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云并没有注意到门房老儿的眼神,跟着王叔进了屋,习惯性的用精神力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面不改色的把视线转向进门正面膝盖上盖着虎皮,正在自我对弈的男人。
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男子面前的灯在幽幽的散发着光亮。陆子云大概扫了一下,屋子里只有一张八仙桌,几张凌乱放置的椅子,屋子的一角放着一台小屏风,上面的图案看不清楚。不过以陆子云如今的修为,和水灵根对任何流动物品的敏感性,那里一定有一个人。
“王兄弟,还有那边的小友,坐吧。”男子抬起头,让两人看清了他的脸。很白,这是陆子云的第一印象。白的好像很多年没有出过房门,长期在这间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捂出来的不见血色的白。
五官很平凡,如果忽略全身那股阴冷的气势,属于扔人群里都找不到的那种。但皮肤细腻,虽然有三四十岁的骨龄,但脸上没有胡子,一点胡子渣都没有。
身材很瘦,身上穿着一间暗色穿金丝的锦缎锦袍,坐在一架木质轮椅上。下半身盖着一条虎皮做毯子,似乎男子非常怕冷,毯子卷得很紧,几乎把男人裹了起来。
“张大哥,你怎么……这些年,你一直没出去晒晒太阳?”王叔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但面对这个明显多年处于高位者气势的男人面前,说话语气都温柔了好几个度。
男子并没有怪王叔往伤口上撒盐的话,眼神却看向陆子云:“这位小友是?”
王叔很尊敬的只坐了半边:“这是我的一个小友,说是有几张好皮子想出手,我这不是想着老哥这里需要,就带着他来给您见个面,以后有了好货也提过来嘛!子云,来给张先生见礼。”
陆子云站起来,持书生礼向男子行个礼:“童生陆子云给先生行礼。”男子挥挥手,阴柔的嗓音再次响起:“王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我最不待见长得好看的,还带着这小子来我这?就不怕我不给你面子,把这小子杀了?”
王叔吓了一跳,他可不觉得眼前这人是骗他玩的。“张大哥,这,我只是好心想带……”话还没说完,陆子云出声制止了王叔:“张先生,不知小子所犯何事?让先生恨不得要杀了我呢?方才王叔还跟我说张先生为人宽宏,讲义气,转身就要把朋友介绍来的七岁少年杀掉,这对张先生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吧?”
男子冷笑:“你觉得这点名声,能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一个小小学子,居然胆敢顶嘴?不过看你胆子不小,我会发善心给你留个全尸的!”话音未落,陆子云赶紧闪身,身后的椅子接着就碎成了碎片。
呵,还真是够打脸,之前还觉得自己现在的修为至少也足够自保,没想到接着就来了一个这么厉害的要杀了自己。
陆子云用袖子简单扫了扫身上沾染的灰尘和碎片,安抚了一下王叔,桃花眼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张先生”:“先生好功夫,小子佩服,要不是小子还学过几招保命步法,恐怕还真要丧命在先生手上了。”眼珠一转,又看向角落里的屏风:“那边的先生也出来吧,好友杀人,您似乎很着急啊?是为了这位张先生身上中的毒吗?”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张姓男子阴暗不定的盯着眼前的年仅七岁的小子。他刚才发的一掌他很清楚,他很讨厌眼前小子那狂妄的语气和漂亮的过分的长相,这让他想起了以前不好的事情。
那样的含怒一掌他根本没有留手,就算是江湖上的好手至少也是个重伤濒死,为什么,为什么居然让一个七岁小童躲过去了?
屏风后走出一个风度温和的男子,比张姓男子看着大了一些,留着三寸美须,风度翩翩,步伐稳健,应该也练过几招。眉眼间和张姓男子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你能看得出他中了毒?”男子问道,眼神中闪过一抹希望和打量的神色。
陆子云没有回答,反而先拍了拍王叔的肩膀,温和的说:“王叔,你先回避一下,一会我和他们谈好了就去找你。”
王叔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如沐春风的优雅少年,连连摇头:“不行,我得在这里看着,我把你带来的,就得去全须全尾的把你带回去,不然我怎么回去见三娘,见你同学他们啊?”
美须男子哈哈大笑,也跟着安慰王叔做了担保:“王兄弟,你放心,我可以做个担保,不会让小友受到伤害。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体,也发不出第二下了。在下姓严,在京城从医,济安堂就是我的,要是小友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去京城砸了我的招牌,如何?”
陆子云没听过什么济安堂,不过看这男子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应该也是相当出名的。王叔见有人担保,自己也亲眼所见陆子云有自保的手段,多少放下了些心。
“好,这位先生,我王五就信你一次。张大哥,这些年,我谢谢你照顾我生意,不过既然您这般看不起我带来的孩子,我也不会再来你面前讨嫌。子云啊,我在外面走廊等你,谈完了就去找我,我们回去!”说完,王叔对美须男子一抱拳,连一眼都未看这位张姓男子,转身出门了。
陆子云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抬眼一看,这位严先生正眼中带着戏谑的看着自己,好像再看一个小孩子装大人唉声叹气似的,让陆子云一下子想起,自己现在才七岁,表现出来的东西,却绝对不像七岁孩童所为。
“你到底是谁?”张姓男子冷冷的语气配上那明显略带阴柔的声音,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阴狠的盯着他。
陆子云勾了勾嘴角,本就俊美的脸庞变得更加耀眼。“方才小子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小子陆子云,也正如两位所见,七岁,今年刚中了县案首。两位不信尽可以去查一查。”
严先生温和的笑了笑,想在中间做个调和:“行了啊,宏远,人陆小友也没做错什么,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打死人家,还不许人家反击了?就凭人家那一手,躲开后给你一下子,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承受得住?还在这里摆黑脸,哼,自己怎么回事都让小友看清楚了你还下手……”严先生一直碎碎念,说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喝口茶,对陆子云抱歉的笑了笑。
“我们也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严,名白术,在京城济安堂坐堂。这位是在下儿时好友,姓张,字宏远,如今就是个做生意的。这里是他家,你以后有事也可以来这里找我们。”
呵呵,还有事再来找?就凭刚才这张宏远那一掌,要不是他最近修为提升,终于到了筑基期,估计小命早就没了,那时候也没见这个严大夫出来劝说啊。陆子云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呵呵,严先生有礼,”陆子云恭敬的对严白术也行了一次礼,坐在之前王叔坐的椅子上,一点没去管张宏远的脸色有多黑。
严白术见这小少年小小年纪从进来开始,面对好友这等气势都不落下风,不仅从好友手里夺回自己小命,还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这孩子居然一眼便看穿好友身中怪毒。
难道……好友的命,会在这孩子手上?
“陆小友,”严白术是个爱医成痴的人,要不是好友中了怪毒,找了不少名医甚至太医御医都试过了也没法子,他被激起了好胜心,也不会留在这小小的临阳府一呆就是三四年。
“方才见你一眼便看出我这好友中了毒,而不是得了病,是不是小友你知道这毒的来历和治疗之法啊?”严白术眼露期待的看着陆子云,一点不像是在问一个一个七岁少年,而像是对某个德高望重的医道前辈。
陆子云看出严白术对这治疗之法的执着,便又打量了张宏远一眼,得到愤怒的冷哼一个。撇撇嘴,不知道是不是当小孩当久了,有了些少年心性,不愿意被人看扁,只能装作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严白术眼中爆发出更明亮的光芒,就连原本对陆子云不屑一顾甚至怒火冲天的张宏远都忍不住一愣,看向陆子云的眼神带着踟蹰和犹豫与希望。
“那,小友,不知小友可愿摒弃前嫌,帮我这好友除去这多年痛苦?小友放心,他这只是年轻时候受刺激受大发了,不是有意针对小友的。”然后又不管不顾好友在一边面红耳赤恼羞成怒,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讲了一遍。
陆子云有些惊讶,原来这张宏远来历还不小,是朝廷上武将永宁侯的庶子。说是庶子,但因为生母早逝,被嫡母养大,与嫡母兄长极为亲近,深受父亲永宁侯看重。
朝廷规定,武将庶子不可参加科举。张宏远虽有一身好本领,可上面有兄长继承爵位兵权,科举之路又被堵死。好在父亲看重张宏远的聪慧,将家中生意交给张宏远打理,为嫡子打理银钱方面的事物,成了永宁侯府的大掌柜。
侯府庶子旁支不少,作为庶子中权力最大,最受看重的一个,张宏远承受了不少庶出兄弟的嫉妒和算计。当张宏远第一次展示出自己的能力,给侯府挣来大笔银子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极其美艳,会说话,懂诗词,可以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所不会。张宏远虽是武将之家出身,可平日里也喜欢看书下棋等雅事,又因要讨好父亲,管理生意,拖到了二十多了,终身大事还没着落。
两人很快情投意合起来。为了讨好爱人,他没少往女人身上砸钱,甚至不惜向父亲禀明,要求娶女人为妻。侯府规矩大,绝不容许最看重的庶子娶一个来历不明也不能为家里带来任何帮助的女人,只肯纳她为妾。
不忍爱人受委屈的张宏远第一次和父亲吵了一架,冲出家门。等再回去的时候,家中他的权力已经被其他几个庶出兄弟瓜分大半。以为父亲对自己丧失了信心的张宏远伤心欲绝,回到爱人那里寻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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