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无衣收了白凤剑,落在船上,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楚克道,“今日夜半我与师弟再客栈时听见哭泣之声,顺着声音一路摸到了这里,正好遇见了闻师弟还有这名姑娘。”
这时候剑无极和御河都回到了船上,剑无极自己被方才的剑气扫的乱七八糟,却仍旧急冲冲地跑到楚克面前,“师兄,你怎么样?”
看看人家这师兄弟情,上官无衣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闻瑾一眼,他耐着性子教他弹琴练剑,甚至还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闻瑾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一门心思地往那烂泥扶不上墙没心又没肺,脑子里除了吃喝嫖赌就是偷懒的楚河那里跑。
闻瑾半低着头,像是做错事被发现一般,“今晚、我睡醒来发现师兄不在房中,便出去寻你,然后也听到哭声,就来了这里,正好碰上这艘船,我上来的时候,这姑娘已经昏倒在这里了。”
其实闻瑾这话漏洞百出,他的御剑之术磕磕绊绊,又是如何在赶在上官无衣之前来到的这,但是上官无衣认定主角的行迹是不能和寻常人一个标准衡量的,竟没有多想,倒是他身边的三人,表情各异。
楚克虽然心里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在这里点明,他寻思着上官无衣对他身边的人看的必然更加深远透彻,于是也没有多加探究。
剑无极从白日里便对闻瑾多加留意,眼下面对这一幕……他正在心中思索,正好对上闻瑾的一个眼神,他倏然一笑,扭过头去继续看自家大师兄。
三大仙门的首席弟子齐聚在一起,寒暄客套了几句,上官无衣提议道,“先将这名姑娘带上岸吧。”
提议总是好的,谁来抱又是一个大问题,楚克向前半步时被剑无极给拦了下来,他为难的看了剑无极两眼,后者果决地摇着头。
御河这人是个老古板,听说他们千秋门的门规里有一条是:不近女色。别说女色,就连看姑娘一眼都是犯罪,所以他们千秋门门风严谨,至今都不似其他门派传出过什么风花雪月之事。
上官无衣寻思着自己虽然是高岭之花人设,但是眼下也只能自己动手了呗,他正挽了袖子打算俯身却抱人,却被身侧的御河抓住了手腕,只一下,御河便似触电般松开了手,他抬起头,御河不自在地将脸别过,“兰茝君,我来吧。”
不由分说,御河已经抱起了那名女子。
几人上岸之后,江面上的雾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这一番折腾,天光乍现。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微亮的天光中来人手上提着的灯火还是格外的醒目。
领头的一名男子见到他们手上抱着的人,惊叫一声,“大小姐!”
来的十几人见着他们,手中提着棍棒警戒着,“你们是何人,把我家大小姐怎么样了!”
上官无衣走上前去,亮出天音门的门牌,“吾乃天音门上官无衣,路过此地,发现这名姑娘独自昏迷在江面游船之上。”
那些人一听上官无衣的名讳,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如大梦惊醒,“是兰茝君子!”
为首的那名中年人突地跪下,“我的大小姐啊,你怎么那么傻啊——”
他们今日救下的女子是临水镇上陈府的小姐,领头的中年人是陈府管家,陈小姐被带回后,御河也辞别了上官无衣一行人。
御河与在场人一一告别,最后一个到上官无衣时寒暄了好几句,几步一回头,上官无衣脸上客气的笑容都要挂僵了才将人送走。
闻瑾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只可惜那人脸上还挂着千篇一律的虚伪笑容,丝毫没有看出御河眼神背后复杂的深意。
一道锐利的视线刺破黑暗,闻瑾一侧眼,剑无极正抱着剑斜眼看自己。
快走到客栈的时候,玄烨急匆匆从客栈门口跑来,“师兄,你们去哪儿了?”
上官无衣看着自家的傻师弟神采奕奕的模样,之前还听见他在隔壁说胡话,这一会儿人就精神了,看来前世找他喝酒还是有效果的。
闻瑾见到随后从客栈出来的楚河,目光一亮,“楚师兄!”
上官无衣吃味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与楚克客套了两句后就上了楼。
闻瑾一直没再回房,上官无衣在房里眯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听隔壁房里的动静,盘算着什么时候下楼才能不动声色地赶在他们之前去临水镇调查。
还有千秋门已经被惊动,竟然还派了御河前来,现在就差个玄心门的曲怀觞,他们仙门四子就可以凑桌麻将了。
院子里公鸡打鸣,上官无衣悄声下楼,正撞见楚克和剑无极打开房门,上官无衣道,“楚兄,早啊。”
剑无极抱着剑冷冷一笑,阴阳怪气,楚克给了他一个眼神的警告,笑道,“上官兄也早。”
他们三人前前后后下楼,楚克问道,“不知上官兄今日有何安排?”
这是在试探?
上官无衣正在酝酿托词,就见玄烨风风火火跑进来,“师兄,楚师弟说这三日正赶上临水镇的花灯节,我们也去瞧一瞧如何?”
玄烨见三人都看着他,猛地记得他们此番前来的任务,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却不料上官无衣答道,“好啊。今日我们便上街看看凡间的灯会。”
玄烨似是被噎了一下,左看看右看看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上官无衣一挥衣袖,“就这么定了。”
他看向楚克和剑无极道,“不知二位……”
楚克正想说什么,剑无极拽了他的袖子一把,上前半步道,“既然兰茝君子都这么说了,我和师兄刚好也想看看灯会。”他笑眼盈盈的看着对方,“但是,不约。”
真欠揍。
上官无衣与玄烨走出客栈,玄烨不满道,“师兄,方才你拦着我干嘛,天爵门那个剑无极竟敢对师兄如此不敬。”
上官无衣掂量了一下自家师弟几斤几两,又想到昨晚和剑无极交手,他的剑招明显不在楚克之下,可这几届的剑意大会,剑无极都败在楚克手下,实在蹊跷。剑无极身上疑点重重,和他起正面冲突捞不到什么好处。
他们走了一路,上官无衣想起,“闻瑾去哪儿了?”
玄烨仍旧愤懑不平,“谁管他呢。”
上官无衣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玄烨立刻老实了,“花灯会一事是楚师弟说的,我去找师兄的时候,闻瑾就跟在楚师弟后头走了。”
上官无衣长叹一口气:真·男大不中留。
玄烨见上官无衣满目惆怅,心里暗自揣度这闻瑾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惹师兄不高兴的事儿了,师兄对他如此宽厚,他竟一点也不知恩图报。
玄烨与上官无衣坐上昨日的马车到临水镇的时候,太阳已然升起,街面上的晨雾被阳光驱散,街面上的摊贩都已经摆了个七七八八,一路的吆喝声。
上官无衣与玄烨下了马车后,玄烨走一路看一路,他先前下山执行过多次任务,但是都是来去匆匆,还未好好看看领略一下街市的热闹。
因上官无衣常年不世出,玄烨充着一副娴熟的模样,引着师兄一个个介绍他所知晓的东西。
上官无衣前世没少下山玩乐,对于玄烨说错的东西也不指出,只兴致勃勃地看着二师弟一路介绍,几分乐趣。
“上官师兄,玄师兄——”他们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候,就撞见了在街面上闲逛的楚河,上官无衣的目光越过楚河,果然见到了闻瑾这根小尾巴。
闻瑾看见上官无衣的时候目光相当的平静,但是楚河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立马又摆出一副小白花的模样,对着上官无衣怯生生的叫了句,“大师兄。”
上官无衣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道,“你来。”
闻瑾步子挪的非常小,还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楚河,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了上官无衣的身后。
楚河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上官师兄,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他这话真是拎得清,才下山就把自己的任务抛得一干二净了。
上官无衣只说了两个字,“江边。”
他实在不想那楚河这厮过的太逍遥,可是以他的人设又不会在这些师弟们面前说太多,在他纠结的时候,闻瑾又跑到了楚河身后,邀功似地将昨晚发生过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玄烨惊诧道,“师兄,你为何不叫醒我?”
上官无衣扫了他一眼:你喝个像头猪似的,为什么不叫你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玄烨的表情相当的惨痛,但是又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大街上,面前还有两个同门师弟,立刻收敛了一下表情,一下子就有仙门弟弟的模样,这点还算是有他们天音门人的风范。
他们四人长得太招人,这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他们,上官无衣虽已经习惯被人用目光膜拜,但是被这么多中年妇女打量还是浑身不自在。
他叫住正要趁机溜走的楚河道,“楚师弟,一起去江边看看吧。”
楚河讪笑道,“嘿嘿嘿,有上官师兄与玄师兄在,我就不用去了吧。”
上官无衣一个眼神都没再施舍给他,楚河只得撇撇嘴,跟在他们后头,这一路只有闻瑾乐呵乐呵地跟在楚河身后,听他天花乱坠地吹牛逼。
上官无衣在江边走了一遭,而玄烨也非常敬业的将来往的渔民问了一遍,要说起来只要不在上官无衣跟前,玄烨办事还是相当靠谱,表现的也非常有仙门掌门弟子的风度。
闻瑾站在江边一棵树下,楚河嘴里正叼着片树叶子靠在树上,嘴里哼着不知哪个馆子里听来的烟花小调。
闻瑾明知楚河哼的是春馆学来的调子,想起前世楚河就似这般放荡不羁,常常流连于温柔乡,喝个酩酊大醉地回到天音门,正被霍澄肆逮住,揪住耳朵训斥一顿后,手托着水盆跪在山门前。
那时候闻瑾刚入山门,不知哪里招惹了同门弟子,也常常被捉弄惩罚,那时候楚河跪在左侧,闻瑾跪在右侧。
楚河名声在外,闻瑾胆怯只敢偷偷看上几眼,不敢与这个声名狼藉的师兄打招呼。
还是楚河拖着个水盆,汗水顺着额头一直流下来,却还是嬉皮笑脸地招呼他,“嘿,小兄弟,你犯了什么事儿啊?”
外界传闻没错,楚河其人,脸皮堪比城墙。
闻瑾心念一动,开口问楚河,“楚师兄,你求仙问道是为了什么?”
“家里逼的呗,还能为了什么。”
“当今仙门已有千年未曾有人飞升了,楚师兄,这世上,当真有神祗所在的珈蓝存在吗?”
楚河将嘴里的叶子吐出,嗤笑一声,“珈蓝?那不过是那群人骗人的传说罢了,况且,上官师兄如此出色才不过元婴,以你我这种资质……就算珈蓝真的存在,那也还是别肖想了。”
“咦?这大太阳的怎么这么冷?”楚河忽感一阵刺骨的寒意,可是四面无风,其他地方也俱是阳光普照,怎就他一棵树上这么凉?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足下所踏卡擦一声,他低头一看,这树荫处竟还结着冰霜,他震惊又困惑的回头看去,看见闻瑾靠在树底下,脑袋垂着,看不清表情。
他本能感到一阵恐惧,喉咙跟着一阵紧缩,试探着喊道,“小师弟?”
闻瑾听到他的声音,松开抱着的双手,抬起头来一笑,“楚师兄。”
冰霜消融,寒意散去,如坠冰窖的感觉仿佛只是一刹的错觉。
楚河困惑的撇了撇脑袋,闻瑾喊住他,“楚师兄,人会变吗?”
楚河道,“那是自然,天地道法,瞬息万变,更何况是人呢?”
望着楚河走远的身影,闻瑾轻笑一声,用只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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