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衣回房后看着床头的手灯,回响起今晚的种种,闻瑾总归是没有从前那般排斥他了。
自从修仙之后,人的五感都加强,上官无衣的耳朵捕捉到隔壁的隔壁房内传来的闹声,他心念着:那不是楚河所住的客房吗?
上官无衣忽地来了兴致,想看看这半夜三更的,楚河又在作什么妖,他从窗户翻出,窗户外一圈有可以小心立足的房橼,上官无衣蹑手蹑脚地来到楚河窗户外,偷窥室内的动静。
透过窗纸灯花摇曳,映出那个人影,只看一个剪影,上官无衣便知道——是闻瑾。
大半夜的,闻瑾怎么会在楚河房内?
再联想起今生的种种,上官无衣八卦心起,附耳去听,隐隐约约听见楚河不耐烦道:“小师弟,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随后闻瑾口吻恳切地说了什么,上官无衣没听清。
楚河的话也听不大真切,但仍旧能辨认出几个词“喜欢”“年少无知”“错觉”“这是不对的”。
如果把这些词排列组合起来,是不是有些奇怪?
还不等上官无衣多想,室内突然没了动静,楚河喊道:“小师弟?”
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走到窗边了。
上官无衣做贼心虚,四下张望哪里能藏身,一个翻身跃到了房顶。
窗户“咿呀——”一声被打开,闻瑾一手拉着窗橼,外头空荡荡的,街上也很安静,方才他分明感觉到了现场有第三个人在场。
楚河伸了个懒腰道:“行了,我要休息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闻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要透过表象看进他的骨子里,那目光看的楚河有些发怵,催促着闻瑾快些离开。
闻瑾道:“那师兄好好休息。”
“知道了。”
房间内的烛火被吹灭,上官无衣寻思着自己可以回去了,结果也不知怎么,他伸出脚时莫名被什么绊住了,他足底一打滑,竟从屋顶摔了下去。
担心被人看见这狼狈的一幕,上官无衣摔下来的时候把声音都咽回了肚子里,但屋顶的动静还是吵着了人:“谁啊?是不是有人啊?”
巧合的是一只猫咪经过屋顶,发出几声“喵喵喵”的猫叫,才将那动静蒙混过去。
确定客栈里没有动静里,上官无衣才胆战心惊地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
整个临江镇已经进入长眠,万籁俱寂。
上官无衣正要回客栈,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并未作理会,没料刚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醉汉拦腰抱住,“哟,小美人,给小爷我香一个。”
上官无衣反手一巴掌将人甩开,那人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一手摸着脸,样子有些蒙,上官无衣嫌恶地瞪了这个肥头大耳的好色之徒一眼:半夜发酒疯,竟还将他看做了女子。不如,现在撂袖子把人揍一顿?算了,方才那一下被摔得尾椎骨还疼呢,还是先回房吧。
他有意放过,那个满身横肉的胖子又扑了上来,若是放在寻常,来一百个这样的胖子都不够上官无衣练手的,无奈他方才刚重重跌了一跤,腿还没恢复过来,全身上下都疼的厉害,竟一时没力气将人甩开。
胖子摸了摸油腻的嘴巴,两只被脸上的横肉挤在一处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上官无衣:“小美人,够辣,带劲,我喜欢!”
上官无衣反身一脚把人踹倒在地,没料那人极其死缠烂打,趴在地上还抓着上官无衣的脚腕让他走不得。
搁在平常,这种凡夫俗子还不够上官无衣练手的,但是很明显,他低估了在这种用不上仙法赤身肉搏的时候,拥有一身横肉是多么的占优势。上官无衣一下子被掀翻,胖子牢牢抓着他的手腕,指甲还不慎将他左小臂刮出了一道血痕。
上官无衣来气了,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撩起袖子就要动手,没料,在那胖子在与上官无衣面对面时,目光突然停滞,心脏砰砰砰的跳着,呼吸凝结,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下来。随后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白眼一翻倒了下去。
上官无衣不解气般地踹了昏迷不醒的胖子好几脚,最后整了整衣服,正要忍着疼痛要飞身上楼,却看见客栈门口半张着,闻瑾正靠在客栈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知他在这儿多久了,方才那一幕又被看去了多少。
上官无衣如今有个习惯,越紧急越淡定,他抢先一步开口道:“为民除害,举手之劳。”举手投足,装逼范慢慢。
闻瑾的目光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点头“哦”了一声:“那真是辛苦师兄了。”
他怎么听都有几分讽刺的味道,可是毕竟心虚,上官无衣竟都不敢直视闻瑾:“这么晚了,你出来干嘛?”
闻瑾道:“我听到外头有动静,就下来看看,没想到正撞见师兄为民除害,实在佩服。”
上官无衣:……
上官无衣把闻瑾打发回房睡觉,经过楼梯口的时候,他瞥见地面上有什么东西。
是闻瑾掉的?
他小心捡起,想着找个机会还给闻瑾,从主角身上掉下来的,搞不好是什么修炼秘籍。
一个修仙炼道的人,大多对秘笈这种东西没有什么抵抗力。
就翻一眼。
就一眼,不是和主角抢机缘。
这不翻不要紧,一番居然是本龙阳十八式!看着眼前这颠鸾倒凤,千奇百怪的姿势,上官无衣的心情经历了:卧槽!太他妈震惊了!——冷静冷静!我得冷静!女主角呢?女主角在哪儿?不对,好像这本书没女主角!——卧槽!没女主角!——算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是的,冷静,冷静,我要冷静!——冷静个屁啊,这种书是从哪里来的啊!
上官无衣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最后仍旧说服不了自己,再结合一下自己今晚在楚河房内偷听到的内容。难不成那个时候,闻瑾对楚河告白了?
剧情君!你究竟怎么了!
上官无衣将那本龙阳十八式贴身藏好,浑浑噩噩地回了房间。关上门的一刻,他的心脏怦怦直跳,他仍旧消化不了。
先不说闻瑾是不是弯的,要知道,楚河的设定可是钢管直。要闻瑾真想动手,以他的行事作风,大概率会把人双腿打折,筋脉挑断,囚/禁在身边吧。
上官无衣想起昔日种种,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从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上官无衣垂下头。闻瑾竟然喜欢楚河?喜欢前世的自己?
不知为何,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上官无衣的脸莫名烧起来,就连他胸口揣着的龙阳十八式也烫的厉害。
清晨起来,上官无衣面带倦色,他昨晚忧心忡忡,自己发现了这样一个大秘密,哪里还能睡好。
再看看楚河那厮第二日精神奕奕的,不由得有些心气不平。特别是楚河一出口就是轻佻之言,他就有些愤懑:渣男!
再看看一直跟在楚河身后的闻瑾,啧啧,太惨了,纯情小白莲脸上放荡公子哥,悲剧啊!
不过昨晚也并非没有收获,在上官无衣回房后,楚克突然来敲门,说是有事要商量,二人将话说开,决定联手解决此事。
上官无衣独自上街时,听见街上有人议论:“殷灵子道长又来镇上了。”
“真的啊,道长去年看好了我们家大娃的病,我都还没好好谢谢他呢。”
“是啊,要我说这殷灵子道长人是真的不错啊,你说说,他每年都来我们镇上,为我们治病祛灾,真是个好人啊。”
玄心门殷灵子?
还不等上官无衣再探听一些,余光就瞥见一个穿道袍的熟悉身影,他追上去,竟然就是玄心门殷灵子。
殷灵子站在街角,左右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交给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小心的将东西裹进怀中,又四面探看一眼,随即掉头走进了巷子里。
待殷灵子走开,上官无衣行到那巷子前,正好捕捉到那个男子消失在拐角的身影,他刚要追上去,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上官师侄。”
上官无衣回过身去,恭敬行礼,“殷灵子师叔。”
玄心门与天音门两门之间关系虽然闹的僵,但也并非人人都彼此敌视。
玄心门的殷灵子,是当今掌门屈闻世的师叔,早年四处降妖除魔,在五十年前,西境魔教大肆霍乱时,殷灵子便挺身而出,在当时的魔教之首万境归一中卧底,向外递送情报。据闻齐思音也是当年卧底中的一人,与众道友里应外合,为一举剿灭万境归一立下汗马功劳,在仙门中极有声望。
后来不知何故,殷灵子鲜少露面,但是他的事迹仍在流传,而上官无衣也曾有幸见过殷灵子两面。
“上官师侄怎会在这?”
上官无衣还未回答,殷灵子又道,“看来你们也是听说了最近凡间动乱才下山的。我近来听说,西境那边魔教活动又频繁起来。”
上官无衣,“殷灵子师叔真当心系天下。”
殷灵子苦笑一下,目光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显得既无奈又自嘲,“我在这是受一个朋友的邀请,他们家是镇子上的大户,最近府里不□□宁,找我来看看风水。”
“原来如此。”上官无衣道。
上官无衣与殷灵子在街上走着,行到一栋宅子前,上面赫然写着贾府二字。
“我到了,上官师侄,有时间可以进来坐坐。”
“不必了,我还有事,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了,再来打扰前辈。”
殷灵子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失落,“不知上官师侄是否方便与老夫说一下是何事,兴许老夫能帮上忙。”
上官无衣不假思索,“若是殷灵子师叔能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
下午的时候,楚克等人已经去拜访过陈府,将在陈府里得到的消息与上官无衣一分享。
几人商议,夜间前去行动。
当天夜里,楚河、玄烨被安排守在陈府外,以免出现意外,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上官无衣还奇怪闻瑾这次怎么没闹脾气,非要和楚河组队,玄烨轻飘飘走过来打小报告,“早上楚师弟和闻师弟吵架,现在两个人正闹脾气呢。”
“行了,分头行动,若是有急事,一定要记得发送信号。”
每个仙门宗派内部都有自己的联络方式,玄心门与千秋门都用礼花,只是玄心门追求奢华,放个信号弹也要用七彩的,证明自己的气派,就为这事,当年玄心门与千秋门也闹过不愉快,起因便是玄心门的弟子嘲笑千秋门寒酸,烟花就一个色儿,气的千秋门的直拍大腿,拔起剑就要和对方同归于尽,最后还是天爵门那个油腔滑调的掌门从中斡旋,才将两派的矛盾平息下来。
而天爵门与天音门低调的多,都用的传讯符,楚克与上官无衣打通了彼此的信号,确保几人都能够及时联络。
安排完后。
几人分头行动。
上官无衣与闻瑾伏在陈府围墙之上,向内眺看里头的情况。
月上梢头的时候,陈府里的灯接二连三的熄灭,在黑暗完全入主陈府时。他们也在墙头趴了大半个时辰,直到拴在后面里的狗都进窝了才跳下来。
闻瑾见上官无衣的步伐很小心,仿佛是在刻意的躲避着什么,他注意到院子里的狗舍,又注意到上官无衣行步时的方向,道,“师兄,刚刚你为何迟迟不肯下来?”
上官无衣不假思索道,“狗会叫。”
闻瑾,“直接打晕不就行了?”
怎么这么残忍啊少年。
闻瑾兴起,又追问道,“莫非上官师兄怕狗?”
看被人戳破心思,上官无衣依旧很能假正经,“莫多嘴。”
闻瑾愈发觉得上官无衣这人还挺有趣。
彼时乌云蔽日,喧嚣退去后,整个临江镇都沉静在无声的寂静中。
陈府内外,黑灯瞎火,乌云遮蔽月光,一阵脚步声袭来,他们赶紧躲在了墙后。
“快点快点,小姐又发病了。”
“大夫来了没?”
“来了来了,正在给小姐看呢。”
“这都大半个月了,又看不出什么好歹,你说我们家小姐是不是真中邪了,我苦命的小姐啊。”
“呸呸呸,净胡说。”
“早上来府里打探消息的那几个仙师去哪儿了?”
议论声逐渐远去,上官无衣与闻瑾在后头悄声跟上。
见到一处亮着灯的房内,走出几个人影。
“大夫,我家小姐怎么样了?”
“哎——要我说啊,你们另请高明吧。陈管家,有句话你别说难听,只是我看着陈小姐这病啊,真是奇怪,要不,你们找那方面的高人看看?”
“林大夫,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之前那千秋门的御道长已经来过了,后来宅子里也太平了一阵——这——哎——今天早上也有自称是天爵门的道长来过,看了一眼便走了,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要我说都怪那个姓洪的!林大夫,今晚这事儿你可千万被告诉我们家老爷,老爷他最近为小姐的事发愁,人都倒下了。”
“知道知道,放心吧陈管家。”
林大夫走后,房内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女子的吼声,从她的吼声中依稀可以辨认出,她说的是,“火!火!火!着火了,我烧着了!我烧着了!我的脸,我的脸!我的脸!啊啊啊啊——”
“小姐!我的小姐!您醒醒吧,府里好好的,没有着火。”
“快——快——药煎好了,快喂药!”
房间里手忙脚乱,慌乱一片,恐怕没一会儿,这些人散不开。
上官无衣想起陈管家口中的洪秀才,“先去西厢看看。”
他们一路拐到西厢,发现这里鬼气森森,毫无人气,原本已经露出一角的月光,在他们踏进西厢的时候又躲了起来。
这里似乎比陈府其他地方还阴暗,潮湿。
上官无衣一踏进去,便感到一股阴冷之气顺着他的脚腕攀升。
闻瑾正想点一张符纸,被上官无衣拦住,“不用点了,这里鬼气遍地,绝不寻常。”
闻瑾镇定地收了符纸,他怎会不知道这里鬼气森然,不过是作戏给上官无衣看罢了。
西厢有两条长廊,总共六间房,从西厢的环境来看,陈府人因为种种原因鲜少涉足于此,但是陈小姐应当时常过来。通过每扇房门前杂草的数量已经灰尘错落的痕迹,就能判断出哪间房子是洪秀才的居所。
上官无衣与闻瑾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门前时,听见屋内传来动静,一道橙光袭来,上官无衣见怪不怪,身形一晃,便带着闻瑾躲闪开来。
“剑师弟,何必每次相见都拔剑相向呢?”
剑无极收了剑,笑道,“哟——那不是没看清是上官师兄你吗?”
这剑无极,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还是要和他过不去。
楚克从屋内走出,呵斥道,“无极,你看清人再出剑。”
剑无极道,“师兄,这黑灯瞎火的,我怎能那么快看出来到底是人是鬼。”
上官无衣不愿与他计较,毕竟原书里,剑无极的下场并不好看。他记得书里描述剑无极此人行事作风诡谲不定,亦正亦邪为仙门众人诟病,幸好他是在包容性极强的天爵门。再加上楚克的照拂,剑无极也没闯出过什么大麻烦,只是在书中剧情进行到三分之二时,作者借一出八卦议论,说剑无极与魔教勾结,并且还想谋害天爵掌门与楚克,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万箭穿心而死的下场。
这一段情节安排上官无衣极其奇怪,世人皆知剑无极是个师兄控,之前作者在书里明确写过的剧情,都是他如何维护楚克,怎的突然就要谋害楚克了?
最让人匪夷所思之处在于,许久之后,他才得知当初站出来指出剑无极勾结魔教的人就是楚克本人。
所以这一世,上官无衣还挺关注仙门八卦,特别是这对天爵门双子星的种种事迹。
上官无衣直接掠过抱剑的剑无极,与楚克并肩走进屋内,气的剑无极直磨牙,怒气冲冲地盯着上官无衣的背影。
闻瑾从他身边走过时,剑无极收了情绪,沉静的看着他们。
洪秀才的房间摆设书生气十足,一方写作看书用得书桌,一张床,一面屏风,一方歇息用的软榻,余下的都是些字画,有旁人的,也有洪秀才自己作得。
他们在房间里搜寻了一会儿,却没有找到什么异样之处。
上官无衣脚步停在一幅画作前,“今日听客栈里的人说起,洪秀才被一幅美人画迷住了心窍。”
可是这房里的画作尽是些梅兰竹菊,绿水青山,只这一幅,还是陈小姐的画像。
剑无极打趣道,“莫不是这姓洪的书生被自己未婚妻迷住,外人以讹传讹罢了。”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人还不少。
“小姐——小姐——我家小姐去哪儿了!”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撞进门,簌溜一下就倒进上官无衣的怀里,上官无衣反应迅速,将人塞进了刚走过来的剑无极怀中,四人面面相觑的功夫,紧接着一群人冲进来,为首的一名彪形大汉,身上穿着滑稽可笑的黑黄道袍,手中握着个大铁锤,对着他们大喝一声,“妖孽哪里逃!啊啊啊呀呀呀呀呀!”
剑无极丝毫没有防备,那硕大的铁锤就对着他的脑袋锤下来,他只觉两眼一黑,竟生生被那锤子砸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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