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在史蒂夫·罗杰斯来到美国队长的档案馆之前，他对新环境的一切都是无所适从的。

    七十年过去了，战争已经结束，一切都那么令人措手不及。

    昔日的战友要么老去，要么死去，只有他这个士兵仍旧年轻，独自一人被上帝遗忘在时间的长河里，仿佛失去了战斗的目标和意义。

    陪同着他一起的神盾局特工将他旧时的书信交给了他，薄薄的一叠，拥挤地落在一个木盒子里，卷着边泛着黄，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却是他拥有过又不小心遗失的全部时光。

    金发男人摩挲着那些信纸，长长地、沉沉地叹了口气，仿佛终于从梦中惊醒。

    史蒂夫·罗杰斯是有个妹妹的。

    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仅限于巴基一个，但他参军之后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在他被注射了血清，成为“美国队长”之后，史蒂夫终于有能力养护她一辈子。

    虽然她非常坚强，听到他这么说会想打死他。

    其实史蒂夫很少生气，他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每次生气的源头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妹妹。

    那姑娘的身体状况比自己的还糟糕，是毫无理由的虚弱，父母过世以后，他们兄妹相依为命——用简的话来说，是史蒂夫自以为二人在相依为命，其实是她一个人在照顾他。

    哪怕上帝从未眷顾过罗杰斯兄妹，他们每一天过得还是很开心。

    后来史蒂夫认识了巴基，这是他年少时唯一的朋友，他理所当然地进入了罗杰斯的生活圈子，简觉得自己要养两个熊孩子简直太扯淡了，而史蒂夫生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巴基和史蒂夫养孩子的方式不一样，史蒂夫总是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简会毫无征兆的倒下，对待妹妹的方式就像是呵护幼苗一样小心翼翼，试图用自己并不高大挺拔的身体替她抵挡一切风暴。但是巴基却觉得她非常的顽强，根本不需要史蒂夫以这样想要隔绝所有危险似的对待，只要是简说想揍谁，巴基就非常开心地带着她去揍人了，特别的放飞自我又心大。

    其实简的打架风格不那么——好吧，不那么体面。

    也许是因为身体原因，简总是会寻找敌人的致命弱点一击必杀，还会顺便踩一踩对手的脸，那姑娘身上总是有一股凶狠劲儿，像是一匹狼——史蒂夫有点儿不太明白，她这个癖好是怎么来的。

    史蒂夫因此和那两个不省心的熊孩子爆发了不止一次争吵，然后被对方联手镇压不说，还要被恶劣的嘲讽一脸。

    “嘿别像个老妈一样，史蒂夫太太。简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道理他都懂，但关键是，他怕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他那个妹妹是极度任性的自我主义，偏偏还有巴基惯着她，史蒂夫觉得自己痛心疾首，也对巴基这个自带浓厚滤镜的家伙感到绝望。

    战地时期通讯不易，史蒂夫记得非常清楚，简唯一的一封信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愤怒地在信纸上写的“赶紧给我滚回来受死吧！！”

    那两个感叹号几乎是穿透纸背，带了十足十的杀气。

    “……你怎么招惹她了，难得小姑娘记得写信，但完全没有提起我啊。”彼时，詹姆斯·巴恩斯摸着下巴，如此点评道，“嘿史蒂夫，需要我替你求求情吗？”

    “不用了，你给我离她远点。”男人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巴基轻松地耸了耸肩，布鲁克林小王子英俊的面庞瞧上去如此多情而迷人，“别这样。”

    史蒂夫无情地推开了他的手，忍不住质疑起来，“巴基，那可是简。”

    “我知道啊。”男人轻声笑了起来，“正因为她是简。”

    史蒂夫忍不住以挑剔的目光打量他，最终轻哼一声，勉强道，“那也不行。”

    在七十年后，史蒂夫依旧能够清楚的记得，他和简因为一件小事起了点争执，那是他们三人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然后他就再也没能回去。

    小姑娘几乎是在同一天失去了仅剩的家人和朋友，史蒂夫为这样沉重的事情感到愧疚和抱歉。

    得知佩姬还在世，他去见了佩姬，也顺理成章的提到了简。

    “……她早逝了，小姑娘的身体并不算好。”

    记忆中那个美丽的姑娘，精神已经不太好了，她躺在床上，嘴角鲜活而又温柔的微笑，轻而易举地将他拉回了七十年前。

    “你欠了我一支舞，欠了她一句抱歉。”

    佩姬打起精神，调笑般的说道。

    “是啊。”史蒂夫这么说，他以为自己会像佩姬一样红了眼圈，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在微笑。

    “你和巴基……”坠入回忆的漩涡里，佩姬轻轻喘息着，她已经不再年轻了，世界早已经交给了年轻人去承载，还能够再次见到史蒂夫是非常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但她感到非常开心。“你们谁都没能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谁也都没能见到你们最后一面。”

    “她……”一切似乎都发生在昨天，那样鲜明而饱满，史蒂夫声音有点儿沙哑，但他却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有说什么吗？”

    “她什么都没说。”

    何止什么都没说啊，佩姬如今想到那个场景，还忍不住想要笑。

    “哟，你来啦。”对这个名义上的嫂子，简·罗杰斯一点儿都不客气，和佩姬每次的对话非常的自来熟，嘴皮子特别利索，完全看不出她精神不好、是个快死的人。“别在我坟头哭啊，让我死的省心点儿。”

    那时候她还偶尔有精神到院子里走走，觉得无聊了甚至会到附近看看有没有找茬的人可以练练手，但随着时间推移，漫长的昏迷则取而代之。

    “我懒得安慰你，也省得史蒂夫混蛋再和我吵，他的歪理一堆一堆的，烦死了。”

    简双眼一闭，微微勾起了唇角，神情分不清是不屑还是温柔。她像是最顽强的花，总是在如火如荼般的熊熊燃烧，傲然地立在枝头。

    她的呼吸越来越轻，就此沉沉睡去。

    “……挺好的。”史蒂夫失笑，“是她的风格。”

    那个姑娘永远都有那么一种魔力，似乎什么悲伤痛苦的事情在她身上都不存在。

    他最爱的妹妹，最好的朋友，都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个时代。

    不知道巴基会不会感到高兴，但是他有点儿遗憾，也只是一点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