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正值二月，本来难得因为冬季冷，秦学正还特意安排过了年才考。虽然这一举动让不少在府学读书的童生和秀才因为紧张而没有回家过年，但起码能比在大冬天腊月上要暖一点吧？
谁能想到，这老天爷真跟娃娃脸似的，说不高兴就不高兴。都二月了，前几天还下了一场小雪，虽说不大，但是真冷啊。
越省位处南方，虽然多水靠海，但临阳府这里因为多山脉，还是挺暖和的，这从今年商家储存的木炭居然早早卖脱销了就能看得出来，平时哪会卖的这么快。
看着周围冻得瑟瑟发抖的大秀才老童生，陆子云也把小手揣进怀里，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很冷的样子等卷子发下来。嗯，他现在很冷。
好冷哟~~
拿到卷子，陆子云习惯性的开始审题。要考秀才，首先经义要记熟，但是从古至今，各地推崇的经义注释都不相同。而且和考童生试不一样的是，考秀才以上的经义不止要有书上的注释，还要添加自己的理解，这就完全属于碰运气，属于主观题，看考官属意怎样解答了。
再就是要学习策论，也是比较实用的，就是考官把一件案例或是一句律法当做题目，改头换面写上去，自己按照当朝律法和民生人情写出解决的方式方法。毕竟现在新朝初立，考中个举人就非常值钱，在一些小点的县城，就可以补官做县太爷，秀才也是各县抢手的师爷或主簿县簿的人选了。
陆子云是要考秀才的，但是童生岁考只是考验四书五经的掌握程度，还不到院试的难度，最多在最后出一两道简单的，考验一下文笔之类。
陆子云学习上有小乾坤帮忙，虽然只有晚上能用，也比旁人至少多出一到两倍的时间去学习，只是考四书五经的背书程度他当然不在乎。经义有张家帮他收集，这一年下来他又多读了两个版本。张宏毅抱着道歉的态度，人在战场上，还不忘派人收集了几个治《尚书》的大儒的亲笔注释书。
现在他的阅读量不说和江南的文人比，至少在这个小地方，甚至整个越省，应该也是名列前茅的，一个童生岁考自然不在话下。
吃过府学提供的午饭，陆子云用了一个多时辰时间把草稿上改好的答案誊抄在卷子上。看着整齐漂亮的卷面，陆子云很满意的点点头。今天太冷，也是因为不是在考舍里，没有隔离，都是答完了卷子就可以交卷走人，三天后出成绩。陆子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交卷的，也不在乎，检查完卷子后就交了，在众考生“羡慕嫉妒恨”的视线中“瑟瑟发抖”的离开了。
石头赶紧冲上来，把棉袄给陆子云披上，把手炉往表弟手里一塞。陆子云做戏要做完全，而且也不会嫌弃这么冷的天里穿得太暖和。
等把手给暖的热乎乎的，陆子云才“松了一口气”，问：“夫子那边怎么样了？陈思应该准备好东西等着给夫子用了吧？”
石头点点头，给陆子云把扣子扣好才回答：“我担心严先生年纪大，可能答题会慢一些，给陈公子准备了足足的炭火，你放心吧。你怎么样了？别冻着了不说啊！”石头前几天回家送银子，自家娘亲不小心染了点风寒，怕传染儿子，再传染到府学的陆子云，都没敢见儿子一面。
好在现在陆家不缺银子，老李氏心疼女儿，从县城医馆找了大夫来看病，几服药下去就好了大半。所以他现在根本不敢让看着更加“柔弱”的陆子云着凉，这可是家里的希望！
陆子云捧着热水小口喝着，摇摇头：“放心吧，我没事，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那是，他好歹还有风灵力护体，又不是真的冷。只是受天气影响，最近水灵力运转的慢了些，小青龙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默默安抚了一下两个小家伙，陆子云站起来跺跺脚：“走，我们去学堂看一下先生，他都五十多岁了，我真怕他出点问题。”
两人提着火炉和一整瓶热水来到学堂，因为现在府学里人太多了，不能暴露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还要照顾石头的脚程，等到了学堂的时候已经接近尾声，里面已经走了一大半。
陆子云刚把火炉放下，严秀才就从里面出来了。因为坐的位置不靠近碳炉，现在胡子都微微打着哆嗦。陆子云连忙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陈思给严秀才披上厚厚的袄子，严夫子喝着热水，烤着火，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哎，真是老了，只是参加一次岁考，差点出不来。而且那卷子上字也太小了，看题费劲了点。”严夫子教书一辈子，也有近六十的岁数，视力开始有些不好了，估摸明年就没办法来参加岁考了。
陆子云和陈思相视一眼，自己也赶紧凑上去说觉得字太小了，看题费劲，陈思也拍马屁说严夫子看着还年轻，离老了还远呢。哄了好一会才把严夫子的悲伤情绪安抚下去。
把严夫子送回小屋，陈思要去准备给严秀才补身的汤水和准备晚饭，石头没跟来，陆子云指使他去医馆找给严秀才找大夫去了。
陆子云慢慢走在山路上，因为天气原因，现在树上依旧枝叶萧索，连叶子都没长出来几片，山林街没了风景，现在连街上都比往日少了几分人烟。
“子云！”一个欢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一个穿着厚厚的棉袄的漂亮少年从身后扑上来，搂住陆子云的肩膀笑的桃花盛开似的。陆子云很想翻白眼，但是顾及形象问题还是忍住了：“沈泽，你再这样天天吊儿郎当的，小心沈教谕又得揍你了。”
沈泽是沈凌沈教谕的儿子，是府学里和陆子云关系最好的，也是少年童生，走沈教谕的路子进来的。听说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沈凌是最小的，只比陆子云大一岁。因为不是长子的原因，陆子云一直觉得沈泽其实压力不大才会养成这样万事不放在心里的欢快性子，但是沈家似乎另有一些龃龉，陆子云不好打听他人私事，至今还云里雾里呢。
沈泽一点不在乎形象的翻了白眼，毫不在乎的说：“哎呀，反正我爹天天都想着收拾我，我早就习惯了。哎，你考的怎么样？这次又让你得了先，下次我一定赢过你！”
陆子云还是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切，你先赢我一次再说吧。考的还不错，反正发挥出我的真实水平了。我听说，你哥哥打算参加今年的县试？”
沈泽的哥哥陆子云没见过，沈家在桃花县临县的林溪县，有点远，都不是多熟。不过听也能听明白，和天资聪颖的沈泽根本没法比，今年都十四五了吧，好像还没参加过童生试。
沈泽不想说哥哥的事，抿了抿唇，又笑了起来：“不说他了。我倒是听说你哥哥也要参加县试？可惜，咱俩不是一个县里的，不然我还能去帮你问问成绩。”
沈家在林溪县是个大族，在府城也是小有名气。毕竟有个当举人的爹，就是知府也要礼遇一二的。
陆子云有些担忧的扯扯嘴角，陆子涛没习过武，从小除了读书也就是在家做点农活，谈不上锻炼身体。去年他托了关系让陆子涛去县学呆了一段日子，增加点学问，才得了梁先生松口，允许今年参加童生试，却没想到突然这么冷。
县太爷怜惜学子，把县试的日子改到三月，考完后没多久就可以考府试。陆子云很担心，万一哥哥这几天生了病，考试那天可怎么办啊！
好在秦学正宽和，岁考成绩下发后会放上一个月的假，给过年还留在府学的学子们一个回家和家人亲近的机会。陆子云算了算，院试在六月，一个月时间刚好够他回家等到哥哥的成绩下发，然后再回来复习考院试的。
沈泽和陆子云勾肩搭背的回了府学去找他爹，顺便去饭堂把晚饭要用的蔬菜一起带过去。凭着两张好看的脸，陆子云和沈泽还获得饭堂大婶的偏爱，一人多得了两颗拳头大小的土豆，刚好够一盘菜。
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陆子云和沈泽是府学里两个闪亮的小童星，沈泽也是以林溪县的府案首名次进入的府学，又有亲爹的路子，在府学很吃得开，和陆子云并称是府学的“绝代双骄”。
不过陆子云拒绝承认他有沈泽漂亮。沈泽也是桃花眼，但是他五官精致度要比陆子云高一点，睫毛很长，皮肤更白，个头和小他一岁的陆子云差不多，比较显秀气。而陆子云的爹有些拉低了娘亲沈氏容貌的平均值，陆子云的脸型随了爹，没有那么柔和。加上一身缥缈如云的气质，有时候走在路上的时候，凭着一双一样的桃花眼，两人常常会被认为是姐弟。
当然，陆子云是那个“弟”。
林溪县是老县城，比桃花县大得多了，读书人也更多，沈泽自幼被当成是天才、神童那一档的，他的这个府试案首含金量可比陆子云理论上要高一些。
沈泽因为自小也是天资聪慧，进了府学后虽为人和善，和人交往时候却不自觉的带了一股天生的傲气，就连陆子云这个连中两元的，他也没太放在眼里。结果第一次月考，把首名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的沈泽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滑铁卢。
他是第二名，第一名是陆子云。
后来沈泽和陆子云单方面的就这样杠上了。文会比诗才，上课比背书速度，下课比功课，选修课还要跟人家比剑术。想也想得到，除了作诗，沈泽被陆子云死死地压在下面压了两个多月。
再后来，沈泽开始发奋读书，都不用亲爹沈凌的监督了。两人再次开始了比试，后面几次月考开始轮流做第一，府学很多闲着没事的学生最喜欢的就是在月考前开盘下注，看两人谁能得第一。
不知道是不是惺惺相惜，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从样样争第一到开始会勾肩搭背的一起逛街，一起学习讨论功课。沈泽的诗最好，陆子云的字和文章最好，两个人都属于少年天才级别的。在不断的竞争中成功的把其他的学子甩的远远的，成为临阳府学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也是秦学正自认最骄傲的学生。
岁考成绩下来了，陆子云以一道算学题保持领先地位，再次获得第一。这些日子他也是受沈泽很大帮助，对于诗词方面进步蛮大的，这次的题他们之前也刚讨论过，都有一定准备，所以答得还不错。
沈泽的父亲就是专教律法的，但是父子俩对算学好像就是点不亮那个技能点，陆子云给沈泽补了多少次课都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不过这次的算学题比重不大，大部分和平日陆子云给沈泽出的题很是类似，所以沈泽依旧还是占据了前两名的位置，屹立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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