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试天阶

    拜师大会前一日,上官无衣被齐思音叫去了天音阁。

    这几年,齐思音一般很少露面,除非必要的重大场所会出席一下,就连上官无衣也很少见到他。但是这也给上官无衣省了很多事,先不提齐思音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只每次见到齐思音时,上官无衣总觉得心中有些不自在。在他刚重生为上官无衣时,他曾在山门中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说是齐思音待他这么好,是因为上官无衣是齐思音的私生子。

    可是以上官无衣这些年来对齐思音的观察来看,齐思音待他与其他门下弟子并无什么不同,甚至于,对他的要求比其他人严苛的多,有时候上官无衣能明显感受到齐思音对他的排斥。

    上官无衣走到天音阁时,齐思音已经背着双手静候许久。

    “师父。”上官无衣恭恭敬敬行了礼。

    齐思音开门见山道,“我与你几位师叔商量了一下,这一届入门的新弟子,我们打算交于各峰较为年长的弟子。以你如今的声望,必定会有弟子想要受你指导,不知你意下如何?”

    前世的时候上官无衣独来独往,并未与谁有过接触。他斟酌了一下,有些意外齐思音竟然如此尊重他的意见,“自然是听从门中安排。”

    齐思音的目光极为深意的缩了缩,“那你是否有看中的弟子?”

    上官无衣装作思量一会儿,道,“我记得有一个叫闻瑾的。”

    “闻瑾?”齐思音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口吻不似以往,带给上官无衣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那名,将你砸伤的弟子?”

    “不错。”

    “那弟子资质平平,你为何偏偏挑中了他。”

    上官无衣摇摇头,“不知。”

    “不知?”齐思音若有所思地绕着上官无衣转了一圈,将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最后回到原点,“好,你先回去吧。”

    “是。”上官无衣刚走到门口,就被叫住。

    “慢着!”

    齐思音走上前来,目光停留在他的腰际,“你的香囊呢?”

    上官无衣这才惊觉,自己一直挂在腰带上的绣着兰花的香囊居然不见了。

    看着上官无衣左看细看的模样,齐思音道,“你回去好好找找,指不定是落在哪儿了。”

    “是。”

    到最后,齐思音还补了一句,“务必要找到,那个香囊……”

    上官无衣等了一会儿,齐思音却已经背过身去,像是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他恭敬道,“师父,弟子先行告退。”

    齐思音立在窗棂前,未曾回头,只摆摆手。

    上官无衣从神音阁中走出来时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直至彻底走出天音峰,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上官无衣和齐思音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关系?他从前偷听到的传谣之人最后好像都没影了,这些又是否与齐思音有关?还有,齐思音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又是什么,那个香囊自他醒来便一直带在身边,这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又或者,与上官无衣不为人知的身世有关。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涌上心头,世人只知,上官无衣是天音门掌门人齐思音的弟子,关于兰茝君子的身世,也一直都是修真界的谜团,八卦仙门关注的焦点,八卦仙门里曾经杜撰了五六个或是凄美、或是悲壮的版本来阐述上官无衣的身世,最后被天音门重重警告后,才消停下来,但是关于上官无衣的身世之谜,修真界从未停止过探究与猜想。

    ·

    拜师大会的日子转眼就到了跟前。

    今年的大会齐思音依旧没有出席,由上官无衣代表前去,天音门中多传这是齐思音刻意在放权给上官无衣,好让他接手门中事务,但身为当事人之一的上官无衣却觉得,齐思音是真的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拜师当日,对新弟子还有最后一项考验——攀登试天阶。

    所谓的试天阶,是当年祖师爷开山立宗,亲手斧凿出来的。历代天音门的前辈们都曾在次踏足,试天阶尽头乃是一块石碑,石碑之上,曾有一人镌刻“明心”二字。警醒天音门人,要时时刻刻明正义之心,明无愧之心,明善念之心,明透彻之心。

    试天阶中被注入了无上的灵力,每走一阶一阶比一阶沉重难走,能够测试一个人是否有修仙问道的资格,是否有匡扶正道的心性。以上两点皆备者方可通过测试,但若是你心术不正,道心不坚,罪孽在身,哪怕天资过人,可也必将前进不得。

    上官无衣踩点赶去试天阶时,霍澄肆在巳时将三炷香插好,锣鼓声于巳时一刻准点响起。

    上官无衣立于试天阶峭壁之上,向下俯瞰,山下人影点点如墨,但他还是一眼就在十余名弟子中捕捉到了闻瑾的身影。

    “姚邺,你说这算哪门子测试?前几日磨得我们又是在泥地里打转,又是走独木桥,又是在猛兽遍地跑的荒野求生,我还以为这最后一日的测试能有多难,居然就是走走这破阶梯?”一个身形较为圆润的少年不屑道。

    这话被前头走着的黄衣少年听了,讥讽道,“王令浚,你是有多没见识?这试天阶乃是天音门祖师爷亲自开凿,你以为是你家花几个臭钱请来一批工匠就能铺好的?”

    王令浚自小家境优渥,就连身上穿的衣料,也是十六名弟子里最好的,作为家里的小太子,平日里众人对他说话都怕口气重了,真真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王令浚哪里受过这等气,叉着腰嚷嚷道,“宋昱,你话说清楚了,你几个意思!”

    宋昱冷笑几声,他早看这圆不溜秋、颐指气使的胖子不过眼,“我几个意思?你看不明白,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入不入的了天音门不好说,要是入的了,那以后就是天音门弟子,山门里没人宠着你!要是入不了,你正好滚蛋!”

    “你!你——”王令浚被他一番话激的脸色通红,撩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教训他。

    可他刚快走上试天阶几步,突然一阵惊呼,蜷缩着身子从试天阶上滚了下来。

    姚邺想去拉住他,动作被宋昱冷讽得而声音制止,“试天阶上滚落,说明他没有修道的资格,怎么,你也想和他一起下去?”

    姚邺家族本也是修道之家,只是近几十年家族中未出一个有资质之人,好不容易他有了进天音门的资格——

    姚邺缩回手,强忍着别过了脑袋,将王令浚的惨叫声抛在了脑后。

    一直冷眼旁观的闻瑾,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嘲讽的勾了勾唇角,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攀登。

    越往上走,身边的人越少,好几个弟子面色如土灰,终于抵不过试天阶的威力倒了下去。

    眼见着终点就在前方,姚邺已经疼痛难忍,他连滚带爬地向终点爬去,口中念着,“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眼中的光芒,亮的惊人。

    跟在他身后的闻瑾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原本以为试天阶只是小把戏,至少上一次过试天阶的时候,虽然疲累,却并感到这番的痛楚。

    他抬起头,远远望见那块石碑上,刻着的“明心”二字。要时时刻刻明正义之心,明无愧之心,明善念之心,明透彻之心。

    所谓明心,不就是明拥护天道之心,冠冕堂皇。闻瑾弓着身子向上攀爬的时候,两侧青丝垂落挡住了他的表情,无人看见他的面色扭曲成了一团,唇角却凝固一般挂着嘲讽的笑意。

    还剩最后三十阶的时候,闻瑾已经如同赤脚踩在刀刃上一般,落在他身后的姚邺,口中不断吐出鲜血,身后拖出长长的血迹。

    从祠堂偷溜出来的玄烨见了,急道,“师叔,那弟子他——”

    霍澄肆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叫人去把姚邺带出来,却被上官无衣制止道,“不可。此子名叫姚邺,是三百年前修真界还以家族时兴的姚家的后人,近百年来,姚家与其他几大家族宗门一样逐渐没落,他是唯一一名资质尚可,被选入天音门之人。若是此刻将他带出试天阶,便是断了他最后的退路。”

    玄烨感慨道,“此刻,他一定十分后悔,那时候未曾拉住同门的手吧。”

    上官无衣不自在的瞥了玄烨一眼,回想起黑暗深渊之上,他为了能让闻瑾如期得到机遇,松开了他的手,直接将闻瑾推入了深渊。如今回想起来,他又何曾不后悔呢?

    试天阶上第一声锣已经被敲响,已有人到达了终点,上官无衣侧目看去,看到了宋昱那张碍人的笑脸。

    那一刻他甚至怀疑这试天阶的真实性,前世的宋昱虽然炮灰的厉害,但欺负闻瑾的时候没少出力,这种人,怎么能第一个通过试天阶呢?

    还有闻瑾——

    上官无衣看向闻瑾,随后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困惑,他怎么觉得闻瑾,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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