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麦考夫·福尔摩斯享受井然有序的人生,在弟妹出生以前,他已经能够拒绝父母伸出的友谊之手,独立安排好每一天的行程。
虽然他的家人平庸又无趣,永远无法意识到驱使男孩做出有礼应对的真正动机,但那是维系他与这个世界的唯一枢纽,珍贵到麦考夫并不会感到厌烦。
他度过了短暂又漫长的童年时期,每一天都乏味又平和,直到七年零三个月又七天一分二十五秒以后,变动出现了。
因为夏洛克·福尔摩斯出生了。
麦考夫一直对此充满审视,因为他需要根据夏洛克本身来进行判断以后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家庭新成员。
这种饱含评估的冰冷打量,直到夏洛克学会跑跳,开始可以吐露出完整的字句,才终于结束。
麦考夫很满意,因为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新成员虽然仍旧显得愚蠢,但他显然并非一般的蠢材,起码与福尔摩斯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随后在一年零两个月又三天,他的妹妹们——身体里流淌着与他相似基因的一对孪生姐妹出生了。
尽管相处不太融洽,但麦考夫并不讨厌任何一个弟妹的到来,他们确实给他平淡无味的人生带来了些许起色。
如果说世界上充满了金鱼,但艾诺拉一定是这以“地球”为名的鱼缸中最特别的那条,她每天打打人找找茬,快乐得像个傻瓜……不,魔鬼。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随着幼妹慢慢长大,麦考夫的脸上逐渐失去了一贯游刃有余的笑容。
“别跟我瞎逼逼,有本事打得过我再啰嗦。”
面对不可抗拒的威胁,在夏洛克幸灾乐祸的注视下,麦考夫努力露出破碎又坚强的微笑。
这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不,这当然不是指麦考夫日益增长的体重。
停甜食是不可能停的,顶多看看牙医这样子。
艾诺拉是福尔摩斯的一个例外。
这特指她的行事作风。
福尔摩斯全是披着人皮的怪胎,拥有着永远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天赋,而正是这份天赋赋予他们特立独行的资本,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艾诺拉。
她总是骄傲而固执地扬着下巴,日复一日的锻炼着自己的体魄,从来都很少动用自己快要生锈的小脑瓜。
无论多么艰难深奥的话题,她都完全不感兴趣,天天假装没听到,看都不看一眼,只不过是勉强按部就班的进行学习这样子,对于超出课本范围外的学术更是完全没有想要深入了解的想法——她唯一感兴趣的科目是格斗课、人体学和武器工程这类与战斗相关的。
作为拉低全家智商平均值的艾诺拉,她不说尊敬兄长,还整天端出一副“尔等凡人全是傻逼”的高姿态,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
艾诺拉如果知道肯定会告诉他们,这是治愈系软妹打人的自信,他们这种弱鸡是不会懂的!
她觉得福尔摩斯家的男人们真的很烦,每次和他们对话,艾诺拉都能短命五十年,只有打人才能维持好心情这样子。
“你有病吧?”
每当夏洛克嘲讽她,艾诺拉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亮出拳头把他放倒暴打一顿,就这样,在持续十多年的互相伤害(夏洛克使用嘲讽技能,艾诺拉使用武力胁迫)中终于顺利的教会他闭嘴。
相亲相爱的福尔摩斯们在互相伤害中度过,慢慢长大成人。
麦考夫需要一份完美的履历好让自己顺利从政,夏洛克整天泡在他的实验室里,欧洛斯拿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艾诺拉——她死在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六岁。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破了福尔摩斯的平衡。
欧洛斯动作轻柔地抚摸着自己双生姐妹冰冷的眉眼,她看上去与自己是那么的相似。
她们是世界上最接近彼此的人,是他人无可替代的至宝。
她小心翼翼,虔诚无比,细细划开艾诺拉的肌理,审视她的每一寸肌肤,从发丝到血液,从外表到内里,谨慎而又庄重的对待她的遗体。
少女柔软的皮肤早已失去余温,变得冷硬无比;血液暴露在空气中沉淀变色,顺着被割裂的皮肤流淌,逐渐凝固。
这副昔日富含极强力量的身躯,此刻近乎柔弱地任由欧洛斯动作,没有半点反抗。
锋锐的刀锋结束了它的工作,冰冷的手指顺着尸体起伏的曲线滑过,这具没有病变的身体即使遭遇足以令人面目全非的破坏,也仍旧拥有着极为动人的美感。
——欧洛斯的解剖学显然学的很好。
停止运作的头脑又开始转动,欧洛斯这才恍然,艾诺拉再也不会对她笑了,她失去了自己的半身。
艾诺拉抛弃了欧洛斯,独自一人去往了远方。
于是欧洛斯俯身亲吻了艾诺拉柔软的黑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欧洛斯解剖了自己唯一的姐妹。
得知这件事的福尔摩斯先生对父母隐瞒了真相。
失去自己的姐妹以后,她没有变得歇斯底里,只是被强压下去的攻击性逐渐显露头角。
在欧洛斯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设计使一座又一座监狱发生暴动、众多罪犯互相残杀致死以后,她分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麦考夫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
他不能允许欧洛斯成为那个不安定因素。
艾诺拉束缚住欧洛斯的绳索已经断裂,那么接下来就理应由他来接替这项工作。
“你明知道关不住我。”
欧洛斯轻轻勾了勾嘴角,眼中映入自己的兄长,他可怜的发际线已经初现摇摇欲坠的端倪。
福尔摩斯的性格并不十分相似,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总是那么傲慢而又自我。
夏洛克和艾诺拉把这份尖锐明明白白的展示在人前,而麦考夫和欧洛斯则学会了将它隐藏在完美的羊皮之下。
——他们毕竟还是家人。
麦考夫深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似乎刚才那个狼狈不堪又方寸大乱的男人从不存在。
“不管你想要寻找什么,都已经太迟了。”福尔摩斯先生近乎冷酷地说:“艾诺拉不会接受这样的你。”
“你说得对。”欧洛斯笑着说:“但你并不总是对的。”
欧洛斯来到谢林福特,她穿着一身白色衣裙,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到无数透明的玻璃——那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她恍惚看到了自己的双生姐妹。
看着那个模糊的镜像,欧洛斯笑了起来,于是“艾诺拉”也开始微笑。
可惜那个笑容一点儿也不艾诺拉,但欧洛斯不在乎。
于是她在这里住下,一住就是三千多个日夜,直到艾诺拉重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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