈盈地，“你是不是不信啊，我真的喜欢你，我费尽心思出现在你面前，就是喜欢你呀。”

    相触的指尖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燕璟不自在，想抽回手，被她压住。

    太软了。

    比他手指头软太多。

    陌生的触觉袭在心头，燕璟微微失神。

    虞夏一直注意他的反应，自然不会错过，眸子更弯，还说不喜欢漂亮的东西。

    她又凑近些，不想轻易放过他，“你今天跟别人说我什么不行了？我可以，我跟你说，我可以的！我什么都可以！”

    越说越不像话，燕璟恼怒，发力撤回手，冷了嗓，“我说那歌你不能唱。”

    “……”居然真是这事。

    虞夏愤愤坐回去，心里不痛快，他凭什么直接否定她。

    下午燕妈妈发出邀请，于情于理，不算熟的情况下她该推拒掉，但存了几分想见他的心思，心里还惦记着这事，于是跟过来，结果最后不痛快的还是她。

    开到锦苑的小谢，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老板，到了。”

    燕璟睨眼焉儿吧唧的虞夏，暗自唾弃，傻子才会信了她的满嘴胡话。

    ******

    4、

    燕妈妈一直在等，车灯照进院子，燕妈妈起身出来，瞧见是小谢开的车，想起屋子里一桌菜，又怕虞夏不适应，开口叫小谢留下来吃饭。

    小谢本想等老板一同进去，可看后座两人这架势，想是还有事要发生，先进了屋。

    燕璟见她不动，懒得多费口舌，先下了车，绕过车身要进院子，车门被打开，探出只白生生的小手，拽住他袖子。

    “为什么我不行嘛？”虞夏瘪了嘴，“下午试音的时候老师还夸了我，从冬也说我基本没问题，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

    燕璟把她拉下车，这样说话像什么样子。

    虞夏见他不答，做出来的三分委屈成了七分，“你要是这样独断专行，我等下就告诉燕妈妈了，说你欺负我。”

    是人都不喜欢被威胁，燕璟也不例外，“你试试。”

    虞夏幽怨望他眼，嫣红的唇微微张口，好似真的要喊。

    方才她嘴里乱七八糟的话就一堆，燕璟怕她又开始胡编乱造，抬手拉住她捂了那张嘴，往院子里一处角落带。

    男女天生在力气与体型上存在差距，他使了劲，虞夏就像片叶子般飘过去，没站稳，蒙头撞上他胸口。

    燕璟松开她，眉头攒着，“你不要在我妈面前乱说。”

    却见虞夏低头捂着嘴，不说话。

    燕璟以为她又在玩什么把戏，“你又怎么了？”

    虞夏仍是那般动作。

    “再不说话我进去了。”

    虞夏重新抬头，捂住嘴，一双眼里却含上汪水，泪汪汪盯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燕璟不知道怎么她了，让她露出这表情，有些无措，“怎么了？”语气不自觉放软几分。

    “嗑到了！”虞夏真嗑疼了，比手肘嗑到木桌子间指甲盖不小心翻了还疼。

    虞夏捂着嘴，燕璟看不到她的伤口，让她放下她也不停，一双眼却以顺不顺盯着他瞧。

    燕璟头疼，拉开她的手，掐起她下巴瞧。

    本就红的唇此刻更红，唇珠豁开个小口，圆滴滴的血珠从上头冒出，虞夏约是察觉到唇上湿润，粉色的舌尖微微探出，将血珠舔没。

    捏住她下颌的两根手指无意识发力，虞夏有些疼，望着他软软唤疼。

    燕璟如梦初醒，缩回手。

    虞夏哼唧两声，揪着他愧疚不放，“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她才不想直接被否定。

    燕璟被她气的发笑，刚还委屈得要哭，转眼又求他这事。

    虞夏却觉晕眩。

    见燕璟这几回，她就没见他面上有过什么格外鲜明的情绪，遑论笑。

    好似冰封千里的原野上生出朵红梅，落在人心尖，忽的一下就暖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多笑笑嘛。”

    那一瞬间，她嘴巴都不疼了。

    ******

    5、

    屋里头，燕妈妈和小谢相对而坐。

    女主人没有出去喊人的意思，小谢就更不会有。

    燕妈妈悠悠看眼窗外，“你觉得他们在外面干什么？”

    小谢：我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在谈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什么事不能进来说非得在外面说？”说虽这么说，燕妈妈语气里却没有丝毫不耐，反倒有些隐约的欣慰与期待。

    燕妈妈继续往窗外瞧，“回来的路上，他们说了什么没？”

    说得可就太多了，简直不堪入耳。

    小谢恭敬摇头，“当时我在专心开车，没注意听。”

    怎么可能没注意听，多半是听了也不敢说，燕妈妈心里有了分寸，又问，“你觉得小夏跟我家小璟怎么样？”

    小谢能在燕璟身边做这么久的助理，极其重要的一点便是他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老板的私事我不敢乱说。”

    燕妈妈却不管，“小璟是老板，我就不是？我让你说你就说，不会告诉他。”

    小谢仍在犹豫。

    燕妈妈继续给他丢保命符。

    “老板喜欢安静，虞小姐有些……活泼。”小谢委婉地表示他觉得他们不适合。

    燕妈妈只反问，“你什么看小璟对哪个人情绪表现得这么明显过？”

    那日虞夏初来燕家，她并未起什么心思，只觉小姑娘可爱，虞夏走后，燕璟那反应才让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没人能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燕璟自小独立，小小年纪就跟小老头似的，情绪虽内敛，可真触到他雷区时，甩起脸色来毫不逊色。

    先前的事，虽只有丁点迹象，但燕妈妈却觉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万年铁树能开花自然最好，开不了，就当找个小姑娘在她身边陪她。

    话音刚落，燕璟推门而入，虞夏跟在他身后，半个身子被藏住。

    燕妈妈笑着嗔了句，“在外面说什么呢？也不知道进来说。”

    虞夏想解释，抬起头，尚未开口，撞上燕妈妈怔然的目光，“小夏，你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